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旺旺雪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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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的。
江雪若并不后悔和他在一起, 只是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虚伪的自尊心,一直不愿意正视成绩的问题。
她很努力地去调整心态,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情绪影响, 她脑子里都是他,常常无法专心学习, 做不到像他一样两不误,也学不会他的从容和淡定。
这种状态不好, 她知道, 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或者只是单纯不愿意面对现实。
没有校园偶像剧里学霸给学渣补课的浪漫情节, 她甚至耻于在他面前提前自己对成绩的担忧, 根植于内心的不安一直在提醒两个人的差距,她贪恋和他在一起的美好和轻松。
是她一直在粉饰太平。
没想到有一天, 需要以这种方式来结束。
她觉得很苦, 像是嚼了满口的黄连, 很多个深夜她都告诉自己,路是自己选的, 要不要走下去,能不能继续走,全看你自己。
你没有很好的底子, 你需要加倍的努力。
你不仅是为了他,你更是为了自己。
你太贪心了,你不仅想和他在一起,你还想长久在一起, 可你太弱了,你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
这不是爱情和前途的选择,是你自我的蜕变和成长。
你喜欢他吗?喜欢就记住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
没有人拆散你们,是你虚弱的内里撑不住自己的野心。
你不需要去配得上任何人, 但你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除了让自己变得优秀毫无他法。
你会变得更好的,成长有时是伴随着痛苦的,但希望还在不是吗?
江雪若,你不能输。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用尽毕生所有的酸句子,可是言语无论煽动性多强,一旦落到行为上就会心生退意,上进真的好难啊!数学做了很多习题,纠错本写了一本又一本,陌生的题型研究无数遍,踏入考场,依旧还是会一筹莫展,甚至成绩更差。
每天学到深夜,遇到难点的时候两只眼
无神地盯着作业本,感觉自己在无限浪费时间和生命,反复修订的错题还是错了,对自己厌恶达到顶峰的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怀疑自己本身就是个笨蛋,怀疑自己永远也变不成优秀的人。
但消沉片刻,依旧还是要搓一搓脸,继续翻开书去啃。
就一直往前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就算真的做不到,那我也不后悔了,我努力过。
李妄,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偶尔会想起他,他干什么都游刃有余,就连抓个娃娃都自信,每次看到他挑眉冲她带着炫耀的笑意,都会体会到意气风发这个词的含义。
她喜欢仰望他,喜欢看他闪闪发光的感觉,但也渴望和他肩并肩。
她累了的时候就去搜他的学校,他的专业,那是很多人的梦想,是很多人引以为傲的地方,现在也是她向往的地方。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他,也是因为那是她成为更好自己的一个希望。
可以做到吗?
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最开始把学校的照片打印下来贴在自己桌子上的时候,那个学校对于她来说仍是像梦一样的地方,是一个别人听了会会心一笑然后礼貌夸一句有梦想是好事的痴心妄想。
她不害怕被嘲笑,她只怕自己的热血只感动了自己,她就是要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告诉别人,我会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
她似乎突然之间就变得强大了,她仿佛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程焰了,她不是生来懦弱,也不甘心平庸,她渴望变得强大,渴望蜕变,渴望改变现状。
程焰是她理想中的样子,她喜欢她像喜欢一个梦中的自己。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变得像程焰那样优秀,但是她也不需要变成任何人,她就是她。
人都是会成长和改变的。
她希望有一天,站在李妄面前,别人会说一句:你看他们两个多般配。
而不是说:江雪若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这样的话,如果将来他们没走到一
起,她可以遗憾两个人不合适,而不是懊悔自己太差劲。
无数个日夜,她披星戴月,过得昏天暗地,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有了目标之后便清楚地看得到自己的差距,所以也更焦虑自己的现状,每一个崩溃的时候,她就去操场上奔跑,跑步是她唯一解压的方式,她常常边跑边哭,她曾经很讨厌自己的眼泪,可这时候反而会和自己和解,哭泣并不代表的着懦弱,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只要不放弃,就不算懦弱。
