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张门票,一条命
座无虚席的“一家食堂”内,食客们竖着耳朵,将谈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关注着吧台上陆小白的一举一动。
老板看了一眼手中的花龙肉,又看了一眼笑容和煦的陆小白,耸了耸肩。
大概知道陆小白是在敷衍自己,老板也不在意,将肉放到案板上,看向忱鱼雁问道:“这肉的品质极好,直接切薄片煎或者烤就会很香,可以吗?”
“都可以,随便你做。”
忱鱼雁对吃其实并不钻研,反正在无法之地的这些年,向来都是城主府的厨师做什么她就吃什么。
说到底也是整个无法之地精挑细选出来的厨师团队,光是烹饪相关的特性者,就超过了三分之二,就算是拿给他们一块哏涩的木头,他们也能给做出花儿来。
但在担任无罪之城城主之前,忱鱼雁在中城的伙食也没有那么丰盛可口。
成年之前,吃的全部都是城殿的大锅饭。
成年之后,才有机会在外面解决一日三餐,但好像和大锅饭也没什么区别,顶多是种类上多了一些。
有时候执行任务,三天喝不上一口水的时候,糠咽菜对忱鱼雁来说都是老天眷顾的美味佳肴,更别说是正儿八经的一顿饭了。
吃过糠咽菜,也尝过盛宴佳肴,忱鱼雁对于吃食,至今也不是很在意。
味道上忱鱼雁说得出一三五的阶级差距,但要说怎么做,她还真是一问三不知。
“有铁板吗?”陆小白看着年轻的老板问道。
老板点了点头,问道:“有,你想用铁板煎?”
陆小白拿起年轻老板遗落在柜台上的“今日菜单”,快速的扫过一眼后,说道:“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厚片,用奇异草和迷迭果稍微腌制一下,用奥密克苏的油脂煎,可以吗?”
“……当然可以。”
听完陆小白报出的菜谱后,李亦靓转身掏出一块铁板,直接架在了煤气灶上,点火开干。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来自地球,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龄的女孩,刀工极其干净利落。
一块花龙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李亦靓等分成了十二块一厘米厚度的肉片。
每一块肉片厚度的差异,都仅在毫厘之间。
这一手漂亮的刀法,让旁边一直装“哑巴”的skey忍不住出声问道:“小老板在地球上也是开饭店的?”
“那倒不是。”李亦靓抬头看了skey一眼,笑道:“刚毕业没多久,始终也找不着一个合适的工作,我们这个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就一直在家里住着了。”
skey微微讶异道:“刚毕业的学生?也是,小老板看着就挺年轻,学的什么啊?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找找路子,你别看我这样,我在苏阳州也有些门道。”
“学的金融。”李亦靓停下手里的动作,冲着陆小白抬了抬下巴,“比他大一届,算是他学姐吧。”
“!?”
“!?”
skey和陆小白的眼睛同时瞪大,同时出声道:“学姐?”
skey用胳膊肘捅了捅陆小白,调笑道:“可以啊你,都进来这么久了,愣是跟人家装不认识,这演技不去奥斯卡都亏了啊。”
“哪有装不认识,是真的没有印象。”陆小白无奈的解释一句后,看着李亦靓问道:“学…您叫什么名字啊,在学校里我们见过面吗?”
“我叫李亦靓。”李亦靓咧开嘴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颇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我只在校园网的帖子里见过你的照片和视频,知道地球的陆小白和时停界的陆小白室一个陆小白,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真人。”
听到这个名字后,陆小白的嗓门突然就提高了三个八度:“李亦靓!?”
“怎么,你认识我?”
李亦靓挑了挑眉毛,似乎是对陆小白的态度来了兴趣。
陆小白认真的看了两眼李亦靓的眉眼,试探性的唱道:“团结就是…”
“李亦靓?”
没等李亦靓回话,一旁的skey就顺着陆小白的调调唱了出来。
下一秒,陆小白、skey,还有柜台后面的李亦靓,都愣住了。
“会长,虽然谐音梗是很好笑,但是对人家小姑娘好像不太尊重。”
接了陆小白歌的skey严肃的对陆小白做起了教育工作,好像完全不记得是他嘴欠帮陆小白补全了这首歌。
陆小白和李亦靓同时看向表情严肃认真的skey,然后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搞不懂为什么两人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来,skey绷着脸道:“你们笑什么?”
