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道朝东
科捷城外的十里大山，在经历了半个月“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地盘争抢后，被早就已经布好了局的吞角长老纳入麾下。
吞角长老原以为会安稳度过一段时日，随后便可以对十里大山中的村落乡镇杀之任之，度过人生中最美妙的晚年时光。
但吞角长老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把巢穴位置定下来的第一天，就有一个全副武装铠甲的人类，跑来了自己的地盘上闹事。
闹事就算了，还一巴掌把它扇飞出去几百米远。
从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的吞角长老，很生气。
吞角长老慢慢从坍塌的树木堆中站起，赤红的双眼中满溢出杀气。
陆小白看着气势节节攀登的吞角长老，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实力…也太弱了吧？”
开启红眼模式的吞角长老，气势和能量的确一直在向上突破没错。
但突破的速度，用龟速来形容也不为过。
陆小白就这么站在那里，等了大概有一分钟，吞角长老的气息才堪堪达到了lv6巨魔的水平。
但也仅仅只是气息而已，力量和身体素质，必然远远比不上lv6的巨魔。
毕竟，即便是如今的陆小白，想要一巴掌把lv6的巨魔拍飞那么远，估计是要将装甲能量都转移到力量增幅上才可以做到。
可刚刚扇飞吞角长老的那一巴掌，陆小白甚至都没有使出全力。
实在等的烦人，陆小白干脆动用闪灵来到还在努力变强的吞角长老面前，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视线始终停留在陆小白身上的吞角长老，却是根本看都没看到陆小白，就又一次被陆小白的铁巴掌扇飞了出去。
这一次，是被扇飞到刚刚第一次被扇的地方。
被一巴掌扇回了原地，吞角长老愣愣的趴在地上，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陆小白不急不缓的走回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吞角长老也太弱了点吧？好歹也是lv7的魔兽，怎么战斗力还不如个lv7的普通精怪？它是怎么把其它势力的精怪魔兽打跑的？”
“吼嗷！”
“吼！”
“嗷呜！”
“嗷！”
陆小白正疑惑不解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精怪嚎叫声，就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不消片刻，近百头实力不一的精怪魔兽，就将陆小白团团围住。
陆小白扫视了一眼将自己包围的精怪魔兽，虽然实力种类良莠不齐，但其中最弱的一个，也是lv6中的精英级精怪。
气息最强横的一个，俨然是一头lv8的布萝戈。
残暴嗜血孤傲傲慢的布萝戈，居然会混迹在一群良莠不齐的精怪中，为一头实力差劲的山羊人卖命。
陆小白大概知道，为什么吞角长老有能耐将这十里大山纳入自己的地盘了。
“人类，你会为你刚刚冒犯吞角长老的行径付出代价。”
双眼赤红的吞角长老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视线越过精怪魔兽的包围圈，落到那个可恨的人类身上。
陆小白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问道：“你是觉得这群家伙能带给你安全感吗？”
“安全感？不。”吞角长老冷笑一声，放声大喊道：“这是我吞角长老一族的力量，是足够颠覆世界的力量，终有一天，吞角长老一族会君临时停界，将所有目中无人的人类踩在脚下，饲养牲口一般饲养人类！”
宣告完宏图壮志后，吞角长老恶狠狠的盯着裹在装甲里的陆小白，“在那之前，你，躲在盔甲下的懦夫，会死在这里。”
“杀了他。”
随着吞角长老的一声令下，近百头精怪魔兽不由分说地扑向了动作悠哉的陆小白。
装甲下的陆小白，听完了吞角长老的宏图壮志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秒，身处在精怪魔兽包围圈中的陆小白，就凭空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出现在吞角长老的面前。
“你觉得，是它们先把我撕碎，还是我的巴掌，会先落在你那愚蠢悲哀的脸上？”
“嘎？”
吞角长老愣愣的看着一身黑色装甲的陆小白，一瞬间竟然忘记了该怎么去用人类的声音去发出语气词，发出了一声类似羊叫，又好像鸭子叫的声音。
装甲下的陆小白，面无表情。
高高挥起的手臂，也同样冷冰。
啪--！
无情的铁巴掌又一次打在了吞角长老的脸上，将这位可怜的百岁老羊再一次扇飞出去。
但这一次，还没等吞角长老落地，陆小白就再度催动闪灵，来到了吞角长老的身后，将被扇飞出去的吞角长老截停住。
