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丰羽
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陆小白和沐遥手牵手走在大学城的街道上。
自从有了“历史性的”那一步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甚至有好几次，李琳女士都不免抱怨“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过我儿做的饭了”。
可这并不能改变，这对步入热恋期的小情侣，逐渐着火的感情。
拉着陆小白的手，沐遥一边吃着冰糕，一边问道：“你到无法之地了？”
陆小白看着沐遥的侧脸，点头道：“之前一直在蛮荒城附近游荡，昨天刚进城。”
沐遥咬碎冰糕外面的巧克力脆壳，好奇的看向陆小白，“无法之地那边，和咱们那儿一样吗？”
陆小白想了想，说道：“介于荒城和森之城之间吧，环境不算好，但建筑和街道还算干净，小摊贩和开门做生意的，和咱们那儿倒也没什么区别。”
顿了一下，陆小白补充道：“不过，说实话，他们那儿的大街，还挺‘疯狂’的。”
除了正常的老百姓之外，蛮荒城，或者说整个无法之地，都不缺无时无刻犯病的“疯子”。
就算是忱鱼雁坐镇的无罪之城，不畏王权，肆意妄为的家伙，也是大有人在。
进城不过半天的时间，陆小白就发现，蛮荒城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穿着黑袍的蒙面人。
如果按照陆小白原本的想法，披着黑袍，一点点积攒名声的话，估计到下辈子，“黑袍法师”这个名号，也没办法在无法之地盛行起来。
不为别的，大街上一千个人，两百个穿黑袍的，谁知道哪个是那劳什子黑袍法师？
至于白袍，就更不用考虑了。
这么嚣张的穿着，在无法之地，走哪都得挨揍。
保不齐在路边吃着饭呢，就被不知道从哪来的lv9大佬，一巴掌拍成了肉泥。
陆小白可不想死的这么莫名其妙。
想到这儿，陆小白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不说我了，你在世界树怎么样了？”
前一秒还快乐地吃着冰糕的沐遥，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沮丧道：“不是很好。”
陆小白揉了揉沐遥蔫吧的小脑瓜，询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了？”
沐遥嘟着嘴，委屈巴巴道：“西都的消费太高了，有点遭不住。”
————
陆小白离开森之城后，沐遥就启程，辗转多地的传送阵之后，来到了那座传说中，时停界经济的中心——西都。
在来到西都之前，沐遥以为，就算再怎么夸张，也就只是和魔都相差无几，类似国际上的大都市而已。
但是当沐遥走出任务所，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刻，就彻底惊呆了。
赛博朋克。
除了这个词汇之外，沐遥的脑子里，就再没有任何能够形容眼前场景的词语了。
才刚刚下午两点钟，应该是太阳最盛的时候，可这座城市，却好像一座笼罩在巨大天穹内的不夜城一般。
到处都是明晃的灯光。
各种各样的商业广告，在楼房之间滚动。
公路不是公路，更像是装了显示屏的透明地板。
魔都引以为傲的，四百多米高的商业大厦，在西都这里，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的中楼。
这里的一切，让沐遥不禁想起，三年前火极一时的角色扮演类3a大作，《赛博朋克2077》。
沐遥仰起头，连一座能望到顶的建筑都找不到。
转身回任务所买了张电子地图，转悠了整整一天，沐遥才找到骑士殿堂的公会所在地。
这一天的时间里，沐遥见到了太多太多，超越了地球文明至少五十年的各种生活用具。
值得称道的是，尽管这座城市，遍布着钢铁的高楼大厦，可城市中的绿化环境，却做的相当好。
所有的高楼，几乎都是中空的设计。
中空的天井部分，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确保了城市的空气清新，和最基本的生活环境，同时也保障了人们的心理健康，不至于太过压抑。
和地球上，那一座座钢铁的坟墓不一样。
这座西都，是真正意义上，集金融、科技、文化、贸易、休闲、人居、养老为一体的划时代城市。
而且，最让沐遥难以理解，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这座城市，在有着高消费的同时，也有着极高的工资底薪。
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保洁人员，也能够拿到每个月近乎一万的点数，可以把日子过的很潇洒。
而这，也就奠定了西都永远不会降低的，高消费基准。
不过沐遥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通过了世界树的考核之后，沐遥的实力，在掌握着整个西区最高等资源的世界树中，并不算显眼。
甚至可以说是平庸。
这就代表着，即便通过了考核，沐遥也不会获得高额的资源倾斜。
除了每个月的公会补贴之外，剩下的，就只能靠着奖励可怜的公会任务。
沐遥光是维持生活，就已经极其不易，更别说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加强自身实力了。
沐遥不要浪漫，她要活着。
身在世界树，对四大区的各种情报，都有第一手的资源。
其中，“白狼少年”乌图美仁，和“血魔”冰茶的情报，算得上是最近四大区，相对来说比较炙手可热的人物。
