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十九
古龙河吉安府段，河面无风，皎洁明月照的水面颇为亮堂，很安静，李丰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人声，今儿是跨年夜，过了亥时，就是元和六年元月初一了。
回想这一年来的光景，李丰也是感慨万千。自己来到这仙武世界十五年半了，按这边的传统已是成年（算上娘胎里）。想想看吧，年初那会儿，自己正忧心是被父母抛弃了，可愁闷得很。可如今，生活安稳，妻贤妾顺，便是武道也稳步提升，怎么这还是有些心里不太爽利？
是了，自己虽说已经躺平等死，可这种事情哪是那么容易忽视的？前世不是有人说过么，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将近时的等待。呃……自己似乎曲解了这话的意思。
贼老天啊，你可真是会捉弄人。我李丰明明是绝顶资质，偏偏你还给添了个入门关卡，我若是早些踏入武道，此时不说是成为什么了不得的强者，至少也该是九品打底了吧？还有那道引神玉，自己想来这玉怕是那洪荒时的造化玉碟了，至不济也是其中一块碎片。
也就是自己走的武道，若是走的仙途，这玉的功效更为显著，说不定，还有机会与那些洪荒人物一较高低。可这武道……成长的也太慢了，哪怕自己已经在神玉空间中反复研究找寻更快的办法，依旧是无用。小天地雏形就那么慢悠悠的在罡气滋养下成长，按这速度，只怕明年都不一定能晋级八品。
老爹曾给自己交了底，大概还会守护自己两到三年就破虚飞升，之后的路就全靠自己了。老爹虽然说的豪情万丈，要去仙界找那灾祸清算，可实则就是找死。老爹以为我不知他的心思，可我哪里不明白？
若……算了，哪有那么多如果。李丰起身，见李天珍立即投来的视线，笑说：“姐姐，又快跨年啦，这是姐姐归家第一个跨年夜，咱们得庆贺一下。”
李天珍笑说：“是应该庆贺，不过怎么做呢？也如凡俗那般？”
“那哪行？”李丰摇头说，“不如我们就饮酒赏月，切磋论道如何？”
李天珍奇怪的看着他问：“你是武道，我是仙道，咱俩能论个啥？至于切磋，不是姐姐看低你，姐姐只需略略动手，你就受不住。”
她这么一说，李丰更好奇了，同行这么久，他还真没见过姐姐出手打斗，仙道的手段，他委实是有些好奇。
李天珍见他神色，想想说道：“也好，姐姐先给你讲讲，你以后难免会遇到仙道修士，若是动起手来也能有个准备。”
李丰连忙备酒置案，又端上炸鱼块。
李天珍略略沉思了会，开口说道：“仙道修士，分炼气、引灵、定脉、凝元、筑基、金丹、神婴、地仙、成道、归元乃至人间绝巅的灵境。最开始与武道并无不同，都是要凝炼内息，从凝元开始就区别很大。仙道凝真元，是从天地间索取，直接吸纳天地灵气。而筑基，就是筑就五行之基，仙道修士，筑基之后都多少会些五行法术，只是各有侧重。而后金丹境，就是个分水岭了，这个境界与修士的资质息息相关。比如姐姐我是天水灵脉，脉成九品，金丹境就毫不废力的一夜踏过。而若是资质很差的，可能会在这一境界打磨金丹数十年乃至上百年。”
李丰看看仰脖喝酒的李天珍，这姐姐难怪能成为一宗圣女，想来这种天资不会比自己低，应该是仙道中的绝顶。
润过嗓子，李天珍继续说道：“神婴境与武道的武意神魂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神魂修持，只不过武者武意神魂镇守己身，仙修则可神婴离体，虚游远行。比如此时，我就可以神婴御法器出行，就像这样。”
话着落，李天珍眉心闪烁出一道白光，便看见飞出来个寸许小人，与李天珍一般无二，只是没得衣物，只有条长长的红绫虚绕着。出来后，李天珍立刻又返身回去，再睁眼已经羞的想逃走了。
这神婴远游之法她虽早已明悟，可毕竟只是个鸡肋的袭杀逃跑之法，她自己的遁术极为了得，哪里需要用这？
李丰看她样子，正色说：“姐姐，弟弟方才只顾着惊奇，可没看到别的什么。”
李天珍叹了口气，就你们武者的眼力，一眼而观秋毫，岂会没看到？罢了，反正是自己的弟弟，看到了就看到了吧。
略缓缓后，李天珍接着说：“之后就是地仙了。仙修的五行之道中无论哪一道凝聚了道则，便能称为地仙。这个境界仙修借道则之便，便可掌控五行之物。比如姐姐，如今水木火三道皆有道则，便可驭水火，催长万灵。”
