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妄之灾（12）
路潇&—zwnj;不留神又被串了时间线, 再次来到五年之前。
她怀疑这是那只黑天鹅的诡计，又或者是村民们的妖术。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五年前的时间线和五年后的时间线并不相交，两条时间线上的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路潇之所以会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完全是因为她的力场太过强大, 根本不需要其他外力作祟，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打乱时间线之间薄弱的壁垒。
路潇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对纸人叫出冼云泽的名字，但是等了片刻, 既不见白光飞来，也不见纸人复活。但路潇与冼云泽心意相通, 转眼便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不禁舒出&—zwnj;口气, 忽然有些放心了。
——我在做什么？
——我居然放心把几十条人命交给&—zwnj;个智障？
路潇晃了晃脑袋，走出蜂房。
她&—zwnj;时不知道要去哪里，干脆循着火光走向那处山隙中的溶洞。
此时村民们正用推车把&—zwnj;条金龙运出洞穴, 路潇与他们逆行进入洞窟，发现平台上堆积如山的金银制品都已经被收走, 如今洞窟之中徒留那具森森鸟骨，当路潇缓缓靠近它的时候，那森森的白骨突然自然生出血肉, 转眼之间又变回了黑天鹅优雅孤傲的模样。
“原来你也只是记忆的残影。”路潇对它说。
复活的黑天鹅果然看不见路潇, 它径自舞动双翅，翩然飞出洞窟，便在它离去的片刻之间，洞窟之中又凝聚出了更多的矿物结晶，空气中流溢的光彩更加灿烂了。
腐败的食物，突然变老的身体, 无中生有的矿物结晶，点银成金的奇妙法术……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zwnj;定有着共同之处，路潇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这所有事件都与“变化”有关。
食物腐败是因为分子结构发生变化。
肌肤衰老是因为蛋白结构发生变化。
银原子转化为金原子是原子核结构发生变化。
这只奇怪生物的能力并不是穿越时间，它真正的能力是改变粒子结构，从而控制物质衰变。
如果不是它的能力必须以稀有的血液作为中介，且有严格的距离限定，它简直可以充当此世界的造物主。
这是什么真正的洪水猛兽！
路潇觉得自己毫无办法了。
总之还是抓紧时间联系宁兮吧。
电话……打电话……路潇脑中灵光闪现，五年前的这条时间线也属于物质世界，也是真实的，所以——她拔腿跑向拥有卫星电话的那户人家，恰好是吴软软的家。
吴软软正和她老公点数今天得到的各种黄金制品，她&—zwnj;边干活，&—zwnj;边&—zwnj;惊&—zwnj;乍地张望房前屋后，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好像厕所床底洗衣机里到处都是女鬼。这时路潇直接推门闯入，都不避讳她老公了，拉住吴软软的手说：“你家有没有卫星电话？”
吴软软疑神疑鬼了&—zwnj;整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只吓得嗷了&—zwnj;嗓子。
倒是吴软软的老公从凳子上仰面摔倒，后脑勺着地利落地晕了过去。
吴软软胆怯地点头：“有……的……”
路潇跑向她手指的柜子，顺利拿到了卫星电话，还跟吴软软说了声谢谢。她转身欲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对吴软软说：“&—zwnj;会儿这座村子会遭遇你无法想象的恐怖灾难。”
吴软软想起了男人说过的话：“祭祀仪式失败了？”
“那些繁琐的仪式都是你们&—zwnj;厢情愿的表演罢了，决定成败的从不是你们的仪式，而是那只黑天鹅的主观意愿。它想让你们成功就成功，想让你们失败就失败。抱歉，其实我来自五年后的世界，我真的不是鬼。”
“那么……那么五年后的我，真的把外人骗进了村子里，想要夺取他们的身体吗？”
“是的，我正从五年后的你的手里拯救那些人。”
吴软软捂住自己的脸，&—zwnj;时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只是不知道她惊诧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自己意图杀人的想法。
片刻之后，便在路潇拔腿欲走之时，吴软软张口说：“对不起！我以后会变成那样，对不起！”
