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市刺杀

    “玛格公主的宝藏”在世界众多的宝藏中也算得上是相当惊人的一笔藏宝了，这位十四岁便进入财政司的公主勤恳认真，负责仔细。而她在察觉到自己的两位兄长争夺王储的时候，秘密转移了一大笔财富和物资，用来防止两人可能带来的战火对帝国的损害。这笔秘密记录在公主的心腹宫女的日记中的藏宝是否真实存在一直是个谜团，直到凯瑞亚·帕特鲁斯侯爵的后人公布了那段时间帕特鲁斯家族的财务。玛格公主以北境加兰公爵领土境内的行商权作为筹码，向帕特鲁斯侯爵换取了一笔令人咋舌的财物，这笔财物和帕特鲁斯家族每隔十年上缴的定额税收一起，被公主命人藏在了帝都某处，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直到公历1785年，前往铂兰诺帝都遗址旅游的曼恩斯财团继承人阿斯托克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地下建筑，在那里，阿斯托克找到了帕特鲁斯家族上缴的定额税收。帕特鲁斯家族在帝国地位超然，不需要纳税，也无征兵义务，只需要每十年缴纳一笔象征性的定额税收。然而，仅仅是这笔对帕特鲁斯家族微不足道的定额税收，便让富可敌国的曼恩斯财团继承人也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了。

    ——《世界宝藏之谜·阿斯莫德大陆卷》

    丢利恩背着手急躁地在执政厅中来回踱步，玛格已经死了，现在再追究她是否帮了希娅已经没用了，普利瓦恩没了，而他现在手里还没有一张好的情报网，让他怎能不着急。他想吩咐侍卫去找洛瓦公爵，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希娅再次被关押起来，只是这次她不再是被软禁在华丽的房间中了，丢利恩派人将她扔进了水牢。事实上，他恨不能挑断她手脚的筋将她扔进娼馆，可惜希娅事先在自己身上画上了护身的魔法阵，以自身血液为魔力源，用来保护自己。他不得不又舍了一队侍卫才将她关了起来。

    现在他手中的底牌不多，要尽快掌控整个铂兰诺委实困难。他听闻各个领地都对他扣押了领主心怀不满，或者说，胆战心惊。丢利恩希望他们安安分分的，然而扣押贵族的行为只会让他们更加惶惑不安。他揉了揉额角，最终写下了一道政令。

    帝都连日来的沉闷凝滞中终于透进了一丝新鲜的空气，乖僻的大皇子终于松了口，他要求各个领主的第二继承人带着今年应该上缴的税收到帝都，来换来各位贵族平安无事地回去。对大多贵族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私生子和一道变更继承权的手谕。然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一个痛苦的抉择，他们必须在妻子和孩子之间，或者众多孩子中间选择一个牺牲品。

    贝瑞拉姐妹和帕特鲁斯侯爵是幸运的，他们都对圣祭没有任何兴趣，宴会结束便早早离开了帝都。无论王储是谁他们的地位也不会改变，尤其是侯爵，只要白江这道天险存在一天，他在帝国的地位权势就不可动摇一天。不知是不是巧合，侯爵离开帝都的时候带走了他久居帝都管理产业的儿子，就连查森斯一家也被侯爵以做客的名义邀请离开了帝都。

    躲藏多日的仓兰雁终于得到了逃脱的机会，他秘密杀死了一位不知名的小贵族，准备在他的幼子前来替换父亲回去的时候伪装脱身。等他出去，与两大骑士团会晤，就可以正式对丢利恩宣战了。

    丢利恩听闻，在铂兰诺帝都的地下，存在着一处黑市，那曾经是艾铂帝国庞大地下暗城的一部分，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能在这里得到它们滋生的土壤。

    黑市古老而危险，它诞生于英雄时代，森严的艾铂帝国也无法抑制他的猖狂，毕竟，即便是那些身居高位者，也会有一些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满足的想法。艾铂帝国的统治者并非没有尝试过打击这种现象，然而暗城的势力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其中甚至存在“女王”依尔森的弟子这样的人物。与暗城的斗争无疑是得不偿失的，即便是强大的艾铂帝国也不得不思忖一二。于是暗城便暗藏于地下世界，最终发展成了帝国庞大的阴暗毒瘤。谁也不曾料到，强盛的艾铂帝国湮灭于历史之中，暗城却存在至今，即便如今的地下黑市在规模上完全不能与曾经的暗城相比。

