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教练，我老惨了
陆小白脸上笑容不变，不再去应答安西教练的试探。
到现在为止，安教练说的话只有寥寥几句。
但每一句，都在给陆小白有意无意的，传达出很大的信息量。
“刚从国外回来”、“还没上过国内的电视台”、“挖你打球”、“国家队新任教练”、“网上都说”。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概括出了让陆小白都不免紧张起来的身份。
这几句话，不仅将安西教练的身份，暴露的明明白白。
也告诉陆小白，在来这里之前，安西教练就已经对陆小白这个人，做了足够多的功课。
在自己没有来到办公室的这段时间里，恐怕安西教练已经从老潘的嘴里，挖到了不少网上查不到的资料。
看着陆小白缄口不语的模样，安西教练轻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这次来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把你带走，只是先见个面，了解一下。”
依然只是微笑点头，陆小白对安西教练的怀柔拳法，并不感冒。
像这样年过半百，有、又身居高位的“糟老头子”。
陆小白才不愿意和他们玩心计。
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这些人的“热血陷阱”之中，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陆小白的“沉默组合拳”，让安西教练吃了个大瘪。
不过只是第一次见面，安西教练也不打算逼得太紧，只是小聊了几句，就结束了篮球的话题。
“时候也不早了，耽误了潘老师这么长时间，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顿晚饭，可不准拒绝啊。”
潘胜雄连忙道：“哎呦那哪敢啊，安教练都说拉下面子来了，肯定有时间！”
安西教练扶着膝盖站起来，笑道：“那就说好了，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咱晚上好好喝一杯。”
两位领导都站了起来，陆小白也不好意思继续坐着，起身目送安西教练离开。
陆小白就这么看着安西教练。
安西教练就这么看着陆小白。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安西教练突然开口道：“愣着干什么，你不饿吗？”
潘胜雄连忙拍了下陆小白的后肩膀，小声道：“忘了跟你说了，安教练中午要跟你一起吃饭。”
陆小白：“啊？可是我中午约了沐遥？”
潘胜雄皱眉道：“沐遥是谁？算了不管是谁，先推了，跟安教练吃饭最重要。”
陆小白面露难色，为难道：“不行啊老氵……潘老师，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吧…”
潘胜雄正想开导陆小白，让他正确认识到安西教练的重要性。
结果还没开口，安西教练就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没关系，当然女朋友最重要。”
陆小白眉毛一挑，对安西教练的感官顿时间好了不少：“那潘老师我先走了，安教练再见。”
说着，陆小白就抡起书包，迈开步子走向门口。
“安教练，让一下，您挡得有点严实。”安西教练正好站在门口，把那扇标准大小的办公室门，刚刚好完美堵住。
安西教练灿烂笑道：“让什么啊，你不吃午饭吗？正好我也饿了，咱一起去。我请客。”
对“安教练”剩余的最后一丝好感，顿时间消散在陆小白心中。
对方已经给了直球，陆小白也就不再含蓄，“安教练，我跟我女朋友吃饭，您跟着，不太方便吧？”
安西教练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陆小白的肩头，笑眯眯道：“方便，怎么不方便？放心，我付钱，绝对不让你俩破费。”
陆小白眼角跳动了一下，心说这是破费的问题吗？
这是我把你挡在木墙外面，你居然用洲际导弹来轰木墙！？
安西教练的“自然”和“随和”，让熟稔社会交际的陆小白，一下子都乱了阵脚。
再加上潘胜雄在一旁“吃顿饭不碍事”，“安教练都亲自来了”，陆小白更是找不到破局的法子。
无奈之下，陆小白只能带着安西教练，去大学城对岸的业大找沐遥。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陆小白才发现，安西教练的身高，恐怕不止一米九这么简单。
194cm的刘浩，和陆小白是同班同学。
虽然交往不多，但刘浩站直之后大概有多高，陆小白是知道的。
走在安西教练的身边，只是粗略看起来，安西教练就要比刘浩高半个头。
再加上安西教练肥硕粗大的四肢，走在过道窄小的办公楼里，简直就像是一台人形推土机。
如果说昨天在篮球场上的陆小白，在一堆一米九的学生里，是个瘦弱的皮猴的话。
那现在的陆小白，就是个还没成年的小鸡仔。
陆小白打量安西教练的时候，安西教练也在悄悄地打量着陆小白。
不单单只是外貌和身材上的打量。
安西教练看的，是陆小白藏在衣服下面的肌肉。
还有动起来的时候，四肢的协调性。
虽然只是简单的下了楼梯，但安西教练依然能从陆小白下楼时的脚步变幻中，看出陆小白对身体各个关节的自然掌控，很专业。
不是那种系统格式化死板的专业，而是一呼一吸之间，极尽自然的协调。
不过除此之外，安西教练也看不出来更多的东西了。
没有激烈的跑动不说，单单是陆小白遮住脚踝的牛仔裤，和那身重磅厚实的卫衣。
就让安西教练没办法看到更多东西。
陆小白全身上下，除了脖子脑袋之外，就只剩下两条小臂是赤裸着在空气中，能让安西教练直接观测到的。