李丰轻轻点头，这么一看，姐姐的确很强，水且不说，那火……自己如今可扛不住烧，哪怕只是凡火，不用罡劲守护也会烧坏自己。
“弟弟要记住，仙修中有一些异类，他们并不只五行之道，而是有其他道则，比如风雷冰岩毒。姐姐生来便是天水灵脉，冰就是姐姐所掌的特殊道则。”李天珍说话间，伸手轻轻点过来一团白光。
李丰愕然呆坐，他被包在了冰块里，感觉很冷，忙轻轻用力挣了挣，冰块碎裂。他拿起一块碎冰看，外观上与凡俗的冰没什么不同，可温度上就低了很多。
李天珍看他研究那碎冰，笑笑说：“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若事事求个究竟，那可就活的太累了。”
李丰点点头问：“那后面呢？”
“后面……我只知五行道则齐备就是成道境，至于归元和灵境，归元我隐约有些感悟，就像这样。”李天珍抬手，掌间出现两个光团，一青一蓝，合而为一就一成紫黑色的。
“这有些像毒的道则，”李天珍说，“可我试过，并不是，只能算具有了毒的一些特性，比如侵蚀。”
李丰暗暗叹息，他想的果然没错，身具道引神玉，他若是走仙道，定然能够突飞猛进，修为一日千里。
李天珍没注意李丰的神色，自顾自皱眉苦思着说：“那灵境，按功法所述，是要开辟洞天，洞天我知道，可要怎么开辟我就一头雾水了，大概是实力还不够。”
李丰想了想说：“姐姐你控制下法术的威力，我试试破除之法。”
李天珍笑了：“试什么？我倒是没想到，弟弟如今已经武道七品，居然还没领悟到武道的本质么？”
李丰挠挠头，武道的本质？
“武道就是拳头，是身体。”李天珍握拳说，“武道不需什么法诀，也不会被资质限制，只要身体够强，管他什么法术神通，神兵利器，以身担之，以拳碎之。”
呃，姐姐这话倒是直白的很，不过倒不像是姐姐说的出来。李丰明白了李天珍的意思了，自己并不需要切磋来研究什么破除法术，只要强到敌人的攻击无法伤害自己，那自己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李丰撇撇嘴，这话说的轻巧，其实就是废话罢了。
李天珍看看他，知道弟弟不认可自己的说法，不过她也确实不懂武道，这些都是十九说的，若是十九在，应该能跟弟弟说的更清楚些。
“天珍，他现在武意散漫，武道转去3歧路，哪里是你给他说的通的。”
李丰惊的回头看去，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灰衣青年。好家伙，人家都在自己背后了自己都没警觉。
李天珍已经开心起身，口里喊了声十九就迎过来拉住了青年。
十九对她轻笑了笑，这才扭头对李丰说：“我倒是没想到天珍还有弟弟，我看在天珍的面子上就提点你一下，你不是想切磋论道么，来，我就站在这里，你随意攻伐过来，看看可能逼我移步。”
李丰看看这青年，又看看姐姐，这就是姐姐的心上人吧？倒是傲气的很。
李天珍也没有担心，退去了一边，她不担心两人切磋会受伤。
李丰仔细观察后，确定这人就算比自己强应该也有限，看这松垮垮的站姿，似乎全没把自己放眼里。轻敌？李丰调动罡劲，那就一拳撂倒，让你移步算什么，我可是想揍趴了你！
李丰冲步右直拳，青年随手格档，瞥了眼他收在腰间的左拳，再感应到他即将爆发的罡劲，那还不明白他的想法，心里也是暗笑，真是个愣头青。
青年隔开直拳的左手顺势回收，偏身，抬掌，在李丰第二拳刚出之际，在他小臂往外一拍，李丰顿时踉跄出去好几步，愕然回身，这什么招式？看着有点像太极？
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怎么？这就服气了？”十九见他不再攻过来，“想揍我一顿，这么两下可远远不够，武道也不是你这僵硬的套路。”
切，李丰心里暗暗撇嘴，且再试探几招看看，若真是穿越者，自己没有金手指，他可未必没有，不，应该说肯定有，不然，这人区区八十几个窍穴，怎么可能跨过武道第二关？那么，若是能套来些厉害东西，渡过那大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一念及此，他略微活动了下身体：“十九是吧？方才只是热身，你得意什么？”