对比之下，卡在了lv5的瓶颈，尚未晋升lv6的水木，好像已经脱离了黑甲小队的步伐。
在陆小白的光环下，菲奥娜??克里斯汀对水木的期望值，并不算低。
可目前为止，水木所表现出的东西，在这位永恒王座眼里，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没直接把水木踢出工会，还是看在楼仟谷的面子上。
菲奥娜不知道，为什么楼仟谷这老头，对水木这么看好，甚至不惜担上三年的自由，保下这个…平庸的天才。
有天分，但却不及真正的天才。
努力了，但也只是力所能及的努力。
在菲奥娜看来，水木就是那种，侥幸登上了台阶，有本领向上攀登，却没有资格推开顶峰那扇门的那一类人。
别说是世界树，抛开“时停百大少年”的光环，和陆小白所带来的余荫，西都但凡是有lv9坐镇的大公会，都很难看中水木。
除非那家公会的会长，是个以貌取人的蠢蛋。
诚然，在lv5这个等级阶段，当今的时停界，恐怕难以有能和水木相匹敌的存在。
但是，菲奥娜看的很清楚，水木的极限，也就到这儿了。
就算之后可以晋升到lv6，甚至是更高的等级，但她的特性摆在那，上限不会高的。
沐遥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没有陆小白的稀有食材，和熊洛克的地狱特训。
一直到离开时停界的那一天，自己也都只是平庸世界中，仰望着天才们的一员。
可沐遥没办法，光是在世界树生存下来，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菲奥娜所要求的“透支生命的努力”，沐遥做不到。
圣殿规矩森严，大侠山全靠自觉，世界树只看实力。
这三家公会，对于沐遥，都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至于阿拉丁，现在有vita，未来有陆小白。
所有人都清楚，至少十年之内，阿拉丁，是不会再有多余的资源，分给其他新人了。
如果不是陆小白的叮咛嘱咐，一开始，沐遥就不会选择世界树。
没有名声，也没有实力，能够把日子凑活过下去，偶尔还能下一顿馆子的三流小公会，就挺适合她的。
沐遥倒是不讨厌西都的生活，高科技的享受，高质量的生活，高昂却可以接受的消费。
如果选择一个定居的城市，沐遥或许会在森之城和西都之间犹豫。
沐遥，是一只羽翼尚未丰满的鸟，在向往自由世界的同时，依然还在留恋物质的生活。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沐遥的特性，始终无法得到蜕变，迈出那改变人生的一步。
————
听沐遥说完了在西都生活的种种不好，陆小白突然问道：“遥儿，你有没有觉得，或许不是西都不好，而是世界树的问题。”
沐遥把冰糕棒扔进垃圾桶，随口道：“世界树这么大的公会，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陆小白在原地站定，眼睛盯着沐遥，说道：“我不是说世界树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世界树和沐遥，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搭配。”
沐遥拉着陆小白的手，回过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有些委屈，“小白，你是说我配不上世界树嘛…”
陆小白连忙走上前，捧住沐遥的脸蛋，安慰道：“当然不是，我是说，虽然世界树是公认的最强公会之一，但或许，它的运作方式，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换一个更加适合你，不会拘束你的公会。”
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被沐遥硬生生憋了回去，“真的吗？”
陆小白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认识的沐遥，是在最高的云层中飞翔，如苍鹰般孤傲且自由的女孩子，世界‘树’可以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但绝不会是你的归宿。”
沐遥愣愣的看着陆小白，突然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陆小白的手一口。
给陆小白的虎口留下上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后，多云转晴的沐遥，灿烂笑道：“那我去退会，明天就去！”
陆小白捏了捏沐遥的脸蛋，眼里满是疼爱：“好！”
……
菲奥娜??克里斯汀坐在殿堂之上，看着席下不卑不亢，难得眼里有了光彩的水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痛。
就在刚刚，水木向自己提交了退会请求。
理由是，不适应世界树的生活节奏。
水木愿意主动退出世界树，菲奥娜是挺高兴的。
至少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除了那仅有的天分之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但如果让水木就这么离开世界树，鬼知道楼仟谷那老头，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那天中午，楼仟谷和菲奥娜签下了一个三年协议。
