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喜欢你
梅盼感觉到怀中的人怔愣了一下，小声呜咽起来。
只是就算这样，她仍旧没有放声哭泣、宣泄自己的情绪。
梅盼拉下她的发绳，将头发轻轻理顺。
只是，就算这样，唐苒也很快止住了哭声，在梅盼斟酌如何开口时，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不要我了……”
“你也是，对吗？”
唐苒的声音近乎气声，却重重砸在梅盼心上。
她开始思考，刚刚重生时澎湃的喜悦。
她本就是为了唐苒而来，竟做出了放弃唐苒这件事，在唐苒心上的伤口撒上一把盐。若是前世的她知道了，恐怕会直接骂醒现在的她。
只是没有救下罗姨仍旧是她心中最为愧疚的一道伤痛，但正因如此，便更要全力以赴，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上天奇迹。
她抱紧唐苒。会有希望的……一切会好的。她这么和自己说。
她贴着唐苒微凉的脸颊，语气却愈发坚定：“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
梅盼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唐苒却微微颤抖一下，仿若被烫了一下，她沉默不语，蹭了蹭梅盼的手指。
梅盼感觉心中塌陷了一小块，她继续说道。
“可是唐苒，我是为你而来的。”她捏了捏唐苒的手指，总觉得对方脆弱到仿佛很快就要消失了。想到这些，梅盼心碎不已，她不禁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想到的，前世的绝望心境。
“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为你而来。”
梅盼捧起唐苒的脸，看向那双被泪水浸得发亮的琉璃色眸子，她用手指擦了擦唐苒通红的眼尾：“唐苒，我真的很在乎你。”
唐苒不知道，她曾是梅盼生命中所有的光芒和动力。
十年前的那一幕，更是让她坚定了决心。
她要救唐苒。
……
她将无家可归的唐苒带回了郊区的别墅，打了一辆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看起来有些冲动，但此刻的她只想带唐苒去那里，带着几丝逃避的心理，想要寻找一个清净之地。
全程，二人没有任何交流，但唐苒一直没有放开她的衣袖。
梅盼苦笑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感受到了来自唐苒的微弱颤栗，但唐苒任由了她。
……
回到别墅，偌大无人，但因为唐苒的存在，不再那么冷清，在唐苒洗漱的时候，梅盼收拾了一下客房，甚至将她从小抱到大的大熊玩偶从仓库中找了出来——被防尘罩罩着，仍旧非常干净。
她揉了揉大熊软绵绵的脑袋，大熊被她揉捏得皱成一团，又好脾气地将自己弹开。
梅盼小时候性格比现在还差，没有朋友，心中烦闷也只能和这只大熊说，甚至“欺负”大熊来出气，现在她将陪伴她童年的最宝贵的朋友放在唐苒身边，让它来保护对她最重要的唐苒。
梅盼笑弯了一双眼睛，她想，唐苒一定会喜欢的，她总是喜欢这些软乎乎的东西。
前世她也给她买过，只是正如那架月白色的小提琴，至死也没有送出去过。
这算是，弥补了一个小小的遗憾吧……
做完这些，她回到主卧，躺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床上。
她熄了灯，只是偌大的房间，一片安静，她忍不住心中发寒，那些恐怖故事和读书传说再次浮现心头，梅盼有点无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真是胆子太小了。
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被子里，虽然这样增加了很多安全感，毕竟被子里面是鬼界禁地，但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喘不上气来，变得更加难以入睡。
梅盼越想越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只是前半夜是在想恐怖事情，后半夜却转换到唐苒就在隔壁熟睡的旖旎心事。
属于青春期的青涩身体和已然成熟的心里，让梅盼心中无奈至极，这两者夹杂在一起迸发出的能量，使梅盼燥热得招架不住。
她双腿交叠，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咬紧了下唇。
此时，她却听到一阵异响，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望向门外，嘴快过脑子，震惊地喊道：“是谁？”
门口，逆着月光，正是她心中的女主角。
唐苒抱着那只大熊，大熊快要比她还高了，只是堪堪露出那张小脸，脸色还苍白着，手指紧紧攥着大熊的手臂，下巴埋在大熊头上，声音不免也因此变软许多：“学姐，我睡不着……”
她的声音带有一丝睡醒后的沙哑，梅盼心下一跳，她自然看出，唐苒应该是做了噩梦。
她跳下床，地上铺着超柔软的地毯，只是有些麻痒，但就算是冬天，也一点都不会冷，她于是光着脚走到唐苒面前，拉住唐苒的手腕。
床真的大到离谱，就算是再多两个唐苒，也依旧可以睡得下。