“这首歌…不对,这句歌词是流传在我们学校的一个‘传说故事’,歌词里唱的‘团结就是李亦靓’,说的就是我。”
李亦靓手掌摊在铁盘上空几厘米,试了试温度后,将奥密克苏的油脂涂在铁板上,对陆小白笑道:“没错,那个李亦靓,就是你眼前的李亦靓。”
“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忱鱼雁兴致缺缺道。
“附议。”skey附和道。
“嗯…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陆小白沉思道。
————
陆小白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也就是在来到时停界的前一年,彭傅大学出现了一个活着的传说。
长相俊秀的李亦靓,在过去的彭傅大学,完全就是个性转版本的陆小白。
长相俊秀、身材姣好、待人和善、气质初中、拥有众多追求者的同时,还一直霸占着年级唯一一个国家级奖学金的名额。
有人说,最夸张的时候,李亦靓一觉醒来,送到宿舍楼下的早餐,甚至都足够养活半栋宿舍楼的女生。
当时的彭傅大学,流传着一句俚语:没有男人能够不对李亦靓动心,除非他是个gay。
事实证明,这句话没错。
和过去的两年一样,拿到了国家级奖学金的李亦靓,在开学的汇报大会上做总结宣讲。
结果她还没刚上台,就遭到了狂热爱慕者的表白。
这一表白不要紧,下面坐着的众多男大学生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大声表白。
“李亦靓我爱你”、“李亦靓嫁给我”、“李亦靓做我女朋友”、“李亦靓我们生一个足球队”这样的话语,在领导坐满的礼堂里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到最后,不管认不认识李亦靓,也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只要是个人,都在那里高喊“李亦靓我爱你”。
开学典礼闹成这个样子,校长的脸色有多精彩,可想而知。
为了稳住礼堂中众多学子的情绪,副校长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冲上演讲台,夺过李亦靓手里的话筒,高喊道:“同学们!不要闹了!安静一点!我们都是彭傅大学的学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李亦靓?”
“团结就是李亦靓!!!”
“李亦靓是铁!李亦靓是钢!”
吵闹的礼堂,在安静了五秒钟后,一曲《团结就是力量》,从礼堂的十六个音响里齐声奏响。
紧接着,就是上千名学生的齐声大合唱。
那天之后,《团结就是力量》这首歌,就成了彭傅大学各大晚会上必有的压轴表演。
也成为了彭傅大学校长和副校长一生的痛。
李亦靓,也成功地以一曲《团结就是力量》,成为了彭傅大学历史上唯一一个靠着“谐音梗”成为了校园神话的女人。
————
“我没记错的话,学姐你应该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的吧?为什么会找不到工作?”
“啊我没找工作啊,我保研了,现在在魔都念金融,刚刚是骗这老哥的。”
李亦靓开口破除了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谣言”,对着skey咧嘴笑道:“不好意思啊。”
skey倒也不在意,扭头看向旁边的饮料柜,笑道:“既然这么抱歉,请我一杯酒不过分吧?”
“一杯哪够,敞开肚子随便喝,我请。”
李亦靓灿然一笑,油污和汗渍遮不住她身上浓厚的青春锋芒,让skey一时之间竟看痴了。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这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都能碰上,我这个当学姐的,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不如今晚全场的消费,由陆公子买单?”
在学校里就颇有领事风范的李亦靓,到了时停界,依然有着带动环境气氛的神奇能力。
被李亦靓着重点名的陆小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买单恐怕有点吃力,不过请每桌客人吃一片肉,倒还算有些底气。”
李亦靓眼睛一亮,小声问道:“有我的份儿吗?”
陆小白难得大气道:“一桌一片,还能剩下一半,学姐自己处置了便是。”
“好家伙,陆公子大气!”
李亦靓手中铁铲昂扬,动作飞快地将八片花龙肉整齐码在铁板上,开始了一场朴实无华的厨艺大秀。
陆小白自认浸淫厨道多年,对厨艺颇有些造诣,东南西北的几大菜系都算得上登堂入室。
但论及刀工,陆小白自认是没有李亦靓来的娴熟自在,忍不住问道:“学姐,你的厨艺是因为特性的原因,还是在地球上也这么…厉害?”
