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横一竖
顺子和冰茶面面相觑，看着一回来就说着莫名其妙话语的两人，搞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
陆小白从浴缸里跨出来，率先道：“在进来之前，除了你我之外，我看到了…七个界门，不包括安欣安薇。”
乌图美仁张大嘴巴，惊呼道：“七个！？”
看到陆小白确定的眼神，乌图美仁低语道：“我们两个，安欣姐和安薇姐两个，再加上七个…十一个人！？”
陆小白点头道：“这还只是我们看见的，游乐园很大，我们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一部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许还有我们没有见到的时停者们。”
乌图美仁怔怔道：“那这个密度，也太大了吧……”
来到森之城的第一天，艾维斯就告诉陆小白，能够来到时停界的人，大概在万分之一。
是十二岁到五十岁人类中的万分之一。
彭傅市有八百万人口，去掉低于十二岁和高于五十岁的不适龄者，大概在四百到五百万人左右。
也就是说，整个彭傅市的人口加起来，以最大的概率去推测，能够往返于地球和时停界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五百人。
最大面积不超过五十万平方米的一个城市乐园，就有超过十一名时停者。
陆小白不知道游乐园一天的人流量有多少，但绝对不会超过万人。
万分之一的概率，在那一片地方，被放大至千分之一甚至更大，任谁听来都会觉得荒谬。
这还不是最让陆小白惊讶的。
最让陆小白惊讶的，是安欣和安薇两姐妹，居然也是时停者。
如果说游乐场是年轻人的聚集地，容易汇聚时停者，那古槐小区，作为一个最高只有六层的老小区，常住人口大概在一万人左右，适龄的人口不会超过六千人，却有林鸿、陆小白、安欣和安薇四个时停者存在。
这还只是年轻一辈，陆小白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时停者的存在，如果真的还有，那彭傅市，或者说古槐小区，和时停界的连接，也太过密切了些。
“别回味地球的美好生活了，来吃饭，然后准备好挨打。”
端着大锅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熊洛克，打断了陆小白纷飞的思绪。
熊洛克直接均匀的倒出六碗糨糊，拿饭勺敲敲空荡的铁锅，“谁第一个来？”
客厅里的五个雄性动物还在踌躇的时候，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水木，径直走到茶几旁边，端起一碗糨糊，豪饮下去。
“嗝…呕…来吧，三拳。”
水木紧闭双眼，把碗底的残渣都喝干净后，把碗拍在茶几上，神色坚毅。
水木果决“赴死”的态度，经历过不少风浪的熊洛克都被震慑住一刹。
本来以为第一天的惨痛经历后，黑甲小队的这些人，会对自己的拳头出现本能的畏惧，可水木现在的态度，很明显不仅不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这丫头，不会是受虐狂吧？”熊洛克心里想。
心里变扭归变扭，但熊洛克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不妥。
极其精妙的一记铁拳砸在水木的胸口上方，在保留了水木意识的同时，震碎了水木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
“啊！！！！！！”
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水木的喉咙里挤出。
房间内，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除了熊洛克之外，都眉毛狂跳，全身寒毛倒立，不敢动弹。
“忘了说了，昨天是第一次，怕你们受不了，一回生二回熟，最后一拳之前，我会让你们始终保持清醒。”熊洛克阴笑道。
熊洛克说话的时候，水木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房间中。
熊洛克缓步走到在地上惨叫，却连动弹能力都没有的水木身前，又一拳打在她的腹间
第一拳，全身骨骼尽碎，第二拳，全身经脉崩断。
这样的伤势，放在地球上，早就已经死掉十次了，现在缺被熊洛克用陆小白他们理解不了的力量吊着水木的生命。
第二拳之后，水木连叫出声来都已经做不到。
充满灵气的漂亮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点灵光。
“啧，太惨了太惨了…”嘴里说着不忍的话，熊洛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怜惜。
一掌拍在水木的额头上，把这个毫不畏惧的女孩拍晕过去后，熊洛克扭头看向平头：“小蜜獾，去吧，轻点搬。”
“嘎！”