她哭过,也因为成绩的突飞猛进而骄傲过,每一个埋头苦读的日子,都苦得人想痛哭一场,可每一分成就,也都闪闪发光。
她像是颗亟待发芽的种子,在拼命地汲取养分,多一点,再多一点。
一年的时间仿佛很短暂,但又显得那么的漫长,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不停地逼自己,咬着牙往上爬。
她被誉为今年横空出世的黑马,就连班主任都把她称作大家学习的榜样。
交大从一个梦,变成一个可以触及的门槛。
没有人会再认为她桌子上那个照片里的学校是痴心妄想。
她从高考考场走出来的时候,仰着脸看天空,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她没有辜负自己,她真的,用尽了全力。
7
考完她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而是到处去寻找答案,然后给自己估分,她考完感觉很好,直觉自己可以考得不错,可仍旧是害怕,一遍一遍地算分,想要确认自己真的可以。
她等不到出成绩。
反反复复很多次,算出自己应该还有富余,然后才狠狠松了口气,然后蒙头睡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
她做了很多梦,梦到李妄,梦到他们一起参加高考,梦到自己落榜,哭的声嘶力竭,她梦到李妄安慰他,她趴在他怀里,很用力地抱他,醒来只看到床头那只黄皮电耗子。
她很想他,突然之间,一年的思念似乎都积压在这一刻,强烈得甚至让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闷痛。
她突然觉得这一
年过得像是梦一样,梦里被咸苦浸透了,一点甜都没有。
可再回忆起来,又觉得不过如此,甚至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变得更自信了。
那种不遗余力的拼搏,给予她的,不仅仅是成绩的反馈,更多是精神上的成就感。
你看,我做到了。
我也不是那么差劲。
如今再想起和李妄分手的时候,她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已经可以冷静下来反思自己了。那时候她太稚嫩了,如果是现在,她可能不会分手,会处理好学习和感情。
可是那时候她的意志力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害怕他勾一勾手她就溃不成军,她只能把他推得远远的,切断自己最后一丝退路,断绝任何可能会退缩的可能。
她太残忍了。
他一定很恨她,很讨厌她,很不能理解。
她到现在还记得分手那天他的表情,从不解到愤怒,从愤怒到失望,他坐下去,面无表情对她说:“你走吧!”
如果时间重来,她可能会处理得更成熟一些,但那时她被愧疚不安和自卑笼罩,只能留下这样永远也不可能消灭的遗憾。
很快她就听说,他回来了。
他还没放假,突然在高考这几天回来,江雪若很难不多想,可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当初是她提的分手,那时很多人告诉她,年少时候轻狂,总喜欢拿一刻当永久,前途才是伴随你一生的事,等你变得优秀了,或许看李妄就觉得不过如此。
不是的,她还是很喜欢他,喜欢到念起他的名字都会心跳不止。她在她记忆里,仍旧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可一年之后,她依旧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她想,当初自己太过于绝情,应该主动一些,可一年没见,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单身。
那些在最苦的日子里也能支撑她继续往前走的美好祈愿,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会等她。
或许只是碰巧有事回来的。
说不定他已经把她忘了。
她
在家里坐立难安,每秒钟看一次手机,祈祷有丁点他的消息传来,哪怕只是给她一点暗示,她都可以主动迈出去。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高考前一天就回来了,如今考完第二天了,他压根儿就没有给她丁点消息。
或许真的不是因为她回来的。
程焰回来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姐,你有没有听时神说过……他表哥……”
程焰似乎早就看穿了她一样,兀自回了句:“没谈,没女朋友,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人有所求,就会畏惧。
备战高考的时候,每天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要努力,要考上交大。
想着到时候就可以和他在一个学校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可以有更多的交集,和更明亮的未来。
可现在即将尘埃落定,反而有些近乡情怯一般的情绪,她打算得很好,但他那样骄傲的人,却未必会愿意站在原地等她。
如果他单身,她还可以去努力追他,可如果她已经有了合适的另一半,她又能怎么主动。
她忍不住想他有新的恋情的可能,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酸得发苦。
六月的江城很潮湿,雨水浸透了城市。
一如她的心。
她觉得暗恋很苦,追逐很苦,喜欢一个人太苦了。
可心动又不由她做主。
怎么办啊!