啪--！
脸上火辣辣的吞角长老刚松了口气，以为是哪头忠心护主的精怪魔兽赶了过来，把自己救了下来，一个无情的铁巴掌就落在了它已经高高肿起来的脸上。
啪--！
啪--！
啪--！
一时之间，大山之中就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和不断响起的巴掌声。
那些尊吞角长老为主的精怪魔兽，看着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每一次调转方向，都伴随着一声响亮巴掌的吞角长老，全都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
不知道扇出了多少巴掌，陆小白终于停下了动作，轻飘飘的落在了一颗不知道被哪头精怪撞断的树桩上。
咚--！
陆小白轻飘飘的落定后，吞角长老才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回归到地面。
原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吞角长老，已经掉光了满口的牙齿，像个被十二辆大卡车连环撞击后又被火车碾到脸的可怜老人。
周围的精怪魔兽们，看到吞角长老这副模样，也都很默契的没有再向前冲锋。
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布萝戈，更是悄然后退，和这个看不清深浅的人类拉开距离，免得引火上身。
所有精怪都是受吞角长老能力蛊惑为它效命的，但当它们的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出于生物的本能，它们会挣脱出吞角长老的能力。
虽然陆小白并没有出手攻击它们，但他狂虐吞角长老时的手段，这群灵智不高的精怪们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陆小白看着已经没有半点戾气可言的吞角长老，漠然的凝聚出一柄雷霆长矛，了结了吞角长老的生命。
吞角长老死后，这近百头实力参差的精怪魔兽，便作鸟兽散。
短短十几秒钟，原本喧闹的山脚，就只剩下了陆小白一人。
解除装甲的束缚，陆小白掏出等级卡，看着数字“7”外面那几乎已经没有缺口的经验条，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满了。”
自从觉醒了“凤凰”的特性后，lv8的大门就已经向陆小白敞开了。
但各种事堆着事，让陆小白始终无暇顾及自己的等级，只能一拖再拖。
如今东极岛战争结束了快两个月，陆小白也总算凑够了升级的经验，只需要去往任务所将等级结算，就可以正式成为lv8大军中的一员。
这么想着，陆小白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催动闪灵，朝着科捷城任务所赶去。
因为是以城主府的名义发放的任务，结算时副城主或者城主必须有一个在场，所以陆小白在任务所里等了很久才等来早就已经下班了的城主。
虽然知道陆小白动作快，但科捷城城主怎么也没想到，陆小白居然一个晚上都没要，就把令人头疼地吞角长老解决掉。
看着身上一点血都没有沾染地陆小白，城主试探性地问道：“吞角长老地那群手下…也都死了？”
“那倒没有，我就只是把吞角长老解决掉了，它手下的精怪太多了，我就没管。”
虽然解决掉百十来头精怪魔兽，对现在的陆小白来说也只是顺手的事儿，但这些精怪毕竟都是被吞角长老蛊惑了心智，本身并没有袭击人类地念头。
吞角长老死后，它们也返回了原本居住的山头。
有些精怪记不清回家的路，就干脆在附近的山头找了个窝，住了下来。
既然无害，陆小白也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知道了那些精怪魔兽的下落后，科捷城城主也松了口气，爽利的给陆小白结算了任务奖励。
任务奖励全部结算后，陆小白脑子里出现了“叮”的一声，随后便是一大串已经许久未曾听到的悦耳提示音。
“白一，特性，光愈，等级，9。”
“黄二，特性，覆天，等级，9，可调用等级，未开放。”
“红三，特性，凤凰，等级，9，可调用等级，8。觉醒救世之火，涅槃之力。”
“蓝四，特性，禁咒，等级，9，可调用等级，8。解放终极禁咒吟唱权限。”
“青五，特性，时月，等级，9，可调用等级，8。开启时间元素感知。”
“黑六，特性，武装机甲，等级，9，可调用等级，9。维持时间延长至90分钟，冷却时间减少至30分钟。”
一连串的提示音之后，陆小白就正式踏入了lv8的世界。
黑六的特性武装机甲，也可以调动lv9的力量，让陆小白真正意义上与lv9的强者拥有一战之力。
即便没有神息的存在，纯粹的力量上，陆小白也已经达到了真正强者的标准。
再遇到尚英，哪怕没有林鸿在身边，陆小白虽然没有必赢的把我，但也有和他同归于尽的底气。
不变身风雷龙形态的奥克维托，陆小白也已然有与其僵持的能力。
一级之距，天差地别。
收好等级卡后，陆小白莫名情绪高涨，和科捷城城主道别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任务所。
