第2章 早饭
苏蕊满脸黑线，一片茫然。
只见木门被推开，一个小身影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二姐，你醒了？快喝点热水，娘刚烧的。”
苏二亮和许桂枝有四个孩子，十四岁的苏絮、十二岁的苏蕊、十岁的苏朵和六岁的苏木。说话的正是小豆丁苏木，此时他刚扫完院子。
看到苏蕊醒来，小豆丁很是高兴，木然发锈的眼睛里终于挤进了一丝光亮。
有了原主的记忆，再把眼前的人和事联系起来，苏蕊内心酸涩不已。
眼前的“弟弟”也就三四岁的身高，胳膊、腿、甚至脖子都极细。头发稀疏，因为极瘦，大大的杏眼占据了半张脸，破烂的衣服下小身板上一根根肋骨都是突出来的。
像极了上一世新闻里报道的非洲难民。
当然，自己这个身板儿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这一家子，简直是行走的骨头架子。
面对这个便宜弟弟，苏蕊明显感觉到了残留在意识里的一丝疼爱。
接过苏木手里的土碗，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索性低头喝起了水。
随着一股温热进入身体，肚子随即苏醒了似的咕咕响了起来，胃里一阵火烧火燎，喉间更是因为过度饥饿，涌上了酸酸的胃液。
苏木听到了声响，自是知道挨饿的滋味儿：“二姐，你歇着，我去告诉娘和大姐、三姐。“
说完又瞅了瞅苏蕊的肚子，小大人似的安慰了一句：”早饭很快就好了。”
软软糯糯的嗓音，隐藏着浓浓的关爱。拿起空了的土碗飞快的出了门。
有了这一出，苏蕊不得不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对现在的处境更是哭笑不得。
这是大宇朝湘南县的小王庄子村，一个背靠崇山峻岭的贫困小村落。要穿过大王庄子村才能到达最近的东集镇。
再多的，原主就不知道了……信息太有限了！
自己重生的这一房，在这个家的地位显然是最低的。
就好比此时，大房和三房还在酣睡，而自己一家却早早起来各种操劳。
苏王氏是个面恶心也恶的老太太，根本不把二房一家当人看。
记忆里，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二房一家都是善良本分的人，感情很好。这一世的家人和上一世不一样。
许氏做好饭菜后，天色已经大亮。正房和东厢房的人才开始慢腾腾起床，用苏絮烧好的热水洗漱完，凑到了上房的堂屋里等着吃饭。
一个穷困的农户，竟然演绎了一出各房富家老爷夫人被二房丫鬟伺候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苏老太嘹亮的嗓音透着残破的窗纸传进了西厢房。
“苏蕊那个贱丫头什么活也没干，今儿不许吃饭！”
紧接着，是许氏满是恳求的声音：“娘，蕊儿身子受着伤，不吃饭怎么好得了。再说，孩子他爹也省下了口粮。”
然而苏王氏在苏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听见一向听话的二儿媳妇回嘴，气不打一处来。
骂骂咧咧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小贱蹄子还想糟蹋老娘的粮食，休想！一家子没本事就知道在这儿蹭吃蹭喝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苏老汉坐在饭桌上首，一言不发的抽着手里的烟袋，默认老妻的行为。
其他几房人也跟没听见似的，直喊饿了，指使许氏和苏絮快点端饭。
苏大贵的媳妇张氏好吃懒做惯了，养得浑身的肥肉，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一个人占两个座，说道：“弟妹也是的，尽惹娘生气。娘可是咱家的主心骨，娘的话岂容你反驳。”
苏三金的媳妇刘氏跟着踩道：“谁不知道二哥事事顺着二嫂，二嫂说话才这么有底气。换我们是断断不敢跟婆母顶嘴的。”
要说二房，事事比不上三房，但苏二亮正干，对许氏相当尊重。不像苏三金，眼里只有自个儿。刘氏对这点嫉恨得很。
许氏被婆媳三人一番挤兑，讷讷不敢再言了。
苏蕊站在自家房门口，本想去堂屋吃饭来着，毕竟这小身板，再不吃东西自救，怕是就直接回笼重造了。听到这一番挤兑，硬生生顿住了脚步。心下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自己这是妥妥穿成了个受气包啊！
按照记忆，自己违背苏王氏的话去堂屋吃饭，肯定会挨打。
而眼下这小身板儿刚受伤不久，还虚弱着，根本反抗不得……
苏蕊深深望了眼堂屋的方向，转身回了房间。
堂屋里，早饭是粗面野菜饼、米汤。
苏家一向是苏老太负责分饭，平日里就是菜饼子，搭配没多少粒米的米汤或者野菜汤。
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的野菜，大房、三房至少野菜饼子是可以吃到饱的。
小叔苏满银和小姑苏梅，更是家里的特例，经常开小灶，吃的大都是金贵的米面肉。
只有二房，巴掌大的粗面野菜饼子苏二亮只能分到一个，许氏和几个孩子都是半个。粥分到二房这边的是怎么稀怎么来，几乎是清汤寡水，一粒米都不见。
有时候饿的受不了了，只能趁着半夜熬点连盐都没有的野菜汤充饥。就这，还得趁苏老太睡熟了，否则，刻薄如她，肯定冲出来指责他们浪费柴火。
苏王氏等大家都吃个差不多，没等收桌，直接把剩下的粗面野菜饼锁进了柜子里，动作利落，防范之意很是明显。
这个时代粮食产量低，普遍贫穷。但老苏家与村里其他人家比，还算富裕，吃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蔬菜下来的时候一人还能分到一两口咸菜或者水煮菜。老苏家每半个月能吃上一次带肉腥的炒菜，当然炒菜是不允许二房动筷子的。
简而言之，自己这一家子并没有受到老苏家的公平对待，吃的连村里贫困的人家都不如，从没饱过……
消化完这些记忆的苏蕊简直哭笑不得，咽下喉咙里的酸水，按着肚子怀疑人生……
我想穿回去，我想念我的楼房，想念我的可乐炸鸡大汉堡！
不一会儿苏朵和苏木吃完饭率先跑了回来。两个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的小孩子见到姐姐之后笑的甜甜的。
“二姐，你吃！”
“二姐，还有我的。”
两人一人举着一口黑色的粗面野菜饼，争先恐后的递到苏蕊面前。这是他们偷偷省下来藏在袖子里的口粮。
眼前的两个孩子紧紧的盯着这点食物，小弟苏木甚至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却坚决的递到了她的嘴边。
野菜饼菜多面少，卖相黑乎乎的，一看就难吃的很。苏蕊本想拒绝，奈何胃里一阵阵泛酸水，饥饿的感觉不停地摧残着意志。
只得从善如流的张开了嘴巴，把两口黑乎乎的菜饼子吃进了嘴里。
忍受着刮嗓子的疼感咽下，肚子才得到了一点点安慰。这掺进去的少量的粗面是黑荞麦，以这饼子难以下咽的程度，家里的黑荞麦绝对是连着麦糠甚至麦秆一起碾的。
两个小家伙见二姐吃了，笑的更欢快了。孩子的笑脸像明媚的春光，骤然折射在了苏蕊的心头上。
上一世，自己的弟弟，可从来没给过自己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