“别怕，我们一起睡吧。”她拉着唐苒到床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表过白的，这么做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图谋不轨，便急忙难堪地说道，“以大熊为界，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将大熊放在中间，梅盼躺下便闭上了双眼，甚至不敢朝着左面，而是平躺着，双手放在胸前，是电影中标准的淑女睡姿。
只是，忽然，她感受到了肩头的压力，她睁眼望去，却发现大熊被搬到了一边，而唐苒正依偎她的肩头。
她还没有任何反应，就听到唐苒呢喃的声音：“别推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无所谓梅盼的觊觎之心，她几乎将梅盼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梅盼感受到她声音中的无助。
这让她的意识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许久没有拿出的回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的语气，只是那时，她说的是：“麻烦放我下来，好吗？”
除此之外，她一概不语，无论梅盼追问什么。
只是现在，正在她回忆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唐苒的声音，却是她多年来都不曾奢求过的。
“学姐，我妈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竟然主动想要向梅盼倾诉痛苦。
梅盼心下一痛，却还是问道：“怎么了？”她放柔语气，还是将唐苒抱了过来，因为唐苒已经倚在她怀中了。
唐苒丝毫没有反感，软绵绵得像是一团棉花堆叠在梅盼怀中。
“学姐看到我妈妈，那么反感……其实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不，不是的。梅盼在心里想。
她想起多年前的琴房外，她偷偷用手机录下来、音质很差的乐曲，却至今都是她的手机铃声。
那时候，梁玟是她最崇敬的女性，一直都是她仰望着的对象。
她一直都在怀念，她在一旁抬着头看着台上的梁玟演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光芒直插入她的心脏。神明一样的女人，却在一曲毕后，走到台边摸了摸她的头。
至此以后，她成了梁玟的学生。
再后来……
“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唐苒开始细细数着幼时母亲对她好的时候，一桩桩一件件，逻辑有些混乱，她的情绪也愈发激动，却每一次都推动了梅盼的回忆。
她想起梁玟做的酒酿圆子，比秦深那一碗还要好吃，梁玟一口一口喂给她，捏一捏她软糯糯的脸颊；想起每次弹错音，她内疚又着急的时候，梁玟将她抱在腿上，手把手教她弹奏；想起在外面和梁玟一起逛街时，路人将她们认作母女，她心中酸软反驳时，梁玟却摇了摇头，默认了。
她记得梁玟身上浓烈的玫瑰气息，与唐苒清新的玉兰花味很是不同。
她没有想到……这些记忆还这样清晰深刻……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为什么，她还要回去？”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若是不知者，恐怕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梅盼却知晓。
她一次又一次欺骗唐苒，以爱之名；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个人身边，以唐苒为借口。
她能够理解唐苒心中的感受，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
她深深地恨梁玟，正因为她同样深深爱着梁玟和唐苒，哪怕她们如今已经将她的存在全部忘记了。
她想起梁玟最为锥心的那句话，用心教导宠爱梅盼，只是因为她的家族背景。
那，回到那人身边，也只是因为他如今发达了吗？
可是，她还记得，那位唐苒名义上的父亲，喝得醉醺醺时，将唐苒绑在巷子树上，殴打出气，若不是梅盼练琴练到很晚，路过巷子，将唐苒救了下来，唐苒恐怕要在黑暗与疼痛中度过整整一夜。
梁玟明明是知道的，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
第二天，她给唐苒穿上了高领衣服，将身上每一寸皮肉都遮的严严实实，却遮不住脸上肿胀的巴掌印，却照常穿着她的红色纱裙，给梅盼讲解曲目。
她讲解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动听，如果不是唐苒坐在梅盼身边，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低垂下目光，呆愣愣地注视着琴谱。
梅盼救她时，她很淡定，甚至笑着朝梅盼道谢，但梅盼清楚地看到她肿起的眼尾，眼眶的红色，她明明哭过。
梅盼不止一次去想，她凭什么。
凭什么用女儿的绝望，去换自己的温柔美丽。
每次她这么想，都想要像现在一样，紧紧抱住唐苒。
只是，她也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苒苒，你是我的勇气之源。”她叫唐苒“苒苒”。
梁玟这么叫她，她想要覆盖唐苒脑海中，这个称呼所对应的，关于梁玟刻骨的回忆。
梅盼想要坚定地告诉唐苒，她无须再次去追逐梁玟虚无缥缈的母爱，因为她会爱她。
超过去爱世界上的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