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释放
王医生的脚步顿了三秒，走了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他抬眼，看见顾衍像脱了力般倚着墙，勉强站在门外。
几天不见，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面上血色全无，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憔悴，他头发凌乱，眼眶赤红，拳头狠狠的攥在一起。
王医生往病房瞄了眼，问：
“进去吗？”
顾衍回：
“路过，我来拿我母亲的遗物。”
王医生点点头：
“顾夫人的事我听说了，请节哀。”
顾衍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斥着道不明的情绪。
“有空吗？聊两句。”
还是一样的休息室，大大的落地窗，一样苏安最爱的红茶，正袅袅蒸腾着热气。
王医生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开门见山:
“你们的事情我这个外人本不该多嘴，但是抱歉，苏安是我的病人，不管是出于医生还是朋友的立场，我都想请你们对她手下留情”
“顾夫人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但你也看到了，苏安现在病情很不稳定，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总是关在监狱会让她的病情急剧恶化。如果顾家真的要追究下去，她就毁了，你也不想下次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吧。
顾衍的手被滚烫的茶杯灼伤，手指立马缩了回去，他垂着眸，喉头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一半，竟然说不出话来。
“顾衍，饶了她吧。”王医生说。
顾衍脸上的失意慢慢凝固了，他讽刺的轻笑了一声，抬眸问向对面的男人：
“你们都让我饶恕她，可谁又来饶恕我呢？我从没有如此痛恨，厌恶，恶心过我自己，可谁又能来饶了我？”
他怒吼了一声，将手边的杯子扫到地上，碎裂的瓷片上折射出尖锐的光。
顾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休息室，王医生无奈的靠在了沙发上。
苏安病情稳定后又被带回了监狱，临走前，王医生给她备下了几瓶药，等查房回来，那些药还安静的放在诊室里。
榕城的深秋已经过去，树上的叶子也落光了。
初冬的萧瑟气与日俱增，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上了大衣，在寒风里裹紧自己。
监狱的日子平静无波，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窥探外面大大的世界，而苏安整日躺在床上，了无生志。
她不想关心张淮南被关押在哪里，也不关心警方调查到了哪里，甚至不再关心姚桂芳在医院里过得怎么样了。
只有像杂草一般滋长的头发和长了又剪剪了又长的指甲，在证明着她，日复一日的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苏安，苏安，出来。”
监狱长解开了她的手铐，将她带进了公安局大厅。
张淮南早就坐在那里张望，看见她高兴的向她招手。
“苏安，我在这！”
“闭嘴，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
张淮南闭了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等苏安走近，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激动的说：
“苏安，我们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苏安。”
苏安怔愣了几秒，嘴唇蠕动：
“没事了”
警察“啪”的一声将案卷扔在桌面上，点着里面的几页说：
“这里，这里，都要按上手印，签字，在结案之前，你们不能离开榕城，虽说现在顾家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是案子还在调查当中，需要你们随时配合警方，随传随到，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们一定好好配合调查，请警官同志放心。”
张淮南迅速签了字，把笔递给苏安，见她懵懵懂懂像是在梦里，便催促她：
“苏安，赶紧的，签字啊。”
苏安拿过笔，在纸上顿了下，随即抬起头问警察：
“顾家真的不追究了？”
警察说：
“现在还在追溯期，目前是撤案了，但不保证以后。”
苏安眼睛亮了，又问：
“那顾衍是原谅我了？”
警察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点了点桌面：
“赶紧签字。”
出租车上，苏安犹豫了很久，才按下通讯录中的那个“ai老公”的电话。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
从心底滋生的恐惧渐渐蔓延到全身，苏安的瞳孔急剧收缩着，握着电话的手也在不断颤抖，她一遍一遍拨打着那个电话：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
怎么会？怎么会是空号？
她打开手机信息，给顾衍发短信，被拒收。
给他发微信。
“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后再”
顾衍把她删了。
他要将苏安从他的生活中完全踢出去，用行动向她证明他绝不回头。
苏安紧咬着嘴唇，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沉重而急促。
张淮南察觉她的异样，瞥了眼她的手机后，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说：
“苏安，把他忘了吧。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啊，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苏安妄想着抬脚就能摘掉星星，梦做久了，就分不清现实，还以为会有美梦成真的那一天。
低声的哽咽从苏安喉间溢出，她捂住嘴，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脖颈滚向胸膛。
张淮南将她送到楼下才走。
近两个月没回来，楼下道路两旁的枯叶堆积在一起，没有物业打理。
苏安走进单元楼，打开了门。
房间里一点都没变，昏暗，破旧。
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中国地图，就像刚挂上去那样新崭崭的，红色和黑色的图钉扎在相距不远的地方。
“去永远都是夏天的地方。”
“对，我们去永远都是夏天的地方。”
如今旧物仍在，可物是人非。
苏安垂下头，锁上门，站在地图边看了好久，手指慢慢从黑图钉滑到红图钉，又从红图钉滑到黑图钉，看的眼眶生疼，鼻腔酸胀。
她垂下手，走进了厨房。
两个碗两双筷子整齐的摆放在水槽的上方，流理台收拾的干干净净，冰箱的冷冻层塞满了提前备好的鸡鸭鱼肉和牛排。
“好吃吗？”
“好吃，比五星级大厨做的都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本少爷只给媳妇做饭，别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这个房间发生过一幕幕场景，像过电影似的在苏安的脑海中来回播放。
她受不了了，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都要炸开。
她抱着脑袋，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咸热的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整张脸顷刻间就爬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