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巨蟒
等青惟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乎乎的洞里，身下垫着干草。只有墙角一支蜡烛飘在空中燃烧着，发出昏黄的光。但是一支蜡烛的力量太弱小了，照不全整个洞，所以青惟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动了动四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是一动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别动。”黑暗中传出来蛇三的声音，这声音不似从前那样温和，带着几分冷酷。
“蛇三？”青惟疼得直皱眉，轻声叫了一声。
蛇三拄着拐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还是黑黢黢的驼背老头儿没错，只是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冷漠的陌生。
“你的手臂被刺穿了，好在虎毛没有毒。”蛇三走过去看了看她的伤势。
青惟这时才回想起蛇三真身的样子，那条黑色的巨蟒。
她警惕地看着蛇三：“你到底是谁？”
“我是蛇三。”蛇三坐在她旁边，轻叹了口气。
“你的真身是黑晶巨蟒，蛇三呢？”青惟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嘴唇都是苍白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她突然觉得蛇三被那条巨蟒吃了！
想到这里，青惟慌了神，着急地问：“蛇三呢？”
“我就是蛇三。”蛇三有又重复一遍，苍老的眼睛看着昏黄的烛光。
“不可能！”青惟情绪激动地反驳他，牵动着伤口倒抽一口冷气，继续说，“我怎么可能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几个月前的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黑晶巨蟒？几百年后的我也不可能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吧？”
这点自知之明，青惟还是有的。
那黑晶巨蟒品种稀有不说，光是那巨大的身躯就看得出来有多不简单。
怎么可能会是蛇三那条老瘟蛇？
“你不要激动。”蛇三不缓不慢地说，“几个月前，你闯进我的洞里的时候，正是我蜕皮散功的第一天，一成法力都使不上，才被你揍了个鼻青脸肿。”
“什…什么？”青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着眼前的蛇三觉得好陌生。
蛇三继续说：“当时我看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虽然脾气不好，毛躁了一些，却是个单纯的孩子。我说要给你起名字，你就应了，扬起下巴的样子既单纯又……又好笑。”
青惟突然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想想自己那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就……真是丢脸！
“那时候是我最虚弱的时候，看你有几分能耐，想着多少也能保护我平安度过散功期。”蛇三看着青惟说，“所以不是你把我留在洞里，是我把你留在洞里。”
“死老头，你利用我？”青惟听了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
“你别急，后来，看你笨手笨脚地天天打架，我又想点拨你，又怕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只好给你准备一些疗伤和精进功力的草药。”蛇三疼惜地说，“相处之中，看得出来你是个心思恪纯的人，只是脾气不好了一些，莽撞了一些……”
他越说，青惟脸色越不好看，低着头冷冷地说：“所以你就利用我？看我笑话？”
“我要是想看你笑话，我就不会显露真身去救你了。”蛇三看了看黑乎乎地四周说，“这里是地下，阴冷潮湿，不利于你伤口恢复，过两天我就送你上去，你在山洞里好好修养，我设下的结界，一般妖精妖怪近不得的。”
青惟听出不对劲，抬头问他：“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一起？”
“今天的那只老虎，不是妖怪。”蛇三叹了口气缓缓地说。
青惟若有所思：“我看出来了，没有妖气，它是神兽吗？”
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没错。”蛇三点点头，“还是让他找到我了。”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青惟更加摸不着头脑，急脾气的她可受不了这么慢节奏地说话：“快说！卖什么关子！那老虎是来找你的？”
“嗯。”
青惟听了，后知后觉：“所以，我这伤是替你受得？”
“怎么能说替我受得？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被打伤了。”蛇三一个没注意把实话说出来了。
果然，青惟脸色黑了下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碰上那老虎？”
“你别净想着实战打架，精进法术才是要紧。”蛇三赶忙转移话题，“面上嚣张不是真本事。”
“你闭嘴！”青惟凶巴巴地打断他说话，“你知道那老虎是找你的？那老虎为什么找你？”
蛇三叹了口气，青惟不耐烦地说：“别叹气了，快说！”
“哦。”蛇三还是平时那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说，“要有千多年了吧，两千年前，我们黑晶巨蟒还不是现在这般稀有。我们天生寿命长，蛇胆更是三界滋补圣品，延年益寿增进法力，就有妖精打起了坏主意，甚至后来连神仙都动了歪脑筋，想要我们的蛇胆。”
“都成神了，还不满足。”青惟愤愤地说。
“因为就算是神也无法抵挡时间带走一切，所以就想尽办法的延长自己的生命。”蛇三解释说，“那时候我还小，我的族人们为了逃避捕杀来到了南方，可谁知，天上的神仙竟追到了南方，我亲眼看着我的族人们一个一个被捕杀取胆，蛇皮被完整拨下，就连血肉都不放过。”