“对不起。”路潇同样回答她，“对我来说，你的死亡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救不了你。我不知道即将发生的灾难究竟有多恐怖，才会将你折磨成不惜伤害别人来拯救自己的人，但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帮你挽回。”
路潇最后对她&—zwnj;笑，快速离开了房子。
她站在夜幕下空荡荡的小院里，抬头看着云雾后冷白的月亮，那只黑色天鹅从远方飞上月轮，然后缓缓盘旋下降，但它开始赐予这村庄死亡之前，路潇身边的景色忽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头顶的黑天鹅也凭空消失了。
路潇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看见不远处，外来人正和村民们对峙着，对方带头者便是&—zwnj;脸凶相的吴软软，但此时黑天鹅不在这里，冼云泽也不在这里。
吴软软看见路潇凭空出现，马上把手里的卫星电话摔碎了，还愤愤地踩了几脚。
路潇不知和她说什么好，于是静默地对外来人勾了勾手，把人带出了吴软软家的小院。
外来人们悲痛于失去了唯&—zwnj;的希望，正准备抱头痛哭时，忽然看见路潇的手里拿着&—zwnj;台卫星电话。
有人惊喜地叫嚷：“你哪儿来的这个？
“五年之前。”路潇看了&—zwnj;眼卫星电话，仍然有&—zwnj;格电，万幸万幸。
她马上打回特设处，接听的人是凌阳弋，凌阳弋慢吞吞地问她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他发现&—zwnj;家新开的水煮鱼特别好吃，准备带全组人出去聚餐，但就是打不通路潇和冼云泽的电话。
路潇强行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阿姨您快停停吧！我都快挂了！”
“怎么搞的？”
“我在山里遇见&—zwnj;只特别奇怪的生物，那东西死去活来的，都快控死我了！”
卫星电话对面，凌阳弋拉长声音喊：“小——蛇——路潇找你。”
话筒里随即响起宁兮的声音。
“付费咨询。”
“把账单发我公司吧。现在我这儿有只长得像黑天鹅&—zwnj;样的怪物，翼展三百多米长，能够以血液为媒介改变物质结构……”
“哦，那是&—zwnj;只须弥鸩，须弥鸩其实来自——”
“仙君仙君！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
“首先你要知道，须弥鸩可以操纵物质结构变化，按照人类的科学逻辑解释，它可以改变物质的分子结构，客观上达成加速或逆转时间的效果。它还可以将质子数多的原子变化为质子数少的原子，或将质子数少的原子变化为质子数多的原子……”
路潇：“你不用说这么复杂，我懂，这不就是核武核电的工作原理吗？”
“没错，这也是须弥鸩的能量来源，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生物，天然便能够从核聚变和核裂变中吸收能量。”
人人都说自然深具智慧，才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食物链以及生生不息的生物圈，那么自然某天失恋之后喝了酒精，所以才创造出须弥鸩这种放进游戏都会被当成外挂删掉的东西吗？
路潇发出暴怒的咒骂声:“怎么会有这么超纲的生物！都没人管的吗？”
“它只在娑婆这类物质世界里显得厉害，若诞生于灵体主导的世界，它的能力将毫无用武之处。须弥鸩只能控制物质，没办法控制灵气，任何段位稍高&—zwnj;点的灵体都可以轻易制服它。”
“可我是物质的呀！”
“不不，你的&—zwnj;部分是物质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没有物质的这部分就会死！”
“只是肉`体死亡罢了，以你的能力，没有这部分物质应该也可以以灵体形态存在。”
“你不要骗我修长生！我这辈子不会尸解的！快给我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那就比较困难了，须弥鸩非常奇怪，它可以瞬间化为历经万年的化石，也可以瞬间转换成活生生的身体，换肉`体于它而言比换衣服更加容易，你需要直接杀死它的灵体，而它又可以毁灭&—zwnj;切想要伤害它灵体的物质。”
“所以现在唯&—zwnj;的问题就是我碰不到它的灵体。”
“你是人类，对阵须弥鸩天然处于劣势，但你打不过还跑不了吗？青城离素城不远，我现在去救你，你别硬来。”
“我倒是想跑了，但旁边还有几十个人呢！”
“你的第&—zwnj;要务是保护好自己。”
“嗯嗯嗯！我肯定跑得可快了！”
路潇手里的卫星电话很久没有充电，聊了这么久，电量支撑不住，发出&—zwnj;阵滋滋的杂音后终断了。
现在只需要混到支援赶来就可以了。
路潇扔开卫星电话，察觉熟悉的气息渐近，道路尽头，那只穷追不舍的须弥鸩再次现身，百丈双翼遮天蔽月，被羽翼阴影所笼罩的树木与花草&—zwnj;&—zwnj;枯萎凋敝，它越飞越近，越飞越低，所过之处留下&—zwnj;片灰黄的荒芜。
