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处可逃
孙猕躺在“监牢”的地板上,一股已经烧了三天的无名火,几乎要把他折磨疯掉。
连续两次不明不白的死掉,手腕上的命数, 已经只剩下了七条。
过去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场死亡游戏,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条命数,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被清扫一空。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从去年那趟四大区之行开始的。
但无论孙猕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命数是怎么在四大区丢掉的。
副会长找来的心理咨询师,不仅通过催眠,帮孙猕走出了心理阴影,同时也把孙猕记忆中的陆小白,全部抹消掉。
在孙猕如今的记忆中,他和陆小白是没有见过面的。
没有过交集,更没有结仇。
只要不是真正的见到陆小白,就算是每天听到陆小白这个名字,孙猕也不会记起来在四大区的时候,陆小白对自己做出的那些恐怖行径。
同样的,那些和陆小白相关的事件,在孙猕的记忆里,也会变得模糊抽象。
在四大区丢掉的那三条命,孙猕就只记得十三之战上,被冰茶夺去的那一条。
七条命数,在七十万来自地球的时停者中,已经是很安全的命数余量了。
大多数地球的时停者,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能余下五条命,就已经称得上命数上的“富豪”。
大多数十二岁来到时停界,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球时停者,会在二十岁之前,挥霍掉一半以上的命数,然后才知道收敛。
冰茶那样,二十岁出头,就只剩下不到四条命的愣头青,在这里比比皆是。
就连无法之地大名鼎鼎比邻星和三花,命数余量上,也都并不充裕。
孙猕就是憋不过这口气。
技不如人,打不过,他可以认。
不明不白的死掉,自始至终,连杀自己那人的面儿都没见到,孙猕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孙猕那天刚复活,就被黑魔爆带着六个lv7的公会成员,“押”回了掠影公会驻地。
有吃有喝,房间宽阔,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堪称完美的休假圣地。
除了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和囚禁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让孙猕胸中的怒气,愈烧愈烈。
笔记本的事,为了不引起恐慌,也为了留足时间去辨别真假,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会长砸瓦伦丁和副会长jojo知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笔记本上被篆刻了生死命数,孙猕此刻,只想离开公会驻地,去外面大闹一场。
“孙猕,吃饭了,副会长特意吩咐,给你单独做了碗养神安魂的粥,你可有口福咯。”
就在孙猕暴怒异常,疯意上头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每天准时准点来给孙猕送饭的,是在掠影厨房工作了好些个年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笑眯眯的推开被下了禁制的门,把异常丰盛的午餐,摆到孙猕的眼前。
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孙猕的嘴角,咧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美亚,你下午有事吗?”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孙猕诡笑着走向美亚。
习惯了孙猕的疯子性格,美亚也没把此刻孙猕的笑容挂在心上,随口答道:“没事啊,怎么了?”
孙猕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个忙?”
把孙猕剩下的早饭收起,美亚歪头道:“什么忙?”
孙猕标志性的猴笑,再一次出现在脸上,“麻烦你替我,在这里趟一个下午。”
“嗯?”
啪!
还没听懂孙猕话里的意思,一记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手刀,就砍在了美亚的脖子上。
只有lv4的美亚,在lv6巅峰的孙猕面前,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当场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把昏迷的美亚拖到床上,孙猕用了三分钟,把美亚端来的午饭消灭一空。
除了那碗养神安魂的粥。
舔掉嘴边的米粒,孙猕扭头对着床上昏迷的美亚,自顾自道:“辛苦你了。”
说完,孙猕就几个跃步,离开了这间豪华的“囚牢”。
被禁足在公会驻地的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十三号,就如笔记本上记录的那样。
如同预言一般,孙猕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公会驻地。
……
“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不用我帮忙,这才几天,你使唤我使唤的倒是挺得心应手啊?”