    依靠人类阴暗欲望滋生的存在，居然比他们所创造的文明存在得更为长久，这近乎是一种讽刺。

    丢利恩决心乔装去黑石，重金购买他所需要的情报。

    黑市的入口是一位公爵为了讨好他而说出来的，他当时对此不以为意，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身为执政者的他自然是见得多了，但他未曾料到黑市是这样的世界。

    丢利恩从那个不起眼的小神庙找到了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老人，不甚熟稔地说出那串他根本不明白意思的暗语。老人只是懒懒散散地伸出手，丢利恩给了他一枚金币，于是老人将金币丢进一边的洞中，又从身边摸索出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含在嘴里，然后带他去了神庙后面。丢利恩跟着他左拐右拐，然后老人指了指前面，他抬头看去，却被猛地推进了什么地方。他刚想呵斥，却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出现在一条热闹的大街上，一个与那老人惊人相似的青年衣冠楚楚地站在他旁边。

    丢利恩强忍着不吐出嘴里的东西，问道：“你带我来了哪里？”那个青年看了他一眼，道：“我乃侍者巴瑞恩，外面的是我的创造者，不是我。欢迎来到暗城拉比诺。”丢利恩冷冷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故弄玄虚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巴瑞恩欠了欠身，转身打开他身后那扇古铜大门。门外一片漆黑，巴瑞恩提醒他：“请您看看头顶。”说着，他伸手施展了一个照明法术，于是丢利恩看见了自己头顶近乎无限深渊的洞窟。巴瑞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现在，您的头顶才是‘下方’，您口中含着的东西，是用来防止您脱离地面下坠的。欢迎来到地下世界，尊敬的客人。”

    丢利恩震惊地抬头看着头顶，细看之下，他以为是天空的地方，只是飘着魔法制造的云朵，无数细碎的光粒漂浮在那里，照亮了一切。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直截了当地对巴瑞恩说：“我需要情报。”巴瑞恩朝他行礼：“为您服务。”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从门后的黑暗中走出来，同样对丢利恩行了个礼，道：“我乃引路者普利福，我将为你指引道路。”

    他跟着普利福离开了入口，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还为关闭的门，只一眼，便让他心头生出无限恐惧。

    黑市乍一看看上去与普通的繁华城镇并无分别，甚至要更加繁华一些，细看之下却令人毛骨悚然。买卖人口的店就那样光明正大地开在路边——自然，这与正常的奴隶买卖是完全不同的。有许多丢利恩熟悉的贵族带着他们豢养的斗士来黑市的竞技场，甚至还有一些精心打扮过的贵妇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一处明显是妓院的地方。丢利恩随便瞥了一眼这些店铺，便看见一家店门口的木板上写着“有人鱼，可多人拍卖。”

    普利福将他带到一处精致的塔楼前，说：“你要找的人就在楼上。”丢利恩抬腿准备上去，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他问普利福：“进黑市的那句暗语，是什么意思？”普利福楞了一下，依然有礼地回答了：“意思是‘献给缇莉女王的荣光’。”

    缇莉女王是古罗林王国的女王，传闻，她是当时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伊安纳·艾铂一度有意与她联姻，却又三次悔婚。

    不知道暗城的统治者是否也是女王的仰慕者，丢利恩这么想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卡提亚女王那张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

    塔楼从外面看上去只有三四层高，然而爬起来却远远不止，等到他到达顶层时，已经累到腿发软了。丢利恩敲了敲门，门自动打开了，同时室内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请进。”

    室内广阔得不似塔楼，四面八方都有支柱，支柱上缠绕着藤蔓，藤蔓上开着美丽的花朵，然而却没有墙，只有藤蔓的枝条相连，堪堪将四方围住。藤蔓蔓延到地上，在地上变成了一地青草和灌木。塔楼的主人坐在藤蔓的枝条上，正在吃灌木上结的浆果。