蛇三说得平静，平静倒像是讲别人的故事。
青惟听着，脑海中不自觉想象出森林里火光冲天，哭喊四起的画面，握紧了拳头：“没有人管吗？”
“管？”蛇三自嘲般一笑，“呵，天上仙官，你瞒我瞒，谁管？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
“谁说妖的命不值钱！”青惟听不得这种话。
“天上的神，地上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妖的命如何如何。”蛇三继续说，“我幸运的从那场灭门之灾中逃了出来，独自一人隐姓埋名地生活了两千多年，这次要不是救你，我才不会显露真身。”
“所以，那老虎是神仙的坐骑？”青惟没想到自己一直当做小弟的蛇三，居然……
蛇三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是乾宗神君坐下灵兽。”
“哼，乾宗神君？这种人还配叫神君？”青惟不屑地冷笑，对蛇三说，“你别怕，咱们两个离开这里，有我保护你。”
蛇三看了一眼青惟被包扎的手臂说：“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与你相识也是一段缘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此别过。”
“别过？”青惟抓着蛇三的黑袍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别什么过？你怕连累我吗？我会怕你连累吗？”
蛇三推开她的手别过脸：“你都这样了，自保都难。”
“我青惟可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青惟急了，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就想站起来。
蛇三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终于认真地说：“我没和你开玩笑，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别说你了，我对上那神君也没有十全把握，难道一起死吗？”
“你教我！”青惟抓着他的手腕说，“我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保护你个老头不成问题，再说了，我们只是躲，又不是硬碰硬去打架。”
蛇三听了青惟的话，心里感动起来：“没想到你……”
“而且！”青惟自顾自说着没听蛇三说什么，“那老虎已经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了，你走了，人家来找我，那我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蛇三听完吞了吞口水，心头那一点感动也没了，这丫头还真的是……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乾宗神君肯定已经知道他身边有这么一只云雀了，如果把青惟单独放在这里，确实不妥。
“也好吧，我们就一道吧。”蛇三又叹了口气。
“不要再叹气了，听着烦。”青惟没好气地说，然后闭上眼睛盘腿打坐，“我要好好修炼，不能还没走出这座山就被打死。”
蛇三看着她勾起了唇角，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便在一旁用自己的真气为青惟疗伤。
安静了一会儿，青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条老瘟蛇居然是黑晶巨蟒，想了想，她开口问：“你躲了这么久，怎么会被找到？”
蛇三闭着眼睛一边帮她疗伤一边说说：“我本就出生于苗疆，在外面东躲西藏了千年，前阵子才回到这里。本来想着他们在这里找不到我就转战其他地方，没想到他们就在这里等着我。”
“那你回来做什么？”青惟不解。
“毕竟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年纪越来越大，就想回来看看。”蛇三很想回忆一下小时候和族人一起生活的场景，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时间太久远了……
过了几日，青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蛇三带着她来到地上，去了人间。
两个人坐在小摊前，青惟受伤加上饿肚子，看到食物就两眼放光，一口气吃了三碗馄饨，两笼包子。
蛇三看着她穿得脏兮兮还破洞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略显嫌弃地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第八碗馄饨。
小摊老板看着这一老一少堆得老高的空碗，穿得破破烂烂的，担心俩人没钱结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两个，生怕他们跑了。
吃完饭，蛇三摸出钱袋子拄着拐杖去结账，青惟擦擦嘴巴看向四周，想起蛇三说话的话。
天上的神，地上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妖的命如何如何。
青惟轻哼一声，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敢蔑视妖？
“想什么呢？走了。”蛇三心疼地把钱袋子揣进怀里，两个人吃得也太多了吧！
“你说，为什么同样是修炼，同样是拥有法术，神却高高在上，妖却备受鄙夷？”青惟一边走一边问。
蛇三四处寻找这什么，随口答：“因为神造福人间，妖祸乱人间。”
“凭什么在意人间啊？说起人间，区区凡人也敢看不起妖？”青惟看着周围普普通通的凡人没好气地说，“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他们……哎？去哪？”
蛇三压根就没听她说话，看见一间成衣店铺就拉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