协议的大概内容就是，给水木三年的成长期，如果到时候，她依然达不到菲奥娜的要求的话，直接踢出工会就是。
不仅如此，楼仟谷还押上了自己未来三年的人身自由，去到世界树的“核心”，供养世界树。
如果让楼仟谷知道，水木早早就退出了公会，怕是会直接砸断一根世界树枝干吧？
虽然是水木主动递交的申请，不是自己主动撕毁了协议，但以楼仟谷的脾气，大概是听不进去的。
“离开世界树之后，你打算去哪？”菲奥娜放下手里的退会申请，半年以来，第一次和水木平心静气的聊天。
沐遥站在殿堂中央，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菲奥娜，却再也没有半点的压力和拘束，“我还没想好，不过，总要先离开这里，才能去计划以后的事情吧？”
水木的回答，让菲奥娜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席下这个漂亮姑娘，给菲奥娜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不擅于说出自己的诉求，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任何特点的普通人。
但刚刚，这个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敬畏和仰慕，却没有了畏惧和不自在。
就好像，坐在殿堂之上，和她对话的那个人，不是什么永恒王座。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光环在身，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
菲奥娜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一夜之间有了这样巨大的转变，“是有谁和你说了水什么吗？”
沐遥点了点头，笑道：“陆小白告诉我，我不应该在这样一颗参天的大树上落脚，而是应该找一座悬崖，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听到了久违的名字，菲奥娜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问道：“陆小白？那小家伙消失了半年，突然变成哲学家了？”
沐遥摇摇头，回答道：“陆小白不是哲学家，他只是明白我需要什么。”
菲奥娜从宝座上站起，随手一扔，将退会申请旋到了沐遥手里，“恭喜你，前世界树成员水木，就在刚刚，本王，通过了你的申请。”
沐遥接住信封，很真挚的对着菲奥娜鞠了一躬，大声道：“非常感谢！这半年来，给您添麻烦了！”
菲奥娜走下阶梯，经过沐遥身边的时候，小声道：“感谢就不必了，走之前，去找一趟楼仟谷，告诉他你是自愿的，别扯上我啊。”
说完，这位永恒王座，就离开了世界树的殿堂。
待到菲奥娜??克里斯汀走后，沐遥攥紧拳头，朝着空气狠狠挥过去，“耶！”
……
“奶奶！我从世界树退掉了！”
“真的假的？哎呦我的遥儿，这么干脆利落，不愧是我吉娜薇看中的人。”
沐遥挎住住吉娜薇的胳膊，笑嘻嘻道：“那晚上我能来您这儿蹭顿饭嘛，世界树上个月的补贴要过两天才发下来。”
吉娜薇拍了拍身边小丫头的脑袋，豪情万丈道：“别说蹭一顿了，只要你愿意，之后三十年，奶奶都包了。”
沐遥亲昵的蹭了蹭身边的老人，羞赧道：“那可能，真的要麻烦您几天了，找到合适的公会之前，我可能都要在您这儿赖着了。”
吉娜薇低头看向沐遥，问道：“你还要加入公会？”
沐遥点头道：“当然啦，不加入公会的话，光靠去任务所接任务，在西都稍微有些艰难。”
找工作，或许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凭借沐遥的名气，和骨子里的坳劲儿，在西都，找到月薪两三万点数的工作，或许不会是件难事。
不过沐遥还不到十九岁，刚刚成年的年龄。
又经历了一连串，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碰到的事情。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安于一个平凡的工作岗位，领着固定的工资，过着普通的生活？
沐遥知道自己的水平，不会去妄想，能够站到和陆小白同一个高度。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然后被陆小白远远地甩在身后。
至少，能看到陆小白的背影就好。
吉娜薇看着沐遥苦涩的笑容，突然说道：“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骑士殿堂？”
沐遥眨眨眼，“您的公会？”
吉娜薇点头笑道：“对，有个副会长这么大的靠山，心不心动？”
沐遥嘴巴微张，俏皮道：“啊~才副会长啊，都不是会长，罩得住遥儿吗？”
吉娜薇昂起头，骄傲道：“虽说是副会长，但公会的大小事务，都是我说了算，绝对罩得住。”
沐遥眼睛睁大，故作震惊道：“哇~那么厉害啊！那我可得好好抱住您的大腿了。”
吉娜薇揉了揉身边小丫头的脑袋，微笑道：“世界树只是棵比较大的树，容不下我们遥儿的丰硕羽翼，来骑士殿堂吧，虽然我没办法保证一定适合你，但哪怕是作为跳板，奶奶也一定会把遥儿送到最高的天上去。”
吉娜薇的话，让前一秒还俏皮可爱的沐遥，一下子绷不住了。
在世界树的这半年，沐遥受过的委屈，比之前十八年人生的总合还要多。
但沐遥不敢跟陆小白说，怕他会分心。
擦掉眼角的金豆豆，沐遥对着吉娜薇重重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