被熊洛克叫到的平头瞬间吓破了胆，手脚并用爬到水木身边，小心翼翼的抱起好似一团烂泥的水木，尽量平稳身体，把她搬回卧室的浴缸。
水木昏迷离开后，熊洛克看向站在阳台门口的陆小白四人，眯着眼问道：“下一个？”
熊洛克问完话之后，足足过了一分钟，都没有人出声回应。
谁敢啊？
昨天是被直接打晕，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和睡一觉没什么区别，可今天是要清醒的感受骨头碎裂、筋脉崩断、肉体被捣烂的感觉。
熊洛克脸上的笑容收敛，沉声道：“你们现在的意思，是想不吃晚饭，直接挨揍？”
冰茶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浑身颤抖的迈出一步，去端起茶几上的大碗。
这碗糨糊难吃到极点，好像是在喝下水道的污泥，冰茶却完全没有呕吐的欲望。
即将接下两拳的恐惧，狠狠的压过了口腹上的折磨。
“我记得，你是两拳对吧？”熊洛克晃了晃手腕，轻笑着看向冰茶。
冰茶放下大碗，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熊洛克的眼睛：“嗯。”
话音刚落，熊洛克的拳头就已经落到了冰茶的胸口。
“呃…啊！！！！！！”
和水木如出一辙的惨叫声，再次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只不过冰茶的叫声，要更加凄惨一些。
原因无他，虽然只有一拳，但这一拳的精妙之处，在于将之前水木所受的两拳力量叠加在一起，同时打碎了冰茶的骨骼和静脉。
陆小白几人，有的人需要挨两拳，有的人需要挨三拳，有的人则需要挨四拳，但其实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总体所受的伤害是一样的。
在冰茶惨叫了一分钟后，熊洛克笑道：“之前你耽误我一分钟，我现在耽误你一分钟，扯平了。”
说着，熊洛克一巴掌拍在了冰茶的头顶。
单手抓起昏过去的冰茶，随手把他丢进了属于他的浴缸中，熊洛克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陆小白三人：“别耽误时间哦，会很疼的。”
“咕嘟咕嘟，啪！嘎嘎！”
听到声音，熊洛克扭头向身后看去。
把水木放进浴缸之后，平头走出房间，看到被随手丢尽浴缸中的冰茶，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大碗，三口喝了个干净。
“哦~不错嘛！”熊洛克满脸兴奋，一脚踹在了平头的肚子上。
控制到完美的精妙力道，刚刚好把平头不同于人体构造的骨骼和静脉打碎。
没有丝毫的停顿，熊洛克又一拳打在了平头的脊柱上。
瞬间昏厥。
“看你勇气可嘉，就不折磨你了。”说着，熊洛克把两拳被打成烂泥的平头扔进浴缸中泡药浴。
为了不受到非人的痛苦折磨，乌图美仁一步跨出，干了一碗糨糊，闭上眼准备好接受熊洛克的拳头。
陆小白挪动到艾娃的身边，拍了拍被接连不断的刺激惊吓到不敢动弹的艾娃，“你每天在这里手上活儿多吗？”
艾娃眼角带着泪花，摇头道：“不多，一上午就能做完。”
陆小白挤出一张笑脸，“那你明天抽空，拿着我的等级卡去趟银行，把里面的点数全部换成地球的货币，可以吗？”
艾娃机械的点头：“不留点应急吗？”
陆小白无奈道：“那边比较急。”
艾娃乖巧点头：“我明天弄好药材就去换。”
陆小白笑道：“辛苦你了，交通工具的卡片都在前庭的柜子上，来回注意安全。”
说完，陆小白就走到熊洛克旁边，端起茶几上的糨糊，一口干了下去。
在刚刚陆小白和艾娃交流的短暂时间里，乌图美仁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上两拳，被扔进了浴缸里。
陆小白像条破抹布一样被丢进浴缸中，房间里能站立的人，只剩下了熊洛克、艾娃和顺子。
熊洛克将目光投向顺子，下巴朝着糨糊的方向抬了一下，示意顺子抓紧时间。
顺子的嘴角，已经弯成了一个倒立的“u”形，满脸写着不愿意。
熊洛克不耐烦道：“你多站一分钟，等下就多疼一分钟啊。”
顺子抖得像个筛糠一样，挪动到茶几旁边，端起了那碗喝下就会被铁拳重锤的糨糊。
“快喝！”看到顺子端起碗，却迟迟不肯下嘴，熊洛克当即一声怒吼，催促顺子动作快一点。
顺子眼泪鼻涕混着糨糊一起喝了下去，完全不敢忤逆熊洛克。
昨天是第一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稀里糊涂被打晕过去，醒来时候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可今天知道会被打，顺子就犹豫了几秒钟。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就看到了被打成“那样”的水木。
发自灵魂的恐惧，充斥着顺子的内心。
任何一个活人，都不可能对这样残暴的画面无动于衷，更不可能明知道会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毅然决然的喝下碗里的污泥。