8
李妄被嘲笑了一整个暑假以及一整个大一,每天都有人问他,大学花花世界,找到漂亮姑娘没有。
漂亮姑娘很多,对他有好感的也很多,有几个,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一旦对方进一步,他就觉得兴致缺缺。
分手了,单身了,自由了。
可身边一有异性,还是会下意识躲开,潜意识里怕她不开心。
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经常吃醋,她胆子小,吃醋也默默地吃,但你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了。
有一回他在食堂吃饭,隔壁班的女班长来找他商量联合体育课的事,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聊得投入或许显得亲近了些。
江雪若也去了,看见他身边有女生,便没过去,在隔壁桌吃完饭,眼看着他和人聊到吃完饭,然后一起回教学楼,她闹情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也不叫他,也不提醒他,似乎在赌气他什么时候能注意到她。
最后还是他们班的人提醒他,“哎,妄哥,你就这么把你女朋友晾一边啊!”
他回头,就看到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紧抿的唇角写满了幽怨。
他一愣,跟人说了句有空再说,就回头去找她,她却突然扭头就走。
使性子呢!
他以前最不耐别人跟他较劲,越是有人想要拿捏他,他就越冷漠,爱谁谁,老子不伺候。
可那会儿却只想着哄她高兴,挠了挠头追上去,一直追到她教室外头,她才终于愿意回头看他,闷声说:“你是不是,有其他女朋友。”
她偶尔会古怪地去想,如果他同时和好几个人谈恋爱,她甚至可能都发现不了。
在这场恋爱里,她一直都处在被动位。
李妄却突然单手叉腰,扶额苦笑:“天地良心,我就你一个,我就差把自己栓在你身上了。”
其实大家对他误解都挺深,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做渣男的料子,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但真的了解他就会知道,他这个人纯粹的懒,懒得应付,高兴了什么都好说,不高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伺候。
哪个渣男能这么不敬业。
所以他的朋友都对江雪若很好奇,因为她是唯一一让他高兴不高兴都乐意去伺候的人。
哪怕最不爽的时候,也没给过她丁点脸色。
不舍得。
没想到她对他误解竟然也这样深,以前别人怎么编排他他都没所谓,第一次觉得传言都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他哄了挺久,才把人哄好,后来他就从不拒绝变成了拒绝。
和异□□流向来保证在分寸之内。
甚至偶尔还会故意去她面前讨赏,我表现好吗?给个奖励?亲一个?
她很胆小,谈恋爱对她
来说似乎已经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对于亲密接触,害怕得不行,甚至于一个拥抱都能让她脸红很久。
有时候也并非真的想干什么,只是想逗逗她,看她害羞都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高考那天他很高兴,因为她去陪他,他第一次有些放纵自己,低着头亲她,抱她,怎么挨碰都不够。
那时他志得意满,以为一切才刚开始,却没想到是结束。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她,喜欢到占有欲作祟,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圈在身边。
可是那时候大约年少轻狂,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把爱情想得太过于浅薄了,只贪图眼前那丁点虚幻的快乐,忽略了很多事。
比如他每次问她想考哪里的大学,她的回避和含糊其辞。
他想考交大是早就决定的事,那是他的目标和理想,并不会因为谁而改变,他问她考哪里,只是想确定自己和她未来的空间距离,他不在乎异地恋,也不不在乎她成绩是好是坏,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开心。
可他应该早点发现,她嘴上对成绩淡然,可每次考得不好她都会很沉默,以及会有短暂的几天对他很抗拒。
那是她在挣扎,没有人可以不在乎自己和另一半的差距,如果不在乎,只能证明自己是处在优势的一方。
他就是,他太高高在上了,他一向是从上到下去俯视她,以为自己愿意包容她的一切就足够了,她成绩不好没关系,他成绩好就行了,他不是没想过未来,只是他设想的未来里,也是他努力赚钱去养她,她只负责开心就好了,其他都无所谓。