忱鱼雁大刀阔斧的坐在窗台上,表情和语气,看起都都很不善。
陆小白一只手费力的颠锅,另一只手握着木铲,不断翻动锅气,笑言道:“本来只是想用暴力解决问题,结果一来二去,好像老天爷都在提醒我,内心的痛苦,要远比肉体的折磨要更可怕。”
左臂肌肉鼓起,陆小白猛然发力,将重达百斤的铁锅,整个翻转。
锅中热气升腾的爆炒龙螺,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忱鱼雁身前的铁盆里,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溅出去。
陆小白把锅重新架回灶台上,甩了甩酸胀的左臂,笑的人畜无害,“报酬。”
忱鱼雁撇了撇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小木桌前,伸手抓起一只龙螺,吮吸完外壳的汤汁后,三下五除二,把比钢铁的硬度还要更强一线的龙螺壳,拆解的一干二净。
足有拇指大的龙螺肉,被忱鱼雁丢进嘴里。
一边享受着味蕾的盛宴,忱鱼雁一边埋怨道:“要不是为了你这口吃的,我才不帮你做那种事呢。恶心死了。”
没有忱鱼雁那样离谱的实力,陆小白老老实实的,凝聚出一柄锋利的冰刀,“叮叮当当”的开始着手拆解龙螺外壳。
拆出一大碗龙螺肉后,陆小白舀出一勺汤汁浇在龙螺肉上,又凝聚出几枚超低温的冰球,扔进碗里。
极低的温度,让软嫩弹牙的龙螺肉,变得更为紧实。
把一整碗龙螺肉推到忱鱼雁面前,陆小白抱歉道:“辛苦鱼雁姐了。”
“还算懂事。”看着一大碗冰镇过得龙螺肉,忱鱼雁眉毛微微挑起,“算了,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就不找你麻烦了,下不为例。”
陆小白揉了揉被冰刀冻伤的指头,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足够顺利的话,在孙猕这件事上,应该不会再麻烦鱼雁姐了。”
“害。”心无旁骛大快朵颐的忱鱼雁,无所谓的摆了下手。
从虚无空间中取出一瓶珍藏的新岁城百年老酒,忱鱼雁嘬了嘬手指,笑道:“如果没有来时停界,你这小家伙留在地球上,也绝对是个能把行业竞争对手玩死的疯子。”
陆小白取出两个酒杯摆好,乖巧的看着酒坛中的酒,自动流入酒杯。
“如果我没有来到时停界,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超市打工吧。”
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从初一开始拿奖学金,一直到现在,从没有断过。
优秀,是肯定的。
但陆小白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经商,或者是做领导的天赋。
上大学之前,陆小白还幻想过,以后要做生意,当商界巨鳄,赚大钱,带李琳女士周游世界。
上了大学,学了金融后,陆小白就断掉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梦。
那些幻想中的美好,都是被电视和电影虚构出来的。
真实的商界,黑暗,且残酷。
陆小白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绝世大好人,但他也确信,自己绝对做不出那种致竞争对手于死地的下作勾当。
如果没能进入时停界,陆小白的生活,注定忙碌而平庸。
陆小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有足够清醒的认知,但他并不适合作为领导而存在。
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很好的陆小白,在这个人情往来的现代社会,过得并不轻松。
察觉到陆小白情绪的变动,忱鱼雁当即转换话题,问道:“你是不知道哦,那个叫孙猕的猴子,心底世界肮脏的好像是一万坨粑粑混在一起,发酵了三个月一样。”
颇有即视感的描述,让陆小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表情无奈:“姐姐,吃饭呢。”
“嘿嘿。”忱鱼雁莫名自豪的笑出声,扒开一只巨大的龙螺,把肉放到陆小白面前。
在公会驻地待了三天时间,尽管异常火大,但始终都没有异常的孙猕,突然间萌生出涉险出逃的想法,毫无疑问,是正在满足口腹之欲的忱鱼雁的功劳。
孙猕第二次复活的那天晚上,守在神殿外,看着孙猕被黑魔爆带走后,陆小白就跑去找了忱鱼雁。
听完陆小白的计划后,忱鱼雁爽快的应了下来。
凭借着傲绝无法之地的实力,忱鱼雁悄无声息的,潜入掠影的公会驻地,找到了被“关押”在驻地宿舍的孙猕。
当着孙猕的面,忱鱼雁正大光明的,夺舍了孙猕。
将自己出现时的记忆全部抹去,给孙猕接连下了几十道心理暗示后,随手一番,就看到了好些个不该看的记忆。
忱鱼雁感觉自己被污了眼睛,想要把孙猕的身体还给他,结果一转眼,看到了孙猕记忆中那段被封禁的,关于陆小白的记忆。