    少年人穿着明显过大的长袍，赤着脚，脚趾在这寒冬里蜷缩着，微微发红。他长着一张秀美的面庞，少年的稚嫩使得柔美的面容更显得女气，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这让丢利恩有些疑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少年满不在乎地说：“我受到了诅咒，每天长大一岁，到了六十岁再从头开始。你想知道什么？”丢利恩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我需要铂兰诺帝国所有军队的分布。”少年人眼皮抬都不抬，专心地吃着手上的浆果，含糊不清地应和道：“唔，那还真是个大单子。”他几口快速咬掉浆果，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问丢利恩，“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打算付出什么？”

    丢利恩楞了一下，许是没想到他会轻飘飘地答应了，随即他回过神来，说道：“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身为铂兰诺目前的执政者，钱对他来说完全不算问题。少年嗤笑道：“我又离不开这座塔，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丢利恩冷笑道：“你既然离不开这座塔，那要什么报酬？”少年抬眼看他，柔美的脸上凝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开口道：“我要二十万人的灵魂。”

    即便是生性暴戾的丢利恩也闻言色变，二十万人！不是两百人两千人！铂兰诺帝都不过十四万人口，一些小国的人口也不过几万人，他要二十万人的灵魂，那他需要发动五六次灭国战争才有可能满足他的条件。丢利恩阴沉着一张脸，少年人的眼神如同蛇一般盯着他，他强按下心头的不满，问道：“二十万人的生命，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用？更何况，我要怎么才能杀死二十万人！”少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摘下一颗浆果，他柔声说：“对于身为七圣者和铂兰诺统治者的你，这不算难吧？”丢利恩大惊失色，下意识要拔出身侧佩剑，然而那些缠绕在石柱上的藤蔓迅速伸出一条枝干，卷走了他的佩剑。少年伸手随意指了指塔楼，笑着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世界终眠之塔，不仅仅阿斯莫德大陆，整个世界的一切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事都会汇聚到这个塔中，你觉得我想知道你的身份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丢利恩沉思着，二十万人的生死不是一件小事，只是……铂兰诺的军队分布也不是一件小事，两相权衡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那二十万人命，你什么时候要？”少年似乎知道了他会答应，慢悠悠地说：“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要，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他在这里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何必在乎多等几年呢？

    丢利恩迫不及待地问：“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铂兰诺的军队分布呢？”少年从塔楼中间的桌子里取出一张纸，他摘下一朵花苞，将花苞的汁液挤出，浅粉色的汁液在纸张蔓延开来，形成了一幅地图。他将地图卷好，递给丢利恩，继而用力将他推出塔楼。

    丢利恩得到地图后欣喜万分，却又骤然被少年从塔楼推下，他刚刚想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地面上，他抬头看去，哪里有什么塔楼，只有一片不见边际的森林。

    少年依然蜷缩在藤蔓上，他悠悠然然地看向远方，这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要那二十万人的灵魂不过是为了与死灵一族做一笔交易，无论发生什么，这二十万人都会死在丢利恩手下，他只是用一个承诺获取了这些灵魂的支配权。

    丢利恩以为他是掌权者，但他却是杀戮者。

    少年看着过去，他在那个时候爱上了一具尸体，所以他需要二十万人的灵魂做为交易的筹码，起死回生在神明死亡之后便是不可能的事，死灵一族可以代行死神的权能，但她们终究不是死神，无法复活死者。所以他需要这样庞大的灵魂，他要亲手提炼出那位死者的魂魄。

    他爱上了一位死者，仅此而已。

    丢利恩凭着记忆摸索着回去，他终于回到来时的大街上，于是他松了口气，快步朝着入口走去。然而就在此刻，变故突然发生，有人冲了过来，高喊着：“为了三皇子殿下！”他手握着一柄匕首，就要刺向他。丢利恩躲闪不及，他的身手并不算好，魔法也一般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就要杀死他。但是那人的头颅轻轻地掉了下来，继而是双手，还在往前跑的双腿也平整地断开。

    他最终散落一地，普利福脸色有些苍白地出现，礼仪依然无可挑剔：“尊敬的客人，您还好吧？”丢利恩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他怎么可能没事，他到黑市来的事情就连他的心腹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檀伽罗的人能知道？王宫内，究竟有多少值得相信的人？他阴沉着脸，下定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