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变强的理由
放弃特性的力量，卸去长久以来积累的加持，林鸿仅仅凭借着身体原有的力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没有办法通过特性将体内的剑气完美运转，身体也没有特性的加持，两剑之后，林鸿受到的内伤其实远比外伤要严重得多。
表面上还暂时看不出来，但内脏已经多处受到剑气的误伤，身体各处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荒古本身就处于“灵魂”的状态，虽说能看得见摸得着，但曾经作为人类才拥有的各种感觉，荒古已经不剩下多少。
例如饥饿的感觉，又或者锐器的斩击伤痛，这些都无法对英灵体感觉不适。
因为疲劳感的降低，以荒古为首的这十万英灵，精力也得到了大幅的增加。
忱鱼雁和菲奥娜??克里斯汀原以为荒古的这十万大军只能迅速的攻下一座大区，想要将铁蹄踏遍整个四大区还有些难度。
但现在看来，如果没有专门应对英灵体的方法，恐怕四大区还真没有办法挡下这十万英灵铁骑的长枪与甲胄。
在战事将近的如今，能得到这样强有力的战力，当真是老天垂怜，不愿时停界孤军奋战。
演武场上，被自己的剑气和荒古的剑气交互折磨，林鸿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也是为什么，林鸿之前会那么拒绝与荒古论剑一场的原因。
但既然已经踏上了演武场，应下了这场论剑，那林鸿就有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的理由。
“再来！”
两剑之后，荒古与林鸿之间的角色就互换了。
一直逼迫着林鸿全力出剑的荒古，成了被步步紧逼的那个。
而几次三番被击退的林鸿，反而成了咄咄逼人的进攻者。
“初月”
“炫霞”
“逐星”
……
林鸿短暂的握剑生涯中，所领悟出的全部剑招，一剑接一剑的倾泻在荒古几近崩溃的防御上。
那无数次让林鸿觉得“只差一点”的防守，却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遏止在崩溃的边缘。
在最后一剑“长虹贯日”后，完全脱力并且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重伤不堪的林鸿，“砰”的一声倒在了一身儒衫纤毫不染的荒古面前。
古齿识趣的飞开，和惊虹一同悬停在全身剧痛到连剑都握不住的林鸿身旁，发出阵阵嗡鸣。
荒古伸出颤抖不止的双手，将倒地的林鸿缓慢搀起，“不知vi小友，是否愿意暂时留在这皇陵之中，让老夫为后世的剑道之路，添几片砖瓦。”
只能半睁开一只眼的林鸿，张了张嘴吧，却说不出话来。
封闭特性后打出如此多蛮横的剑招，即便是他这个出招者，也已经灯枯油尽。
还能醒着，已经是他剑心独到的表现。
看到林鸿这个样子，荒古冲着演武场外被刚刚的论剑震惊到失去思考能力的英灵们喊道：“廖大夫！快来！”
被挡在人群后方的廖子亚回过神，刚抬起手，周围的英灵就立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廖子亚一路跑到荒古身边，也不管什么礼仪尊严，直接跪到林鸿旁边，开始着手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忱鱼雁看着这位“廖大夫”手上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这廖大夫，不是普通的随军大夫吧？”
“没错。”不远处的英武为忱鱼雁解答道：“廖大夫本身是当时皇宫内的御医，医术高绝，凭着一双医死人药白骨的神仙妙手，在当时名声颇大，几乎称得上是当世第一神医。”
菲奥娜??克里斯汀疑惑道：“当世第一神医，为什么会跟你们这群被贬边疆的混在一起？他不应该在皇宫内享受名誉和财富吗？”
提到这个问题后，英武的脸色一下子就尴尬起来：“这就说来话长了……”
“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本身就生活在西都这个信息爆炸的超级城市，菲奥娜??克里斯汀向来对八卦十分热情，兴奋道：“快，展开讲讲。”
“这…”
“也没什么，就是些皇宫内的逸闻趣事，过去这么多年，廖大夫早就放下了。”江月幽然开口道：“当年廖大夫与长公主何钰之间有过一段感情，但是何大鱼瞧不起低贱出身的廖子亚，为了避免何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何大鱼干脆就将廖子亚发配边疆，顺便就做了荒古军的随军大夫。”
“哇哦…”
“不只是这样吧？”
忱鱼雁双臂交叉，似笑非笑道：“这个廖子亚，特性不是治愈系的，没错吧？”
英武和江月两人瞳孔微微放大，过了好半晌，英武才淡淡开口道：“忱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忱鱼雁挑了挑眉毛，淡然道：“放宽心，这个时代的人，早就已经对‘那种’东西没有了排斥心理，拥有‘那种’力量的人，反而成了罕有的幸运儿，所以不用提防我们什么。”
“嗯？忱姐姐你在说什么？”