“有一部分特性的原因吧,我的特性叫‘专注’,所以在时停界的时候,无论是切菜、烧火、还是煎烤蒸煮,都很容易拿捏好那个‘度’,一切就都很恰到好处,地球上就没那么轻松了。”
李亦靓解答陆小白的疑惑时,眼神一直盯在铁板上。
铁板高温扭曲的那几寸空气,在李亦靓的眼里,就是最好的“温度计”。
状态好的时候,李亦靓甚至都不用去看肉的颜色,单凭着锅上空气的状态,就能准确的分辨出肉的熟成度。
很快,只是简单腌制就上板煎熟的花龙肉排,被送到了小店仅有的五张小方桌上。
余下的三块肉排,一块来到了忱鱼雁面前,一块留在了李亦靓的铁板上。
“你们两个应该不饿,一人半块就差不多了,等下还有别的菜呢。”
将仅剩的一块肉排一分为二,李亦靓毫不客气地替陆小白和skey做出了决定,然后大快朵颐的解决了自己的那份肉排。
……
这顿一时兴起的宵夜,慢慢悠悠的持续到凌晨四点才将将结束。
看着小店内体温还未散尽的座椅,李亦靓长舒了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招待不周!”
“你这学姐,还挺中二的。”skey对着陆小白小声吐槽道。
两个小时的宵夜,skey和李亦靓聊了很多,甚至还相约有机会在地球上碰面吃饭。
忱鱼雁对聊天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只是喜欢小店里的气氛,所以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从头到尾,忱鱼雁也只和李亦靓聊了几句关于她吃的菜的问题。
陆小白虽说和李亦靓来自同一所高校,还同样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其实两人对对方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校园传说,并没有真的见过面,也没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就只能看着李亦靓和skey两个人从天南聊到海北。
“有空再来啊。”
李亦靓收拾好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后,用力伸了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懒腰,将陆小白三人送出了店。
虽然等级不高,但李亦靓也不是傻子,被陆小白留下一半的那块肉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肉,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允许忱鱼雁再付饭钱,就这么盯着三个人离开了小店。
在李亦靓惊诧的目光中,忱鱼雁在“一家食堂”的门口,撕开了空间裂缝,一头扎了进去。
陆小白和skey在和李亦靓道别之后,也匆忙的跟了进去,生怕一个落后空间裂缝就会关闭。
等到李亦靓返回店内,打算去刷锅洗碗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饮料柜里多出了一张一万点数的点数卡。
李亦靓拿着这张一看就是出自那三人之手的点数卡,无奈笑道:“一万点数,这得吃多久啊。”
……
从“一家食堂”离开后不过三分钟,辗转过几座城市的忱鱼雁三人,从荒城的任务所走出。
忱鱼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小白和skey后,淡淡说道:“把气息收敛起来,带两个几乎等同于lv9的家伙横跨两域,很累。”
陆小白和skey当即屏住呼吸,将一身气息压下,同时将心跳频率、血液流速都降到最低,来给忱鱼雁“减压”。
两人听话照做并且做到极致的态度,让忱鱼雁很满意,一把将两人捏在“手里”,跨进眼前突然展开的空间裂缝之中。
一个是对空间元素有着独到的掌握,一个是源自于天空的特性。
高频率的空间穿梭,并没有带给陆小白和skey太过难忍的晕眩感。
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忱鱼雁便带着陆小白和skey这两个累赘横穿死亡沙丘,来到了无法之地的边塞城市——蛮荒城。
连续六个小时的空间穿梭,还带着两个拥有lv9战力的家伙,饶是忱鱼雁也颇感吃力。
好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通过传送阵就可以抵达,不需要再费时费力的撕开空间进行空间穿梭。
缴纳了特殊时段的传送阵使用费后,一行三人,来到了整个时停界最东边的城市。
铁城。
从铁城的东大门出来后,距离陆小白和skey此行的目的地,还有大概两百公里的距离。
两百公里,对忱鱼雁来说,只是两个念头的起落而已。
但奇怪的时,一直抱怨陆小白浪费了她时间的忱鱼雁,居然没有直接撕开空间将两人带过去,而是强令两人跟在自己的身后飞过去。