十六岁的高中生，看过了再多的血腥战斗，面对这种场景，也没办法让自己上前赴死。
喝光了碗里的糨糊，顺子的眼泪和鼻涕都已经滴到了地板上。
熊洛克挠着头苦恼道：“你这样，艾娃小姑娘的工作量会变多的。”
“啊！！！！！！”
顺子根本没听清熊洛克说了些什么，就被一拳打中。
顺子和水木一样，要挨三拳。
不过熊洛克不打算补上最后一拳。
只打了两拳，让顺子筋骨全碎之后，熊洛克就把还在低声呜咽的顺子扔进了浴缸里。
让他在还保留着一丝神志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夜。
被扔进浴缸之后，疼到已经失去灵魂，却无法昏睡的顺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处裂缝，疯狂的吮吸着浴缸里药效最大化的乳白色液体。
身体痊愈的瘙痒感和肢体断裂的疼痛并存，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顺子才昏昏入睡。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顺子无数次从疼痛难忍的五感中醒过来。
从顺子喉咙里颤动的凄凉悲鸣，也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打完收工后，熊洛克披上工装外套，对艾娃温和的笑笑：“小姑娘，辛苦你收拾一下这些东西了啊。”
艾娃怯生生的点头，开始清理满是血污的房间。
熊洛克拿起前庭的一张自行车卡片，坐电梯下楼去。
八点钟的森之城，到处灯火通明。
熊洛克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驶出商业街，晃荡在喧闹的大街上。
这个一身工装，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看起来豪放不羁又有些小坏心思的男人，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孤独感。
不是作为一个人，没有朋友的孤独感，而是和整个世界相悖的孤独感。
任世界喧嚣热闹，我只是我。
一路骑到上合街的树屋，熊洛克踩着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上。
刷卡，开门，关门，坐在沙发上，一气呵成。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熊洛克就这么靠在沙发靠背上，合上眼皮，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睡着了。
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
街上的灯光，没有半点照进房间。
寂静的空间内，熊洛克的呼吸悠长，逐渐和房间融为一体。
好像从没有人来过。
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好像孤寂和清冷，才是人生该有的常态。
……
第二天早晨，陆小白从浴缸中醒来，一身的力气好像使不完一样，不断从身体里汹涌出来。
乳白色的液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粘稠的黑浆。
从浴缸里爬出来，顺子扭了扭身体，由衷道：“我感觉我现在能徒手和野猪打一场。”
冰茶笑道：“徒手和野猪打一场夸张了，但不用特性打赢猴子和土匪，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乌图美仁点头道：“只用了两天，就明显感受到身体不一样了，我感觉现在就算射出金色流矢，我也不会脱力。”
陆小白空握了两下拳，满是喜悦道：“这些折磨，值。”
“折磨？才刚两天就说是折磨，那之后的二十八天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熊洛克的声音从前庭传来，手上拎着陆小白几人熟悉的饼干，满脸戏谑。
“熬下去，然后，试着去享受它。”从卧室里走出的水木，眼神里充满了燃烧的火焰。
熊洛克微微点头，嘴角微不可查的翘起一点，“很好，那就准备好今天的训练吧。”
等到六块饼干被吃下，特性限制器也都戴好之后，熊洛克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六点五十之前，来东城门见我。”
陆小白皱眉道：“增压器呢？”
熊洛克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今天训练内容变一变，让你们喘口气。”
说完，熊洛克就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钟，大声道：“都已经这么轻松了，如果还能迟到，今天晚上就等着‘加餐’吧。”
电梯门关闭后，陆小白抬头看向客厅的时钟——六点零三分。
“电梯一来一回两分钟，四十五分钟跑完十五公里，能行吗？”陆小白笑吟吟的看向整装待发的队友们。
