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荒诞
【兰妃娘娘之子当年毒发，幸得苏太医出手才保住性命，可奴婢与苏太医知道，若孩子继续留在深宫，只怕救得一回也救不得第二回。
奴婢便偷偷将那孩子托付给苏太医，之后在寝殿纵火，伪装出其葬身火海之假象……
奴婢苟活至今，一是为查出当年下毒之人，二来只盼有生之年能再见那孩子一面，不知他是否安好。
奴婢自知时日无多，也知道皇后娘娘身陷囹圄，若娘娘不嫌弃，奴婢愿为娘娘尽绵薄之力。
十月初七，是尚膳监外出采办的日子，小庆子午时会候在殿外，到时娘娘只要跟他走，他定能送娘娘出宫的。
奴婢相信娘娘乃是仁善之人，娘娘若离了这牢笼，求娘娘垂怜，去趟金陵，打听苏太医的下落。
不论结果如何，求娘娘随便找个地方，将此事写下烧给奴婢，否则奴婢无颜面对兰妃娘娘。
娘娘的大恩，奴婢感激不尽，若有来世，奴婢愿为娘娘当牛做马。
苏太医全名苏铭，家住金陵永宁县内秦水边。】
苏铭……
她与苏岐拜堂时，那高堂上的牌位，刻的便是苏铭。
纪洇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着。
成亲后，苏岐便与她说过，他并非是苏铭亲生。
眼疾也是自小便有的，苏铭只告诉苏岐，因为他生了病，只能堪堪保住性命。所以苏岐儿时的确是瞎过一段时日的。
当时苏铭拼尽一身的医术，也只能缓解苏岐的眼疾，让他能在晚间视物……
可未等他未能完全治愈苏岐的眼疾，在苏岐十三岁那年便患恶疾离世了。
所谓医不自医，苏岐又一向敬重苏铭这位父亲，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所以从未怀疑过自己眼盲的真正原因。
也不曾想过治愈。
毕竟连苏铭都未能做到，更何况是少年时期的苏岐。
久而久之，苏岐便也习惯了，再也没将眼疾之事放在心上。
直到纪洇与他孩子一出生便离世……
苏岐对这个孩子的珍爱与期盼，纪洇孕时是看在眼里的。
为了救这个孩子，苏岐将自己关在医馆一天一夜不曾出来。
直到孩子的身体完全变冷。
苏岐紧紧抱着她，双目通红，说是自己害了孩子……
从那以后，每次他再与她行房，总会服用避子丹。
纪洇闭上眼睛，再想到前些时日胡太医与萧宫台的对话。
若是没有猜错，苏岐便是那兰妃之子，也是萧宫台……同父异母的兄弟。
世上竟有如此荒诞之事。
芍玲至死也不曾想到，她当年冒死保下又一直挂念的太子，此时就关在皇宫一处无人知晓的水牢之内。
晚间。
像往常一样，萧宫台来了华清殿。
纪洇照例迎上去，为他褪去身上的披风，又松开发冠，动作轻柔地为他梳理着长发。
动作间既亲昵又自然，仿若一对恩爱的夫妻。
萧宫台垂着眼睫，难耐地捻了捻手指，忽然转身握住了她理着发丝的手。
纪洇抬眸，对上他浓郁且炽热的目光，心中寂然无波，顺势慢慢靠进了他怀中。
萧宫台手掌抚在她柔滑冰凉的发丝上，忽然缓声道了一句：“明日朕带你去送一送苏岐。”
……
第二日一早。
皇城城楼上，微凉的秋风拂过，萧宫台握着纪洇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而纪洇的目光却紧紧凝视着城楼下的站着的人，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她的目光却无比坚定不曾移开分毫。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苏岐了，近乎贪婪地望着楼下的身影。
可城楼太高，她根本看不清下面人的容貌，只能通过他眼上蒙着的白绫，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熟悉和安心。
纪洇死死抿着唇瓣，一直到他上了马车，再目送着马车行驶出了城门，她都没有溢出半点声音。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萧宫台忽然扳过她的脸，眼神有些阴寒，“阿洇以后收敛些，这样的目光，朕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他感受着手掌中细腻的肌肤，眸色暗了暗，“便是有，也得落在朕身上才行。”
纪洇垂眸不语，只是安静且柔顺地点了点头。
她记得，还有五日，便是十月初七了。
……
萧宫台要处理政务，并未与纪洇相处太久，将她送回了华清殿后，自己便去了御书房。
殿外的庭院围墙的颜色是非常醒目的朱砂色，屋檐呈现燕尾脊的形状，边缘描绘着黑金色的缠枝凤纹，处处都透着精致和尊贵。
宫人有序地守在各自的岗位，每过一柱香的时间，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太监或宫女拿着扫帚，轻手轻脚地去扫地上的落叶。
“银霜，你这脸怎么了？”
“别提了，还不是前几日下面的宫女想巴结，送了一碟枣泥糕给我，谁知道里面加了桂花。”
“我记得你碰不得桂花，会出疹的……”
“可不就是这样，幸好并未多食，否则我哪里还能出来……”
说到这里，银霜叹了口气，“只是，我这几日怕是不能在娘娘跟前伺候了，若冲撞了娘娘，我便是有十条命也吃罪不起呀。”
“……”
内殿里，纪洇靠着软垫，手臂搭在窗台上，眼眸静静望着殿外庭院的景象。
刚才那两名宫女的话，一字不落地入了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