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醒今何在
在木霜霜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空间又归于一片黑暗。
忽然一股剧痛如漩涡将她吸入无极深处,到达无意识的边缘。
——
墨离迁快步离开婚宴现场,御风疾驰而去。
未几,他便到了浊园。
飘若雪正在木榻旁,用清水为拒霜擦拭唇边血污。
若雪冷眼含霜,看向来者,
“风神大人,她只是个小仙婢,你何必如此利用她!”
“这些日子,你在浊园别居,与她的交易我都一清二楚。
本想着拒霜同意,我也不就追问。但今日,竟差点害了她性命。”
墨离迁恭敬行礼,长眉紧蹙,一双墨眸仍坚定异常。
他真诚地看着眼前冷冰冰的若雪,言辞恳切说道
“若雪仙子,是晚辈之错,恕我冒昧。
我刚已向众仙宣明,收她为徒。”
飘若雪有些惊异,却仍尖利盯着他,欲从他面容看出是否存有半点虚假之相。
“风神,她确有资质,但若你是因一时歉意而做的决定。恕我不允许拒霜跟随你。”
墨离迁屈膝,复行一礼。
“请仙子放心,在下诚心一片。”
飘若雪却忽然讥笑,
“那我且放长眼,看你的诚心到底如何。”
——
墨离迁抱着拒霜,一路向西北宫殿群飞去。
他记得往日,风如此划过袖袍之时,甚是寂寞。
而现在仿佛因为怀中有了一点重量,就变得稍微温暖了不少。
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境墨府。
他快步向房内走去,轻轻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床榻上。
正欲回头,又多看了数眼。
在他如荒原永夜般的心灵上,好像出现了不该有的光芒。
他转身,轻掩房门。
——
一塔千层,高耸于众阙,穿云遮日。
墨离迁轻车熟路地从塔顶檀窗翻入,正好对上一双异色瞳眸。
“狗贼,又有何事啊?”
在弥漫的光与烟中,一男子身着繁复的玄端,明明身着守礼之服饰,却很是失礼的瘫在榻上。
三千银丝肆意乱撒,仿若绽开的白扶桑。
墨离迁从袖中拿出一根发丝,并不客气道
“帮我查,这根头发的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子轻吮一口烟,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握着的金丝玉烟斗。
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挥袖变幻出一碗清水,
“把头发放进去,再把你的血滴进去。”
墨离迁照做,将发丝放入,划指滴血入水。
男子挥手将空中肆意游走的烟,捻在指间,渐渐地竟成了一颗琉璃珠。
他将珠子投于水中,瞬间水中生起漫漫烟幕,良久方散去。
顿时,碗中水、珠子、发丝皆已不见,却生出一条金色的细线。
男子拿起那根细线,左右看了几眼,长眉微蹙,不可置信道了句
“金色?”
墨离迁不明所以看着那细线,也疑惑地问道
“金色又如何?”
“我只见过白、黄与红,从未见过金色。”
男子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复言,
“白代表两人从无联系,黄代表两人或许在前世或梦中交集,红代表两人在现世中定有交集。”
“既然不是白色,也就是我和她有交集?”墨离迁挑眉无奈道。
“这,我也不知啊。”
男子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
“神棍,多谢了,我走了。”
墨离迁不逗留,飞快翻窗离开。
“无耻狗贼”
——
拒霜醒来,眼睛像灌铅一般睁不开,脑袋亦昏沉如铁。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晒干的鱼,躺在沙滩上。
刚才发生的事情便如潮水一般一遍一遍拍来,从未那么清晰过,清晰地她连木霜霜手上的指纹都看得见。
而木霜霜叫她“仔细看”和“帮他”,她仍不解其意,分外迷惘。
不知过了多久,她使劲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头顶是从未见过的装潢。
这是在谁的床上?
她颤颤巍巍坐起身,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她疼得蜷缩着身躯。
真不愧是绝尘,只消一杯酒,就仿佛溶蚀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
“神使,你实在太过胡来了!”
“零?”
“即使神使有天生神明们的庇佑而不会死亡,但这痛觉也让你与死无异。”
零的声音莫名有些愤怒。
“我没事。”拒霜捂着肚子,虚弱地回应。
她感觉左腕如烧滚烫,抬起探灵一看,才发现蝶印已快完全变黑。
“零,我这是快完成任务了?”
拒霜刚欲询问,却传来木门开启之声。
她抬眸望去,他缓步走来,如崖上悬松,孤傲清绝。
“拒霜,你醒了。”
他并未察觉到自己依旧淡漠的语调尾梢,带上不可细闻的喜悦。
“风神大人?这是在哪里?”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拒霜疑惑到了极点。
“你好些了吗?这是我的府邸,境墨府。”
他言语恳切,她不由心暖。
虽说自己根本不需要解毒,但凭自己微弱的灵力是不可能这么快好转的,那应该是……
“我记得我昨晚中毒了,是你救了我吗?”
拒霜向他扯出一个笑容,但自己都感觉有些苍白,估计十分难看。
“昨晚是有人给你下的毒。”
墨离迁言辞隐瞒,目光闪烁。
“哈哈,我知道是谁啦”
拒霜轻笑,心中苦涩若尝胆。
“小树妖,昨夜我已向众仙宣告,收你为徒,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他眼神认真又坚定,她感觉那份假相的温柔仿佛有了裂痕一般。
拒霜眼瞳忽酸,眼泪竟然想夺眶而出,隐忍良久,才言
“墨离迁,谢谢你。”
他双眼淡如秋月,伸出了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
“你别怕。”
在肌肤相接处,他掌心温暖而厚重,就像冬日暖阳。
拒霜听见自己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嘣”的一声断掉,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她自认是木头疙瘩,树生至此,流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心中情绪纵是千回百转也从不轻易外露。
如今流下的眼泪,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戚戚,而是因为得到温暖而怯怯。
他的手指因长年习武的缘故略微粗糙,但动作却轻如羽落,他擦掉了她眼眶的眼泪。
“你这样很丑。”
他明明指间是如此温柔,却还是淡淡地从嘴里却说出这样气人的话。
拒霜颤颤巍下床,正儿八经地跪在墨离迁面前,
“感谢师傅救命之恩,请受徒儿一拜。”
“好了,没事。”
墨离迁双瞳素白分明,看不出情绪。
拒霜并未起,复言
“师傅,若雪姑姑她对我有栽培之恩,请容许我与她道别。”
“你是自由的,不必事事跟我报备。”
“师傅,我还想去见木禾。”
“我不想你去。”墨离迁语气中带着罕有的强硬。
“师傅,我虽是木头,但我也有心。有些事,我想亲口问问他。”
墨离迁仍紧蹙剑眉,看着眼前她瘦弱如柴的身躯,对上她那一双决绝的眼,最终还是点头。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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