菲奥娜??克里斯汀满脸迷茫的看了看忱鱼雁，然后又看向旁边的英武：“英将军，能不能不要打哑谜，直接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唉…”英武轻叹一声，看着那半跪在地上专心为林鸿治伤的廖子亚，英武悲叹道：“菲姑娘有所不知，廖大夫的特性，虽然拥有效果极佳的治愈效果，但其根源属性，却是纯粹的‘黑暗’，是不能被世俗…不，应该说是不能被我们那个时代的世俗所接纳的东西，这也是陛下将其逐出皇城的根本原因。”
“黑暗属性！？”菲奥娜??克里斯汀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向演武场中央的廖子亚，“那这位廖大夫除了治病外，打架…战斗能力应该也相当强悍吧？”
英武点头道：“的确，只说纯粹的破坏力，廖大夫几乎可以说是军中除了大将军外最强的一个。”
江月摇头叹道：“可惜再强的破坏力，廖大夫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外释放，只有大将军面前，才能肆无忌惮的施展拳脚。”
“黑暗属性的力量啊…现在几乎没有人能觉醒纯粹的黑暗属性特性了吧？”菲奥娜??克里斯汀扭头看向忱鱼雁，脸上写满了“馋”字。
在当今时停界所有的特性中，无论是增幅一系、武器一系还是魔法一系，都有一个默认的潜规则。
只要与黑暗属性沾边，那么这个特性的破坏力，就绝对不会弱。
黑暗属性的增幅、黑暗属性的武器、亦或者黑暗属性的魔法，无论哪一种，都必然会比相同品阶的特性种类要强上一线乃至碾压其同类型的特性。
而黑暗属性所占的比例越高，纯度越浓，其破坏力就越恐怖。
因为过去的人们将“黑暗”视作不好的东西，所以历史上几乎每个王朝，都会大肆打压甚至是屠杀觉醒了黑暗属性特性的人。
久而久之，拥有纯粹黑暗属性特性血脉的那些人，都死在了历史对他们的偏见中。
如今的时停界，偶尔有人能够觉醒黑暗属性的特性，也只是拌杂着部分黑暗属性的普通特性而已。
黑暗属性的浓度，几乎低到可以不被察觉。
也就只有从地球来到时停界的异乡人，能够有机会觉醒高浓度甚至是纯粹的黑暗属性特性。
不过黑暗属性本身就是极其稀有的属性，哪怕是当今的大魔法师，自由王座斯达尔，在通晓了魔法的根源后，依然没办法掌握黑暗魔法的使用。
所以那些越界而来的地球人中，也很难觉醒出真正的黑暗属性特性。
换句话说，黑暗属性，在如今的时停界，是几近绝种的超稀有强大特性。
菲奥娜??克里斯汀摇头叹道：“生不逢时啊，如果是在这个开放进步的时代，或许廖大夫会成为一个举界闻名的巅峰强者…不过忱姐姐，你是怎么看出廖大夫身具黑暗属性的？”
“你忘了我的特性是什么了吗？”
忱鱼雁冲着菲奥娜??克里斯汀轻轻眨眼，随后指尖上燃起一团漆黑的火焰。
状若火焰的那团东西，散发出强烈的暴虐与阴冷气息，让身为王座的菲奥娜??克里斯汀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忱鱼雁的特性，叫做万物。
就像特性的名字那样，这世间所有有迹可循的属性力量，都可以为忱鱼雁所用。
莫说是空间之力和黑暗之力，就连时间，忱鱼雁都可以小幅度的去逆转和更改。
察觉到廖子亚体内压抑的黑暗力量，也算是一种“同性相惜”的感觉。
托生于黑暗力量下的治愈之力，其效果也要远远高于同品阶与等级的治愈之力。
在帮林鸿解放他的特性，重新接纳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后，廖子亚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治愈了林鸿体内的伤势。
至于体外的那些皮外伤，廖子亚只是稍作加持，林鸿就凭借着他远超常人的自愈力全部恢复，只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疤痕。
只是从身体的恢复能力上来看，林鸿和陆小白这两个人，也不愧是兄弟。
“vi小友，不知老夫刚刚的提议，你作何想？”
林鸿身体复原后，荒古就语气“平淡”的再次抛出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但在场的人类和英灵都能看得出，荒古眼神中的热切与期盼。
林鸿稍作思考后，就点头道：“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荒古欣然点头道：“vi小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只要是老夫能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去做。”
林鸿言辞直白道：“我可以跟随将军习练剑术，但我不会因为将军现在比我强，就否认自己的剑道，改走您所走的那条道路。”
“当然！”荒古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抚须笑道：“那条你自己摸出来的路，比这世间任何一条康庄大道都要适合你，那是一条于你而言没有害处的捷径，你当然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林鸿点头补充道：“还有，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我的剑更贴近于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这终日不见青天的皇陵，于我剑心相斥。”