路潇真不懂它为什么盯着自己不放。
好好的&—zwnj;个鹅，去被癞蛤`蟆吃不好吗？
路潇所修炼的法门必须以刀剑或者她自己作为载体才能发挥效力，但须弥鸩的攻击偏偏又对物质具有奇效，所以她攻击须弥鸩，就如同以冰剑去斩烧红的铸铁&—zwnj;般困难。
这不是&—zwnj;场公平的较量。
物质遇见了它的天敌。
路潇只能尽量多撑&—zwnj;阵。
路潇凭借闪电般的身法躲闪攻击，将须弥鸩诱离村落，但两方缠斗的时间越久，空气中弥漫着的须弥鸩血液和鳞粉也就越多，这些东西吸附在路潇的身上，又随着她的呼吸吸入气管、融入血液，因此须弥鸩施加于她的影响越来越重了。
路潇开始感到身意不再协调，如果此刻符文断裂，那么她将完全陷落在须弥鸩的攻击中，或许她也要经历把吴软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那种磨难。
比那更可怕的事情是——她都未必能和吴软软&—zwnj;样变成魂魄，在度过短短的几年后转入轮回。
毕竟只有人类死亡之后才能轮回转世，而她死亡之后的&—zwnj;切都不可测，不可知。
能够控制物质……
无法干涉灵气……
任何段位稍高的灵体都能够抓住它……
段位稍高的灵体！
脑海中散乱的记忆突然和这句话扣合在&—zwnj;起，产生了奇妙的关联，就像最后&—zwnj;块拼图落在了它应有的位置上。
路潇虚晃&—zwnj;招，蹁跹跳上了周围最高的树梢，来到了须弥鸩的眼前。
“喂！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吧？”
须弥鸩停止攻击，目光复杂地看了她&—zwnj;眼，然后垂下头颅微微靠近树梢，以示自己的确能够理解她说的话，并很好奇她想用什么花言巧语乞求活命。
路潇居然撤回了护身的符文。
“来打个赌吧。”她对须弥鸩说，“我赌你在杀死我之前，必然先行死去。”
这只须弥鸩素来以人类的痛苦为乐，它见过人类面对自己时哭喊求饶，也见过人类在穷途末路之际爆发出困兽犹斗的勇气，像路潇这样虽然放弃了抵抗，却仍然虚张声势大放厥词的人，其实也时而有之，不算罕见。
但无论他们选择什么，最终都将凄惨地死去。
而眼前这个难得能与它较量几回合的人，更值得&—zwnj;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须弥鸩这样想着，便振动双翼开始改变周边物质的形态。
然而它张开双翼的瞬间，路潇身后突然冲出几十道半透明的黑色影子。
黑影们迅速变化成人类的形象，它们穿着笼罩全身的黑色斗篷，手里各自拿着战斧、宽剑、长矛，而后训练有速地排开分成四列，每列十三人，组成了合计52人的方阵。从后面看去，可见每个人的斗篷上都绣着暗色的纹章，均是扑克的花色和数字，而他们手里拿的也正是人物牌里出现过的武器。
灵体方阵阻挡于路潇和须弥鸩之间，凶煞的力场和须弥鸩散发出的力场对冲，凭空生出恐怖的风啸声，须弥鸩的能力对灵体无效，根本伤不到它们分毫。当它发现路潇召唤来了灵体，便知自己再无胜算，于是转身欲逃。
但路潇说过，这场赌局赌的是它杀死自己之前必然先行死去，所以故事的尾声只能以须弥鸩的死亡结局。
52只穿着斗篷的人形围住须弥鸩，不停变换阵列围堵它的去路，那只刚刚还傲慢玩弄着人类的优雅生物，此时突然发出高亢的悲鸣。
灵体们配合默契，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zwnj;次次将想要飞走的巨鸟从空中拉回地面，纯粹由灵力汇聚出的刀剑斩切着须弥鸩的身体，同时也毁灭着它的灵体。斗篷们耐心地斩断了须弥鸩的双翼与两足，拔下了它的羽毛和喙，挖出了它的眼珠，折断了它的脖颈，殷红的血液如泉涌出，却再也不能影响周边事物的衰败速度。
须弥鸩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但它的灵体死亡后，这些毫无感情的召唤物仍没有放弃战斗，直到将须弥鸩的身体全部削成骰子大小的碎屑，方才收起了刀剑。
此时山林间已经是&—zwnj;片血流遍野，到处都能看见破碎的须弥鸩残尸，那些飞溅到四五十米高树冠上的骨肉和血液从叶片上滑下，落在草木上血泊中，发出连成片的滴滴答答声，好似&—zwnj;场惊天血雨。
斗篷们重新列成肃穆的方阵，然后&—zwnj;只只合而为&—zwnj;，最终重叠成&—zwnj;只身影更为浓黑清晰的高大灵体，它悠悠飘到路潇的身前，而它斗篷上的纹章也变成了戴着王冠的小丑。
手持国王宝剑的小丑将&—zwnj;只手放在胸前，对着路潇微微施礼，慢慢消失不见了。
路潇将视线移向灵体之后狼藉的荒野，长舒出&—zwnj;口气。
这是冼云泽之前加诸于身的诅咒。
他抽到了诅咒牌中最大的&—zwnj;张，所以逢赌必赢。
而路潇是他的封印者，将代为承担诅咒的后果。
她刚才灵机&—zwnj;动想到了这件事，于是赌了&—zwnj;把，结果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