耐着性子把那部分记忆看完,忱鱼雁果断给孙猕又下了几道心理暗示。
顺带着,把被封禁的那段记忆,套上了双层禁制,留着以后给孙猕一个惊喜。
做完了这一切,忱鱼雁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座无法之地排名第一的公会。
忱鱼雁给孙猕留下的所有心里暗示,都是在告诉他,13号那天,要离开公会驻地。
没有特别的指向性,只是每一道心理暗示,都在给孙猕心底的那团火,添了桶汽油。
这些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出现一次的心理暗示,不断将孙猕的叛逆心向上推,直到13号这天,一并爆发。
别说是孙猕这个从没有修过心的假疯子,就算是掠影的会长砸瓦伦丁,被下了这么多道心理暗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能够轻易洞穿他人内心,修改他人记忆的忱鱼雁,就是陆小白所有的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今天之后,无论是孙猕,还是孙猕的保hu伞掠影,都将从麻木中醒来。
活在无休止的慌乱和恐惧中。
……
孙猕走在街上,暴躁的情绪,让他无论看到什么,都觉得很不爽。
欢闹过后满足睡去的小孩、闲逸享受午后阳光的中年男人、相约麻将馆喝下午茶的富家千金……
甚至是卖出了一碗牛肉面的老板,都让孙猕觉得不爽。
“凭什么?都是生活在内城,凭什么他们就能过得这么舒心,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而我却在连续死掉两次后,被囚禁在公会里!?”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心头怒火无处发泄的孙猕,猛然转身,抓住刚刚经过自己身边,莫名发出一阵嗤笑声的黑袍男人,“喂!你笑什么啊!”
被孙猕一把扯过,踉跄倒地的黑袍男,不明所以的大吼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以后不敢了啊!!”
黑袍男莫名其妙的这一嗓子,直接把孙猕吼懵。
但还没等孙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突然出现的空间波动后,街上就只剩下了好奇围观的路人。
跌倒的黑袍男,和施暴的疯子男,都已经消失在街道中央。
没留下一点存在的痕迹。
……
“孙猕呢!?孙猕去哪儿了!?”
掠影公会驻地的魂殿中,砸瓦伦丁看着孙猕灭掉的魂灯,吼声响彻整座公会驻地。
听到砸瓦伦丁的吼声后,陆续的,开始有掠影的成员向魂殿聚集。
看到快速飞来的jojo,砸瓦伦丁指着灭掉的魂灯,厉声道:“孙猕呢!?”
“报!报告会长!我刚刚去孙猕的房间找他,发现孙猕不在,门也大开着,房间里就只有厨房的美亚!”
没等jojo说话,刚从孙猕房间离开的黑魔爆,就赶到了魂殿。
一路全速飞来的黑魔爆,气儿还没喘匀,就看到了魂台上,代表着孙猕的那盏魂灯,已经熄灭,顿时发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砸瓦伦丁黑着脸,看着魂殿中聚集的十几个干部,质问道:“一群lv8,看不住一个lv6的!?”
魂殿中的干部们,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被砸瓦伦丁一个看不顺眼,就地拿来撒气。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人啊!”
“会…会长…孙猕已经死了,还要找吗?”
“妈的,我不知道他死了吗!?去找尸体!告诉我他怎么死的!”
干部的愚蠢发言,让本就处在暴怒中的砸瓦伦丁,火气更盛,恨不得直接把这群蠢东西赶出公会。
转眼间变得空荡的魂殿中,只剩下了暴怒的砸瓦伦丁,和眉头紧锁的jojo。
jojo走到孙猕那盏熄灭的魂灯前,沉声道:“会长,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作为公会中处理最多琐事,且实力仅次于自己的副会长,砸瓦伦丁对jojo的信任,不亚于自己的亲兄弟。
很多时候,jojo的话,能让处于混乱和暴躁中的砸瓦伦丁,迅速的冷静下来,去理清所有的细枝末节。
jojo从虚无空间中,取出那本名为《时停百大少年清除计划》的笔记本,说道:“除了你我之外,公会上下没有任何人知道今天是记载的出事的日子,包括孙猕。早不遛晚不遛,偏偏今天溜走,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砸瓦伦丁眯起眼,语气比起刚刚,明显缓和了不少:“你是说,那本笔记真的有预言的效果,不是胡编乱造的东西?”
jojo摇头道:“暂时还没办法下结论,但如果不能找到被烧掉的下半部分,即便它真的是能够预言死亡的笔记,我们也没办法做出任何的防备。”
“……”
“关于笔记的真实性,调查的怎么样了?”