“没问题，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荒古欣然应允，随后轻笑道：“老夫的意愿，也只是希望将两千年前那个时代的剑展开在你的世界里，让你未来的路不拘泥于现在和未来，而是可以融会鬼区，能变得更加开阔。”
林鸿双手抱拳，毕恭毕敬道：“那接下来这段日子，就容我好好叨扰荒将军了。”
荒古抚须而笑：“好说，好说！”
……
林鸿留在了玉朝皇陵之中，菲奥娜??克里斯汀带着陆小白回到历史博物馆，在外面等待说要“和vita说些事情”的忱鱼雁出来。
菲奥娜??克里斯汀倒是不介意和陆小白独处，本就是“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她，就这么在这里坐上一天也不会觉得无聊乏味。
倒是陆小白，从皇陵中离开后，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在皇陵的传送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钟，忱鱼雁悠然从门中跨出，对着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的一大一小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陆小白想开口问忱鱼雁和vita都说了些什么，但还没张开口，就把问题憋了回去。
昨天就是这样。
忱鱼雁把自己和沐遥送出来后，就重新返回皇陵，说要和荒古聊些事情。
今天还是这样。
陆小白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忱鱼雁昨天和今天所聊的事情，都是不打算让自己知道的。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刻意去问了。
问了也是白问。
难不成他还能从忱鱼雁嘴里撬出她不想说的事情？
从传送门出来，忱鱼雁就看透了陆小白的小心思，但也没说什么，像平常一样，先把菲奥娜送回了她的公馆，然后把陆小白带回了家。
凌晨两点，沐遥早已经睡下，陆小白坐在灯光昏暗的宽敞客厅中，一言不发的看着悠哉走到红酒柜子前的忱鱼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忱鱼雁随便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红酒，拔出上面的木塞子，“想问什么就问吧，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憋死人的。”
陆小白嘴巴动了半天，却始终都没有发出声音。
忱鱼雁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摇晃着价值不菲的高脚杯，坐到陆小白对面：“怎么，打算在这里坐上一整夜吗？”
“我…”
陆小白刚打算开口，就又闭上了嘴巴，看那架势，大有和忱鱼雁耗上一整夜的样子。
忱鱼雁将高脚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翘着二郎腿，手肘抵在腿上，托着香腮笑容妩媚：“你那点小心思，就别藏着掖着了，我说出来的话，更丢人不是吗？”
“……”
被戳穿了心思后，陆小白深吸一口气，突兀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实力不够，所以一直把我踢出去，不让我参与你们的…谈话。”
“当然。”
忱鱼雁眼神中没有闪过半点涟漪，语气平淡的，没有在空气中掀起一丝波澜。
得到忱鱼雁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答案后，陆小白一口气哏在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好像要直接把他噎死在这里。
“……”
宽敞空旷的客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陆小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忱鱼雁那一句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先去睡觉了。”
等到忱鱼雁喝完那三分之一杯的红酒，陆小白默然起身，情绪低落的朝着楼上走去。
嗒--嗒--嗒—
鞋底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形丧懊恼的拖沓，将少年的心绪表露无遗。
“陆小白，你要抓紧时间了。”
当陆小白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忱鱼雁突然出声，将少年叫住。
陆小白侧过身，看着客厅昏暗的灯光下，优雅中透露着危险的忱鱼雁。
忱鱼雁放下空空如也的高脚杯，靠回沙发靠背上，看着楼梯阴影处的陆小白，悠悠开口道：