和每一次离开任务所时一样，陆小白拐了两条街后，就打算催动闪灵直接返回与沐遥暂住的公寓之中。
但这次，陆小白却碰上了点意外。
闪灵用不了了。
向来是陆小白隐匿行踪、逃遁赶路最好用技能的闪灵，使不出来了。
空间魔力依旧可以运转，闪灵的魔力途径也照常绘刻，但在闪灵发动的那一瞬间，陆小白却是感受不到周围空间的存在。
原本一触即开的空间裂缝，如今却是怎么都打不开。
陆小白眉头皱的紧，不自觉地加大了魔力的量，但就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身前的空间。
就在陆小白打算将魔力全解放的时候，一个藏在陆小白记忆中的苍老声音，突兀的从陆小白身后传来：
“别费劲了，就算是中城那个继承了‘无限之距’的家伙来了，想撕开老夫布下的空间结界也得费点功夫，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别试了。”
陆小白惊悚回头，看着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惊呼出声道：“老皮！？”
“呦，记性不错，这么久没见，居然还记得老夫长什么样子，不错，值得称赞一句。”
眼窝深陷、两颊消瘦的老头笑容阴森的看着拐角阴影处的陆小白，松垮的嘴角和头顶稀拉着的几根灰白色头发，在科捷城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尤为恐怖。
老皮捋了捋灰色棉袄的褶皱，对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陆小白道：“陆小白，你想变强吗？”
“当然…”陆小白下意识地点头道：“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人会不想变强吧？”
老皮扯了扯松垮的嘴角，似笑非笑道：“那可不好说。”
绕着陆小白走了两圈后，老皮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边走边说道：“你应该听说过，‘老皮’这个人，年龄已经超过了五百岁，是时停界最神秘的‘生物’之一，但你具体知道‘老皮’神秘在什么地方吗？”
陆小白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倒是实诚……”
老皮嘴角抽了一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能看穿人心。”
“看穿人心？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神秘？”
听到老皮的话后，陆小白脑子里就浮现出忱鱼雁那时而高傲时而幼稚的面孔，瞬间就觉得面前的老皮，好像没那么吓人。
似乎是看穿了陆小白心中的想法，老皮摇头道：“我所说的‘人心’，不是你想得那种，而是这个人一生之中虚无缥缈的追求和信念…忱鱼雁是能翻阅你人生的所有过往，看到你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她看不到一个人脱离记忆和想法之外的‘追求’。”
陆小白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我不明白。”
老皮诡异一笑，出声说道：“你之前说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人会不想变强，但过去的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初见陆小白的时候，老皮对于中城选择的这个少年，很失望。
拥有全世界最得天独厚的条件，神明为其开路，人间飘渺的气运，千年一遇的涌向一人的体内。
即便是个天生废柴，在这种大环境下，也必然成为绝世的强者，傲视一方。
但陆小白有点奇怪。
一人坐拥如此多的天赋气运，却一门心思，想的是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
老皮就没见过这么不知上进的人。
老实说，将稀有食材和药材都给陆小白找齐，履行了当初与那个男人的誓言后，老皮就不打算在陆小白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个连变强的心都没有的家伙，怎么可能扛得起这座“棋盘”。
但就在一个月前，时停界各处寻找合适苗子的老皮，突然感知到一股应召天人的心念。
那一瞬间，老皮就坚定要找到这股心念的主人，无论是人是妖，都要在那场‘游戏’开始之前，将ta培养成举世无敌的至强者。
然后将他ta塞进这场输赢尚且未知的游戏中。
顺着那缕突兀出现而后又突兀消失不见的心念，老皮一路奔波至西都，见到了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忱鱼雁。