但只是两条小臂而已，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体脂率不高，锻炼还算扎实。
不亲自上手摸一摸，亲眼看到陆小白的各种剧烈动作，安西教练也看不出来更多东西。
提出跟着陆小白去吃午饭，也是想着接触的时间多了，或许有机会看到陆小白“动起来”的样子。
“安教练，其实我们学校校队的人，都挺厉害的，你要不要去跟他们吃顿午饭？”
出了彭大的校门，陆小白实在憋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
安西教练眯着眼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估计他们都吃完了，只能跟你吃了。”
几回合下来，陆小白压根就找不到半点机会。
所有的路，都被安西教练给堵得死死的。
无可奈何之下，陆小白只能拿起手机，给沐遥敲了几条短信过去。
“呼叫呼叫，女朋友在不在？”
“在！男朋友请讲。”
“我现在过去找你吃饭…要带个人，可以吗？”
刚回到宿舍的沐遥，放下书包，端着手机有些意外。
陆小白什么性子，沐遥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是认识的人，像是乌图美仁、白梭梭这些，陆小白肯定会直说。
如果是李琳女士，那根本就不用陆小白来讲，李琳女士早就自己打电话过来通知沐遥了。
像这种支支吾吾的情况，只会是沐遥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不会是女生吧？”沐遥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妙的念头，但还是打字告诉陆小白：“没问题！那我现在下楼去食堂！老地方！”
“好，我们马上就到。”
给沐遥报备过后，陆小白收起手机，又看了安西教练一眼。
察觉到陆小白的视线，安西教练侧过头，笑眯眯道：“怎么了？”
陆小白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您有忌口吗？”
“年轻的时候吃什么都得严格按照要求来，现在不受约束了，自然是什么都吃。”说起这个，安西教练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洋洋得意的幸福神色。
一路上，安西教练也没有主动和陆小白多说什么。
毕竟想知道的，基本都在潘胜雄那里了解了一些。
剩下那些，估计就算安西开口问，陆小白也不会回答。
一路来到业大的校门口，安西教练惊讶道：“你女朋友在业大？”
陆小白点头，“嗯，怎么了？”
安西教练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这种性格的人，不会找另个大学的女朋友呢。”
陆小白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安西教练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
“哎，那边那两个，站那儿别动！”
陆小白刚迈进业大的门，就被一声厉喝拦住了脚步。
陆小白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旁的保安亭，茫然的指着自己：“我？”
保安大叔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对，就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陆小白干脆道：“回宿舍啊，还能干什么？”
保安大叔眯起眼，上下打量了陆小白一番后，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哪个班的，学生证呢，拿出来看看。”
“工业21-1班，学生证没事儿谁揣身上啊？”
脸不红心不跳，陆小白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业大学生”这个身份，愈发写实起来。
保安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陆小白，随后指着一旁的安西教练，“那你呢？不是我们学校老师吧？”
保安的话，一下子让陆小白兴奋起来。
自己的学生身份坐实，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沐遥吃饭。
可安西教练顶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再加上那副一看就很“危险”的身材。
没有个合适的理由，铁定进不去业大的校门。
根本就不需要陆小白想办法，安西教练就会被保安堵在校门口。
“哦，我是这娃儿的老叔，来的匆忙，正好没吃饭，娃儿说带我去常常大学食堂的菜。”
陆小白正庆幸保安来得正是时候，安西教练就面不改色的，拽出了一段子虚乌有的“叔侄”关系。
陆小白瞪着眼睛，扭头看着一脸憨厚的安西教练。
安西教练还适时的挠了挠头，朴实的笑了两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国外回来的安西教练，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浓厚的乡村气息。
再配合那一身已经不算新的运动服，简直不要太有说服力。
保安点了点头，对陆小白叮嘱道：“下次出门记得带学生证，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陆小白连连点头：“记得了。”