“你想变强，是因为要向尚家复仇，可尚家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实力并不算强的商贾世家，你与他为敌的最大后果，也不过只是南区的经济动luan而已。可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向尚家报仇，以‘怪物公园’现有的战力，已经足够把尚家父子推向地狱，你已经没有必须要变强的理由了，对吧。”
陆小白一言不发的站在楼梯的阴影下，低垂着眼眸，甚至连看忱鱼雁一眼都鼓不起勇气。
忱鱼雁说得一点也没错。
时至今日，陆小白已经比时停界九成以上的人站的要高、要远。
只要陆小白拉的下去脸求令落西出手，尚家的倾覆，也就只是一朝一夕之间而已。
后续的南区经济动luan，与他陆小白何干？
有几个可以托付性命的伙伴，也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一家挂着“大型公会”牌子的小型公会，两处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还有卡里七位数的点数余额。
那些曾经陆小白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奢望，已经一件件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真的已经没有必须要去变强的理由了。
可是，他心里好像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应该还可以再努力的一点的……
“找不到理由了，对吗？”
“没意义了，对吧。”
“人生不必波澜壮阔，生活也可以平平淡淡。”
“做个平凡的人，过好简单的日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
陆小白曾经的那些“梦”，早就已经成为了现实，可陆小白开始变的贪心，变得不满足于当下，想要变得更加……
不一样一点。
“不对！”
陆小白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远处的忱鱼雁。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狠咬着后槽牙，像是头饿了三天的狼，恶狠狠地盯着“它”的猎物，“我有必须要变强的理由！”
客厅的灯，在陆小白这一声压抑的怒吼下齐刷刷亮起。
楼梯上的阴影，在灯亮起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将发狠的少年人照亮。
“什么理由？”忱鱼雁问。
陆小白的手掌握在楼梯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我想变得更强，强到不会因为实力的孱弱而被排挤，强到不需要仰仗他人来得到尊重，强到让人认可我的存在，强到…”
“可以和任何人平等对话！”
少年的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热，
向来追求平淡的少年人，第一次这般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忱鱼雁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陆小白，眼中的冷淡和犀利，一瞬间转变成了喜悦和欣慰。
“好啊，那我等着你变强，强到足够和天下强者平等对话。”忱鱼雁不加掩饰的灿笑道：“你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陆小白重重点头，“我会用让所有人惊讶的速度，去不断变强，直到那一天到来！”
忱鱼雁起身从沙发上离开，缓步走到陆小白面前，微微扬起头，看着台阶上的少年，微笑道：“那就先定一个小目标，等你到lv8之后，我会把皇陵中那些刻意避开你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你。”
“一言为定！”陆小白说道。
“一言为定。”
忱鱼雁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伸出白皙的手臂，揽住陆小白陆小白的脖子，把少年倔强的脑袋轻轻揽在了自己的肩头，“虽然话说的很绝，但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绝对不能把身子拼垮了，知道吗？”
“放心吧鱼雁姐，我有分寸的。”
陆小白双手握拳，轻轻拍了两下忱鱼雁的后背，把脑袋从那香气撩人的肩膀上抬起，笑容灿烂道：“那我先回去休息啦。”
“去吧。”
忱鱼雁目送着少年一步三级的蹦上台阶，欢快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轻轻笑道：“这小子，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陆小白简单的洗漱之后，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高不可即的天花板。
明明已经深夜，少年的眼中，却依旧闪烁着朝气蓬勃的光。
变强的理由，他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