赶路的途中,忱鱼雁突兀的开口道:“虽然比我预想中要早一些,但你也确实是时候去那边了。”
陆小白挥动巨大的钢铁之翼,仅仅缀在忱鱼雁身后,问道:“地下擂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恶徒的天堂,心软者的地狱。”
忱鱼雁简单的一句话,便将这座位于时停界最东边的混乱城市,描述的淋漓尽致。
————
“地下擂台”这个地方,听起来就像是地球上打黑拳、打野拳的一个聚集地。
但在时停界,唯一一座被称作“地下擂台”的这片地方,其实是一个占地面积巨大,堪比一座小型城市的三不管地带。
在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年前,一个叫做“姚天阔”的男人,来到了这片当时还只是一片荒地的地下擂台。
身为史上最强通缉犯的他,广纳“贤”才,开放门户,将几乎整座无法之地的罪犯、恶人,都聚集到这一片区域内,建立了名为“覆天城”的反叛势力组织。
能加入覆天城,成为姚天阔麾下的放浪者,几乎是当时整个无法之地恶人们的最高荣耀。
鼎盛时期的姚天阔,凭着一座覆天城,便可与无法之地所有的实力分庭抗礼。
名为“覆天”的特性,让他几乎成了李太白之后,唯一一个让人尊叹一声“举世无敌”的男人。
那时候的无法之地,是真真正正,无法无天日月暗淡的黑暗之地。
可惜,覆天城鼎盛的时代,也仅仅只存在于姚天阔还活着的时候。
七十三岁那年,姚天阔奔赴黄泉,留下了覆天城这座谁也不服谁的乱世孽障。
短短七个月,曾经以一己之力抗衡整座大陆的覆天城,就分崩离析,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不过古话说的好,庙宇塌毁了,神还是神。
被内乱毁掉的覆天城,依然是这片大陆,乃至是这方世界最大的黑恶聚集地。
像是规定好的一般,所有走投无路的歇斯底里者,最终都会来到这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的废墟城市,成为这座黑暗世界的一员。
姚天阔死后不知道几百年,在某一任无罪之城城主的横扫六合一统无法之地的强势下,“地下擂台”顶着重压成立。
在那个时代,地下擂台是唯一一座在与无罪之城正面对抗中全身而退的“城市“。
时至今日,地下擂台,依旧是犯罪者的天堂。
哪怕是忱鱼雁接手无罪之城,成为无法之地共主后,都始终不愿意来趟这滩浑水。
原因无他,即便忱鱼雁以铁血手腕雷霆之势镇压了如今地下擂台的这一批混蛋,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有新的一批犯罪者聚集在此。
络绎不绝,生生不息。
任何的手段和方式,都无法改变这座“城市“沿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极恶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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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经能够看到覆天城原址的残垣废墟时,忱鱼雁突然开口,道:
“到了那里之后,要么就别说话,要么,一开口就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如果实在骂不出口,就直接动手,不管是打残了还是打死了都是在替天行道,不用愧疚。“
说完,忱鱼雁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直闷声赶路的两人,“听见了吗?“
“听见了。“
“明白。“
三人一路飞至高悬着“地下擂台“四个大字的巨大城门下,包括忱鱼雁在内,都披上了遮掩身份的黑袍。
“站住,哪儿来的?“
还没刚走进城门,一个叼着草烟的男人,就抬手拦住了披着黑袍的三人,语气不善道:“门票呢?“
陆小白下意识看向沉默不语的忱鱼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主动出声问道:“什么门票?“
“什么门票?不知道‘门票’是什么还敢来地下擂台?你踏马是不是混这道的啊?“
没等叼着草烟的男人发话,旁边扛着马刀的粗犷汉子,就把刀对准了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三人。
“哎~客气点儿,说不定就是哪个名门正派大公会的正道人士,来这里抓咱们兄弟的,给点面子。“
显然是守城门这一伙人的老大,叼着草烟的男人靠在大敞着的城门边上,似笑非笑道:“咱这里是地下擂台,众所周知的极恶之地,想要进城的门票,身上怎么也得背条人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