笔记上记载的关于孙猕的部分,已经全部发生。
对与这本荒谬的《时停百大少年清除计划》,砸瓦伦丁已经相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只能靠事实依据来做结论。
说到这,jojo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些,“当天上午我就已经派人,去调查那些在无罪之城范围内的在榜人员,但很奇怪,关于他们的所有情报,都像是藏起来了一样,以掠影的情报水平,一点信息都搜寻不到,更不用说在什么时候丢掉命数或者死亡这样的隐秘情报。”
“藏起来了?”
jojo的描述,让习惯了上位者姿态,事事顺心的砸瓦伦丁,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没错,就好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势力,始终走在我们前面一步,把所有的情报信息,都先我们一步屏蔽起来一样。”jojo拿出最近三天情报部门交给自己的资料,递到砸瓦伦丁手上。
砸瓦伦丁翻阅着通篇废话的情报资料,问道:“外面的情报组织呢?”
“要价太高了,一个时停百大少年榜单垫底的名字,只是一些基本资料,就狮子大开口十万点数。如果想要指定日期的情报,至少五十万点数起步。”
jojo摇头道:“公会的现金流,没有这么富余。”
包括四大区的王座公会在内,所有的公会类型组织,都是固定资产远大于流动资产。
公会驻地、储备物资、材料、食材…这些东西,或许估计上亿甚至更多,但公会内的可用流动资产,往往都在百万以内。
稍稍一个资金链崩坏,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公会的解散。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知名的公会,会和商业组织进行合作,来维持公会的正常运转。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南区圣殿,和南区金融寡头尚家的合作关系。
尚家提供资金,圣殿提供武力。
两者相互依托,相互扶持。
圣殿几百年如一日的“撑腰”下,尚家几乎垄断了南区所有的大型商会,甚至连圣殿,在涉及资源问题的时候,都需要看尚家的脸色。
所有公会的存在,都离不开一个强势的商业组织。
正因如此,无罪之城城主府的存在,才会那么令人无法理解。
以城主府的形式,做到了集公会与商会于一体的模式,不需要仰仗任何人,独立于世,蓬勃发展。
jojo已经做过了决策的事,基本就已经没有需要讨论的必要,砸瓦伦丁接着问道:“游戏厅呢?他们的情报组织不是很厉害吗?”
“去过了,没有用。”jojo叹声道:“游戏厅本来就不掺和外面的事,所有的情报资料,都是供内部人员使用,出价再高都不会对外出售。”
“那怎么办?”
没有一点线索和头绪,自从继任掠影会长那天开始,砸瓦伦丁就没有这么头通过。
“我已经派人去远一些的城市,去打听当地时停百大少年的消息了,如果还是搜集不到,就真的没办法了。”相较于砸瓦伦丁的满脸愁绪,jojo的表情,看起来要自在许多。
掠影的大事,还需要砸瓦伦丁去拍板。
平时的琐事,和需要商讨议论的事件,则都是由jojo盖棺定论,砸瓦伦丁只负责“听话”。
砸瓦伦丁叹了口气,手掌搭在jojo肩膀上,“还好有你,要是哪天你突然走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经营这么大一家公会。”
jojo微笑道:“我只是辅佐,掠影的支柱和主心骨,永远都是你。”
砸瓦伦丁两边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拍了拍jojo的肩膀,“行了,去忙你的吧,孙猕的事有消息了再说。”
jojo点点头,走出魂殿之后,直接腾空离去。
目送着jojo消失在天边,砸瓦伦丁重重的叹息一声,转头太阳落下的方向,自语道:“难不成要我拿着一本不知道真假,还被烧掉了一半的笔记,去找忱鱼雁借城主府的情报部门?”
话刚出口,砸瓦伦丁就自嘲的笑道:“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忱鱼雁听到我说这种话,会长的位置估计就没得坐了。”
“拓蛮拔呢?那老小子倒是好说话,但他万一给忱鱼雁汇报,不还是一样的结果?”
“要不请他吃顿酒?我藏的那瓶千岁酒,拓蛮拔馋了好久了……”
砸瓦伦丁一边以言自语,一边愁眉不展的,飞往城主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