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设身处地地想过她到底是怎么想怎么打算的,他想要把她纳入保护之下,却没想过她是不是情愿。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她,他的喜欢浅薄得可笑。
如果当初他早知道,他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的,至少不会让她到最后因为成绩下滑而自责愧疚到必须要和他分手才行。
这段关系走
到这一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是这一年里他反复反思得来的。
是的,一年了,他还是没走出来,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个顶薄情的人,喜欢不喜欢的,不就那么回事,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后来,竟就是放不下。
朋友都说是因为还没遇到更好的,或许吧!但遇到之前,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时不时会有人故意刺激她似的给他说江雪若的消息。
她考砸了,她进步了,她生病了,她哭了……
他把交大的照片打印了贴在桌子上激励自己。
曾经她说:“等我考上交大去找你。”
他以为只是一句托辞,类似于空头支票,一句婉转的拒绝。没想到是她一腔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没联系她,却仿佛参与了她整个高三。
因为她的每一次进步而欣喜若狂,为她高兴,也为自己。
她很早之前就说过,她没什么理想,干什么都缺乏定力,因为觉得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所以总是很容易就打折扣。
可她却想考交大,因为他在这里。于是每一次的进步,都似乎在宣告她的决心。
又叫他怎么断了念想。
一年并不长,倏忽就过去了,他冷静了很多,从最开始的愤怒和不解,到最后变成了一种自我批评,在这段感情里,儿戏的一直是他,反而是她一直清醒且理智。
清醒地沉沦,又清醒地忍着剧痛改变。
他的女孩儿一直都那么好。
他没有不想联系她,他就是为了她回来的。
9
江雪若还是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听说你回来了。
他回:嗯。
淡淡一句,冷淡又疏离,她一瞬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还是不甘心,又问了句:是回来有事吗?
李妄:你觉得呢?
江雪若:我不知道。
李妄:你才是渣得很。
江雪若:……什么?
李妄:看着人畜无害,拿捏人却很有一套。
江雪若:……我没。
李妄:你这人未免也太
残忍了。
李妄:非得我承认自己被你捏得死死的才行吗?
江雪若:我脑子不好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过了很久他才回。
李妄:不是,我爱你爱得要死了。
江雪若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许久,她说:我也是。
高三很苦,她瘦了六七斤,每天睡不好,吃不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很多次的都想要放弃,想说就当我们有缘无分吧!我也不是非要爱你,非要去找你。
可短暂的逃避过后,还是会觉得不甘心,于是擦擦眼泪继续。
她觉得自己被埋在试卷里,泡在苦水里,苦得一点甜都感觉不到。
可好像在这一刻,都补偿回来了。
“我们和好好不好?”她小心翼翼说。
李妄:“求之不得。”
他们见了一面,决定去约会看电影,她在家里打扮了三个小时,都遮盖不住高三磋磨下来的憔悴,她脸颊的婴儿肥都消失了,那双眼大得有些失真。
她有些沮丧地照着镜子,不知道会不会丑到他。
他个子似乎又高了,肌肉更紧实了些,隔着t恤都能出来胸肌的厚度,以及宽阔的肩膀。
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不自在,抿了好几下干裂的嘴唇,才敢上前。
“李妄。”
他抬头,迟疑地抬手捏了下她的脸,“瘦了。”
江雪若“嗯”了声,自嘲地躲开他的手:“很丑吧?”
李妄看着她,又触摸上去,“没有,还是很漂亮。”
语气虔诚。
拿着电影票进去,直奔后排的情侣专座,她最近大约身体不好,有些夜视困难,光线昏暗,她眼睛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有些慌乱地抓住他的胳膊,被他扯着走到了座位上,他轻轻一拽,把她拽进了怀里,两个人半拥抱着靠在一起,她仍是有些别扭,于是下意识躲了下,旋即觉得这行为有点不合适,然后又沉默挪回去,挪完觉得更不合适,于是呆呆地僵在那里,像是突然宕机了,有点傻,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