叮嘱完陆小白，保安踮起脚，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安西教练的胳膊：“让你侄子带你去桃园食堂，那儿把子肉便宜量大味道还好，老正点了。”
安西教练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好嘞，感谢感谢。”
“这身板，一看就是庄稼人。实诚！”目送着陆小白和安西教练走进校门，保安大叔两只手背在身后，晃悠着回了保安亭。
“没想到你陆小白浓眉大眼的，撒起谎来，倒是草稿都不打一张啊？”
进到业大的校园，安西教练打趣起陆小白来。
陆小白抬头看了安西教练一眼，呛声道：“安教练倒是朴实厚道，奥斯卡没少去吧？”
面对陆小白的还击，安西教练只是笑，也不去反驳。
沿着大道走到头，眼看着陆小白要拐弯，安西教练突然开口道：“哎，咱是朝着桃园食堂去的吗？”
陆小白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更多的答复了。
带着安西教练，在业大里晃悠了十来分钟，才走到保安说的桃园食堂。
一言不发的陆小白，闷头走进食堂，径直朝着角落走去。
安西教练也不急不尴尬，就这么跟着陆小白，一步一步的晃悠。
“小白！这里！”
隔着老远的距离，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沐遥，看到陆小白的身影，兴奋地招了招手。
陆小白变走为跑，来到桌子旁边：“等很久了吗？”
沐遥摇摇头，甜甜笑道：“没有，刚坐下来。”
习惯性的捏了捏陆小白的手心，沐遥突然想起陆小白给自己发的消息，抬头问道：“你不是说要带…个…人……”
话说到一半，沐遥就看到了从陆小白后面，慢悠悠晃过来的那个巨人。
坐在椅子上的沐遥，仰着头，张大嘴巴看着那个好像在自己视线里，好像要顶到天花板的男人。
安西教练走到陆小白旁边，笑眯眯道：“你好，我叫安西，是个篮球教练。”
沐遥呆呆的站起来，仰着头看着安西教练：“你好，我叫沐遥，是个女大学生……”
沐遥的身高，放在女生中，算是比标准还要偏高一些。
但放在安西两米零一的身高面前，就像是个幼儿园的小孩子。
当然，陆小白也就是小学生水平。
察觉到沐遥的视线，陆小白轻轻捏了下沐遥的脸蛋，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打饭，回头跟你解释。”
沐遥乖乖的坐回椅子上，两只手板板整整的放在膝盖上，像极了准备接受训话的小孩子。
“安教练，您歇着，我马上回来。”
转脸给安西教练打了声招呼，陆小白就朝着打饭的窗口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安西教练就叫住了陆小白：“哎，那什么，我饭量大，多来点。”
“知道了。”
等到陆小白走远，安西教练坐到沐遥的斜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沐遥。
“真人看着比视屏里还要漂亮，倒是跟那小子挺般配。”
“谢谢…”意识到安西教练是在夸自己，沐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僵硬的扯起一张笑脸。
“你跟陆小白，是怎么认识的啊？”
“啊…我们…我去年开学的时候他来我们学校，就…认识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沐遥，在面对安西教练的时候，却是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因素。
沐遥总觉得安西教练身上，有一股很可怕的气场。
不单单是身高外貌上的气场。
是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无形弥漫出的杀伐气场。
这让沐遥心里有些发怵，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位安西教练，和陆小白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听说，昨天那场篮球赛，是陆小白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打篮球？”
三言两语间，安西教练就已经大概读懂了沐遥的性格。
虽然和陆小白是情侣，但两人的性格和心思，却完全不在一个高度面。
如果说沐遥的心里戒备，是海平面高度的话。
那陆小白至少，也是魔都环球大厦的高度。
摸清了这一点，安西教练就放下心来，打算趁着陆小白不在，多打听些陆小白的消息。
毕竟是最亲密的人，总会知道些班主任同学不知道的事情。
能挖出来一点是一点嘛。
“据我所知，那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摸球。”
既然是被陆小白带过来一起吃饭的人，沐遥对安西教练自然也没什么戒心。
当然，这只是沐遥的一厢情愿。
“第一次摸球就打那么好？天赋奇才啊…”
不知道是故意表现出的样子，还是真的有那么惊讶。
块头巨大的安西教练，一惊一乍的样子，把附近吃饭的学生都吓了一跳。
当陆小白端着两满托盘的饭菜回来的时候，安西教练和沐遥，已经聊了不少潘胜雄完全没听说过的事情。
看着侃侃而谈的安西教练，陆小白心觉不妙。
把托盘上的饭菜都摆到餐桌上，陆小白坐到沐遥的对面，安西教练的旁边。
酝酿了半秒钟后，陆小白突然把手拍在安西教练的大腿上，眼角含泪。
“教练，你不知道，其实我梦想就是去打篮球，打世界比赛为国争光，可教练你不知道，我老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