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牺牲
束凡的医术确实精湛。
天空刚显出鱼肚白，云澈就已经如他预计的那样，彻底退了烧，但这人也确实古怪，后院里打鸣的公鸡一叫，他就过来检查，确认病人没事以后，就开始撵人，仿佛他们再多待一刻，就要他命似的。
四人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跃过地平线，才是初秋，但于宸已经给云澈套上了白色面包服，还戴上了同色的绒线小帽子，生怕他刚刚退烧的身体又再受凉。
原本他还想同昨夜一样，抓着云澈的手，一起放进自己的衣兜里，但已经恢复了些力气的少年，重新又板起冷酷的小脸，目不斜视的和江晴川并肩往前走，对他视若无睹。
于宸轻轻地在他旁边咬耳朵：“小没良心的。”长臂一伸就捞过云澈的肩膀，少年原本就比他单薄，更遑论还发了一整晚的烧，根本挣不过他：“云哥哥送你回家。”
过来的时候，于宸理所当然的把江晴川挤到了副驾驶，回去的时候，因为云澈已经恢复神智，他只能乖乖地坐回前排。
不过青年似乎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上了车，韩纯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就见这闷骚的家伙已经打开了游戏留言板。
韩纯翻了个白眼，启动了汽车。
云澈在宽大的后座缩成一团，他的头还是有点疼，四肢仍然酸软无力，高热造成的影响还没完全褪去。
他刚要闭上眼休息片刻，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少年从面包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接着就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
宸少发来了一条私信。
「你和同学比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身体？」
云澈整个人都像小学生挨训一样，紧张的双手握住手机，修剪得干净又圆润的指甲在输入法上，来来回回地飞舞了半天，才打出了一行字。
「我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说您……我也不想让您失望。」
于宸透过后视镜里，看着少年半张脸埋在衣领里，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漂亮的阴影，裹着的面包服和软绒绒的绒线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稚嫩，更招人疼，但他却只能按捺住那颗被浓烈的感情涨满的心，继续敲字。
「不想让我失望，就好好养身体，参加总决赛，你一定是冠军。」
不出意料，云澈的小脸立刻变成了红柿子，小朋友这么崇拜宸少，弄得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苦闷了。
雪山之巅重逢以后，寻觅千年的心上人，终于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过于巨大的惊喜让他变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只敢先隔着网络看着那张绝美的脸。
对爱情是一片白纸的他，又听了韩纯的馊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游戏里，他享受着少年对他的崇拜。
生活里，他又一直在调戏他逗弄他。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设陡然差的十万八千里，以至于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少年解释自己的身份。
如果云澈发现冷静自持的宸少，竟然就在他身边，还以另一个身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耍流氓。
于宸开始感到心虚，可正当他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少年承认身份的时候，云澈却骤然病了，还让他发现了少年体内那一抹邪恶的意识。
事态未明以前，他只能继续隐瞒，只希望一切只是他和束凡猜错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副本，我都会陪着你。」
陪着他，才能保护他的安全。
云澈看到这条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了，甚至因为反应过度差点撞到车顶，他删删打打半天，最后只回出一句：“好。”心跳又再次剧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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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散不开的黑暗仿佛会永远笼罩着这片龙城。
于宸骑着狼犬来到了这久违的故乡，那堵高达十几米，湿滑森冷，由黑色玄铁铸造的囚笼，正是云澈昨夜噩梦里出现的墙。
墙顶上没有出现邪恶的巨龙，于宸一跃而起就翻入了十几米的高墙，墙内仍然都是由黑色玄铁铸造，正中间有一个直径几百米的深渊，像宇宙中吞噬所有生命的黑洞，深渊上面纠缠着层叠繁复的黑色锁链，都预示着深渊里禁锢着某种逆天的，放出来就会生灵涂炭的存在。
于宸却没有片刻停留，黑色皮靴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扬起清脆的回声，他走到深渊边上就纵身跳下，丝毫没有惧怕的坠入深渊。
于宸下坠了起码上千米才终于触到了平地，面前也是一个直径几百米的巨大空间，墙体意外的干燥，没有一点地底的潮湿，空气中还规律地扬着密闭空间里，不该出现的微风。
一道巨大的拱形门恍若没入苍穹，门上刻着成百上千的巨龙，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都活过来。
于宸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包裹着蚀骨的严寒，闪耀的银发仿佛北极冰川上永不会化开的雪，四周的气温都骤然跌破冰点，他一脚就踹开了那重达几千斤的玄铁拱门。
地动山摇的巨响，门缓缓打开，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黑色巨龙盘踞在里面，地面上画面了黑红色的奇异图案，黑龙的头尾部，腰腹部和每只爪子都被黑色锁链穿透，牢牢地□□着它庞大的龙体。
黑龙安静地沉睡着，金色的龙须悠然自得地漂浮，仿佛只是累了打个盹。
于宸伸手狠狠地拉动了一下穿透黑龙头骨的锁链，带着刻骨的恨：“从我进入龙城的那刻，你就醒了。”
黑龙被锁链扯痛，金色的龙须比刚才抖动得更快，它庞大的身躯也开始动了起来，像冬眠后准备苏醒的蛇。
它无声地直起高达几十米的颈部，龙眼终于睁开，庞大的身躯映衬着于宸特别渺小。
但这一“人”一龙，释放出的威压却是一样强大的。
于宸又用力扯动锁链，黑龙被这锁链所禁锢，拉扯之间都会剧痛，他厉声呵问：“你在他身体里放了什么？”
黑龙似乎并不在意拉扯造成的剧痛，眼睛里反而裹满了阴森的笑意：“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太合适。”
出乎意料的，黑龙的声音竟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悦耳又好听。
于宸冷着声：“从你背叛龙皇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黑龙不以为意地伸了伸爪子给自己挠痒：“你用实境打通了这里和人类世界壁垒，你能找到他，我也一样可以。”它戏谑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他本就是我的人。”
于宸眼眸低垂，锋利的下颚线冷硬又残酷，他伸手缓缓抽出实境，漆黑的眼神预示着死亡的判决：“你的力量已经减弱了，不然我不会直到现在，才能突破这禁制，来杀你。”实境缓缓抬起，对准黑龙的心脏：“即使你精神控制在强大，龙身死亡，你也无法存活。”
黑龙气定神闲，面对这整个龙族都闻风丧胆的实境，也一样面不改色：“你知道，锁着我的这些锁链，到底是什么吗？”
于宸已经挥舞起实境，并不打算再和黑龙费口舌，只要它死去，就没有东西能再伤害云澈，它留在云澈身体里的精神印记，也会消失不见。
缠绕在锁链上的黑色屏障渐渐散去，锁链呈现出了绚丽的冰紫色，黑龙的声音带着嘲弄：“闻到了吗？这熟悉的味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实境再也斩不下去了。
黑龙巨大的脑袋凑到了实境的刀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了几下，紧接着笑得张狂又嗜血：“这是他的龙筋。”
它的话语，像一把利刃刺入于宸的心：“他亲手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
“为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