再次攻上去，李丰便使出了闲暇时琢磨的所谓招式。黑虎掏心，猛虎扑食，青龙探爪，白鹤亮翅，毒蛇吐信，一开始还是堂堂正正，到了后面，什么插眼，捅鼻，撩阴腿也就全无顾忌了，倒让那青年好一阵皱眉。
十九再次拍开李丰刺来眼前的指头，心中倒对他高看了一眼。这内弟江湖经验一点不差，出拳也并不僵硬，反倒是灵活多变，简单的直拳都能有四五种变化，兼之罡劲浑厚，身体强健。若非自己擅长卸力、借力之道，换个与他同阶的，这会儿多半已经狼狈万分。
李丰左掌抹过十九眼前，见他偏头，右拳趁势砸向他太阳穴。十九暗笑，这不是市井斗殴，武意发散下一切通透，这内弟确实是路子走歪了些。
十九大略估算了下，觉得差不多了，便抬起左臂格住李丰压下来的肘子，借力侧身时右拳顺势一个直击，这一下李丰虽然反应极快的用左手挡了下，可没料到这一拳如此有劲儿，顿时跌飞，不过倒没落水，林蟒尾巴一卷就把他送回了头顶。
“你这是太极？”李丰也不藏掖着了，直接开口问。十九愣了一下：“太极？那是什么？哦，你说刚刚那一拳？不就是直拳呢？只不过借了你的力，更快些罢了。”
李丰见他满脸疑惑，已知自己是误会了，摸摸下巴问：“借力打力？我也会啊，方才我也用这法子了，可没你这么明显的效用。”
十九略想了想说：“大概是我已经将这种技巧熟练到极致，化为了身体本能吧。”
李丰一脸不可置信，化为本能？怎么可能，借力不得随机应变呢？这也能变成本能吗？若这人所言不假，近身战斗，还有谁能赢他？
十九笑笑说：“我只有八十多个窍穴，罡劲结构不全，所以出拳力道偏弱，经常吃亏，一方面我更加努力锻炼肉身，另一方面就是侧重这借力了，十几年下来，只要力量不超出我太多，我便能卸力借力了。你若是想学，我就教你训练的方法。”
李丰看见姐姐飘落在旁，便说：“不急这一会儿，你名字叫十九？”
十九还没回答，李天珍便说：“这只是代号。”李丰愣了一下，十九笑笑说：“我是孤儿，幼时遭了土狼，是合欢宗一位前辈发了善心救下了，带回了宗里，因为是那位前辈第十九位弟子，就得了这么个代号。”
“你都这么厉害了，那位前辈想来也是厉害的很。”李丰拉他去矮桌边坐了，“来来来，刚好方才我跟姐姐在谈论武道，你说我走了歪路，我正想请你指正。”
十九闻言愣了一下，问：“方才切磋我不是已经指出来了？”
“啊？”李丰也错愕了，“方才不就是切磋了下么，我也确实有些感悟，可没感觉哪里弄错了啊？”
十九看他确实没有领悟，无奈说：“你身体强健，便是比我也不差，你那左手甚至还要更强，我抵挡你左手的攻击可是很吃力的。你的罡劲更是雄浑有力，远超于我，但最终切磋结果却是我赢了，问题在哪里？”
李丰应道：“你能借我的力来打我，我当然会输啊。”十九挠挠头，这内弟脑子似乎有些执拗啊，想了想问：“你就没觉得是你太过求巧，失了些武道的彷徨大气么？”
“可我一开始那一拳也被你轻松挡住了啊？”李丰反问，“这不正说明巧劲有用么？”
十九哈哈一笑：“我明白了，我这么说你看看对不。我现在是武道九品境，因为窍穴不足，小天地雏形太小，导致实力发挥只能与你相当，这甚至还是我用了巧力才能做到。你才七品境，但你如今却使劲在巧上下功夫，你可没有我这般缺陷。你想想，你若是与我同品级，你击败我可需要那些巧力？”
“呃……这话倒也对，可是我本身强大，再会巧力，不是就更强了么？”李丰略作思索问。
十九着急了，自己可别把内弟更往歧路上推了才好，便干脆说：“武道，终究还是堂皇正道才是真啊，那些技巧自然也需要，可眼下基础尚不牢固，你就开始在上面添加这些技巧之内，是会耽误你巩固基础的。”
说到这里，十九忽然严肃的说：“武道有一句话，叫武道唯进，退则止。你若如今一味追求巧力，忽略了基础，将来你再想回头恐怕就难了啊。哪怕是我，如今武道九品，我这借力打力只能借的两分力，而当初我八品境时，可借六分力！这就是技巧的局限，估计等我跨过第三关到了十品，我这技巧也就没用了，当然，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资质的限制，我也不需要再钻研技巧，一力降十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