乌图美仁拳头对撞：“用不了这么久。”
顺子塌拉着脸，苦兮兮道：“拼一把呗，我不想再清醒着熬两个小时了。”
艾娃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顺手拿起打扫工具，准备收拾隔夜的“污泥水”，“加油啊你们。”
电梯门打开，陆小白回头朝着艾娃大喊道：“艾娃，别忘了去银行！”
艾娃朝陆小白比了个大拇指：“放心吧哥，中午之前就给你换好。”
梦楼古树的大门外，两个男孩，两个男青年，一个女青年和一只蜜獾，在活动筋骨。
特性被封禁，身体被压回地球时候的素质。
地球上一万米的世界纪录，是二十六分十七秒五三。
熊洛克对黑甲小队下达的命令，是四十五分钟，跑完一万五千米。
这就意味着，陆小白他们几个人，要以全球性赛事决赛运动员的平均配速，才能在熊洛克规定的时间内抵达东城门。
这项任务，听起来好像不太可能。
但现在的陆小白他们，信心已经膨胀到“完全用不了这么久”。
两天的身体崩坏之后的重塑，陆小白不知道现在的体能极限大概是在哪里，但他很清楚，已经达到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五人一獾，奔跑在黎明时分的森之城街道上，速度要比很多刚刚出门，骑着电三轮的小摊贩还要快上一截。
约定的六点五十分，只有顺子按时来到东城门。
其余四人和平头，全部都提前来到。
乌图美仁六点四十一分，平头六点四十三分，冰茶和陆小白六点四十四分，水木六点四十八分，顺子六点五十整。
城门口，熊洛克微微颔首，“不错，看来身体比我预想中开发的要好一些。”
顺子喘着粗气，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手扶着膝盖看向熊洛克：“教官，你说今天换个训练内容，换什么啊？”
熊洛克双手负后，“既然你们找我的初衷是学习格斗技巧，那身体勉强跟得上的时候，当然是要学拳了。”
陆小白抓住熊洛克话里的重点：“学拳？”
熊洛克神秘一笑：“古拳法，听过没？”
陆小白坚定摇头：“没有。”
熊洛克带着几人朝城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传承自远古的拳架招式，经过后人的不断改良打磨，成为更强的拳法，俗称为古拳法。”
乌图美仁提问道：“可是我们付的是阿拉丁同款格斗教学的钱啊？”
熊洛克不屑道：“阿拉丁同款，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高阶段的格斗套路，低等级还好，等到了lv8、lv9这样激光大炮满天飞的等级，完全没有用的。”
熊洛克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我也就是看你们有些天赋，未来可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才破格教你们这个。在你们之前，我可只教过vita那个臭小子。”
陆小白抓住问题的核心，问道：“古拳法，在更高等级的战斗中，依然能派得上用场？”
熊洛克趾高气昂道：“不是我吹啊，我lv7的时候，特性都不用，徒手就能锤爆一大片lv8的软瓜蛋，凭的就是我这一手传承了几千年的拳法。”
乌图美仁眼里闪烁着星星：“这么帅！”
熊洛克骄傲道：“帅吧，今天就教你们入门第一课。”
冰茶向前一步问道：“意思是之后就没有打磨体魄的课程了吗？”
熊洛克停下脚步，回过头，眼里满是嫌弃：“怎么可能，拳只教一上午，下午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晚上的揍照挨不误。”
顺子刚刚有些灿烂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出了城门之后，沿着城墙，走了很长一段路，完全看不到人类的踪迹后，熊洛克才停下脚步。
面向陆小白几人，熊洛克双手负后，轻浮的态度一扫不见，浑身的气势也变了个样。
熊洛克目光凌厉的扫向陆小白几人：“你们地球人，有个词汇叫做功夫，那功夫是什么？”
冰茶说道：“功夫，一种武术技能，和格斗技巧一样，有拳、脚、掌等等。”
熊洛克又问道：“那功夫的精髓是什么？”
冰茶不确定道：“日复一日的训练，坚持不懈的打磨？”
熊洛克摇摇头，看向陆小白。
陆小白思考后回答道：“天赋和苦工？”
熊洛克又摇摇头，看向其他人。
等了几分钟，熊洛克都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冲陆小白招手，示意他过来。
陆小白走到熊洛克的面前，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雄壮的男人。
熊洛克一手负后，一手抬到陆小白的眼前，轻轻一扫，将陆小白打飞出去。
陆小白倒在地上，浑身剧痛不已，不解的看向熊洛克。
熊洛克收回扫出的右手，轻声道：“功夫和拳法，不外乎两个字，一横一竖。”
“对的，站着，错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