两人简单的互相“问候”了几句后，就开始动用各种手段，来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忱鱼雁能够看穿人内心的想法，但老皮显然不属于“人”这个范畴，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老皮也是一样。
身为旧神明的他，动起手来确实能把忱鱼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揍趴下，但在精神层面的手段，老皮还真没忱鱼雁来的娴熟。
老皮那些屡试不爽的小手段，根本连忱鱼雁的第一道防线都攻不破，只能看到一些忱鱼雁想给他看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耗了整整半个月，忱鱼雁总算是熬不住了，直接开口问老皮来这边想干什么。
老皮便把前段日子自己感知到心念的事告诉了忱鱼雁，并且强调那股心念的位置，就在忱鱼雁身后的那幢公馆里。
然后老皮就找到了陆小白。
在暗处观察了陆小白一段日子后，老皮发现，这个一年前令他失望透顶的年轻人，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其改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原本那可笑至极的心念梦想，如今依然可笑的存在着，却悄然间衍生出另一条截然相反，且气盛辉煌的道路。
老皮上一次见到如此坚定的心念，还是在上一次。
但在如此气盛辉煌的心念下，陆小白那原本渴求平淡真实的心念，居然依然稳稳地扎根在少年的心底，这是让老皮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小白在一念之间，已经成为了老皮要找的那个人。
他配得上中城的选择。
“你们地球上有一个作家，说过一句话，‘仅一夜之隔，我的心竟判若两人’，这句话放在你身上，正合适。”
自顾自地说了很多陆小白听不懂的话后，老皮双手背后，那颓然地姿态霎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有如神明的无上威势。
“陆小白，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变强吗？”
看着气势浑然一边的老皮，原本必然的答案，在陆小白心中竟升起一瞬的犹疑。
陆小白前不久才坚定过的决心，在这一刹，竟然开始在心底动摇。
老皮眯起眼睛，看着被自己做了手脚的陆小白心念，面无表情之下，是脚趾狠狠抠进地面的紧张。
如果因为这“小小”的手脚，陆小白就放弃了变强的信念，那老皮无疑是亲手葬送了一枚足以逆转棋局的“神之一手”。
“我想啊。”
就在老皮紧张到闭上眼睛，准备就这么熬过陆小白必然漫长的心念争斗时，陆小白平静的话语，炸响在老皮脑海中。
我想啊…
想啊…
啊…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按下了“复读”按键的机器，不断重复在老皮的脑子里。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变强。”
陆小白云淡风轻的回答，让五百年来见惯了大风大浪，海浪为床星夜为被的老皮，第一次感受到“渺小”为何物。
老皮低估了眼前这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心念。
又或者说，他太低估人类在坚定了一件事情之后，所能为之付出的一切了。
“厉害……”
神情恍惚中的老皮，不自觉地自语一声后，抬头盯着陆小白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吗？”
“大概是知道的吧…”陆小白干笑一声，道：“哪有人会一下子觉醒六个特性，又不是什么玄幻小说天命之子，肯定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吧？我大概是枚有些特殊的棋子？”
老皮轻轻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现在的你，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但你的终点，是成为棋盘。”
“棋盘…”
老皮深陷的眼窝中，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尚且懵懂地陆小白，“让棋手没有办法离开你，让棋子依托着你而存在，向东走吧，到时停界最东边的地方，在那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老皮就消失了。
街道还是原本的街道，拐角处地阴影，也依旧昏暗。
被封禁的空间已经恢复了原样，陆小白抬手便可破开。
只有一句话，着魔似的不断回响在陆小白闹钟。
向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