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困惑
洗了碗，从厨房走出来的陶言屹，关了客厅和餐厅的灯，坐在窗台边上。
他拿了一根许久没碰过的烟，打火机的烈焰已经靠近烟头，马上就点燃了，却松了手，把火机装进了兜里。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根没点着的烟，凝望着从米若晞的房间里透出来的光。
他好像习惯了，回家就能看到米若晞这个奇葩的日子。
每次回家，米若晞不是在吃泡面就是躺在沙发上追剧，要不戴着黑框眼镜抱着电脑加班，她总会问他：
“回来了？”
“吃饭了吗？”
“怎么这么晚？”
尽管每天都只有这几个字，陶言屹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但米若晞好像从未在意过陶言屹的冷漠，每天依然主动问候。
昨晚因为临时有应酬，陶言屹很晚才回家，奇怪的是屋子里黑漆漆的，米若晞竟然不在。
等了很久，她依然没有回来！
不得不承认，就这短短两三个小时，让他彻底知道了等待的滋味，没有回应的等待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迷失了方向一样，坐立难安。
如同上次去a座一样，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在a座约战的话，他一定会当秋风过耳一般。
但从米若晞的嘴里说出来，他却记在了心里，因为这个奇葩既没有男人缘也没有女人缘，一定很蠢！
路过a座，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米若晞被为难的画面，他拗不过心中的不安，就上去了。
今天亦是如此，米若晞不在家，这让他很不习惯。
这种不受控的心思，让他莫名的感到烦躁，一个掌控不了自己情绪的人，在他看来是无能者的表现。
他和宋云合在一起时，就没有这样诡异的时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计划推进，唯独求婚的结果偏离了他的设想！
等等……他怎么会由米若晞联想到宋云合？这两个人哪里有共同之处？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陶言屹被乱七八糟的想法惊到了，突然从窗台上站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
“一定是太困了，累了！”
转身朝卧室走去，把夹在手指的烟丢进了垃圾桶，走到穿衣镜前要转身时，忍不住瞥了米若晞的房间，灯灭了，想来是睡着了，这才轻轻的推开自己的门走了进去。
7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米若晞用脚把手机从床尾踢到手边，关掉闹钟，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来，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发呆。
想着串货的事还没有彻底搞完，还有需要跟师兄沟通的，今天周三公司有例会，不能迟到。
她拍了拍了脸，嘟嘟囔囔的下床，推开门看到餐桌上放着买好的早餐，门口摆着陶言屹的拖鞋。
“这么早就出门了吗？早餐是给我的吗？”
米若晞将信将疑的走上前去，一看有包子油条和豆浆，豆浆下面压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回来拿东西，正好碰到门口有卖早餐的顺道给你带了一份。
今天刮风不冷，出门多穿一件大衣。
182……这是我的电话，房东小姐麻烦把你的手机号发到我的微信上。
住在贵地，我的人身安全就仰仗您了！
以上
陶言屹书”
“我去！动真格的了？”米若晞的肚子里窜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让我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保护他？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切！”
说着把便利贴捏成纸团扔在了一边，走到洗手池前洗漱。
7点半，收拾妥当之后，拿了一个包子扔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穿鞋。
忽然想起便利贴上说今天刮风，她又跑进卧室在衣柜里取了一件宽松的加绒卫衣套在毛衣上面，卫衣的外面加了一个羽绒马甲，照了照镜子还算挡风。
这才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8点整，米若晞刚把小三轮停在公司门口，就看到师兄开着车走了进来。
“小米，等等我！”张骁放下车窗喊道。
“噢！”
米若晞站在一旁等着师兄把车停好之后，看着师兄提着一个手提袋笑意盈盈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给你的！”张骁把手提袋递给米若晞说。
“什么？喜糖吗？这么多？”
“吃喜糖不随份子吗？”张骁开玩笑的说，“这是给你买的早餐和零食，有你爱吃的土豆地软馅的包子，曲奇，面包，法棍，巧克力，豌豆，嘎巴脆的锅巴，雪媚娘，蛋挞等等！”
“吆？师兄难得你能大出血一回，昨天跟你女朋友修成正果了？所以你来恩泽人间了吗？”
“哪有？”张骁不好意思的说。
米若晞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扒拉着里面的吃食。
“包子豆浆我已经有了，你拿走吧！”
“谁给你买的包子豆浆？”张骁惊讶的问。
“什么谁？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米若晞突然被问住了。
“你每天都是来公司打了卡才出去买早点，今天居然带早餐了？说，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张骁露出了一脸的八卦相。
“瞎说什么呢？”米若晞虽然在否认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急忙扭转话题，“无功不受禄，你到底为什么贿赂我？”
“昨天要不是你关键时刻替我扛了雷，我的订婚宴肯定就泡汤了，放心！这些小零食只是开胃菜等你结婚的时候，师兄我给你抬轿子护送你出嫁。”
“又瞎扯，赶紧进去吧，一些遗留问题还得你处理，我给你说荣彪的严经理简直就是个老狐狸……”
米若晞和师兄两个人一边吐槽一边说着串货的事。
9点半，友诚众和的老板尤总，站在三楼吆喝道：
“都准备好了吧？上来开会！”
二楼东边客服部的张骁，二楼西边业务部的蒋乾文，一楼包装车间的老孟和收派部门的郑强，四个人从各自的办公室跑了出来朝楼上回应了一声：
“尤总，我们这就上来。”
尤总手里盘着一串佛珠，眼神从张骁的身上飘过，附了一句：
“米若晞把昨天没报完的项目都带上来。”
米若晞恰好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听到了尤总的吩咐，师兄不安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知道这一眼代表了什么意思？
她早在心里把尤总骂了一百八十遍，尤总昨天批了师兄的事假，棉纱项目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没想着把师兄叫回来，把烂摊子丢给了她。
现在事情摆平了，竟然在她和师兄之间用了挑拨离间这招，敲山震虎以此来给师兄施压，但她和师兄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并非你生我死的竞争关系，便说：
“给你！”
米若晞把一个文件夹递给张骁。
“什么？”
张骁困惑的问，显然他的心情有些低沉。
“这是有关串货事故的汇总表，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尤总汇报，一会我有说不明白的你替我补充，可别见死不救。”
“嗯。”
不一会，四个部门主管带着各自的副手组长走到三楼会议室准备开会。
友诚众和本来就是一个小的物流公司，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个人，会议室里坐了十二三个人等着尤总和行政部的韩洁。
“都到齐了是吧？我们现在开会！”
尤总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双手交叉放在空白笔记本上，派头十足的开始讲话。
“众所周知，昨天在咱们友诚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故，还是我们的大项目棉纱！
幸亏客服部的副经理米若晞，及时跟进直到后半夜才处理完毕。
对此我要对米经理提出表扬，是她为我们公司挽回了损失，大家鼓掌！”
业务部的蒋乾文四十六七岁了是个老滑头，他发觉尤总今天特意称呼米若晞为副经理？
以前尤总老是小米长小米短的喊人家，今天突然改口了，看来因为昨天的突发事件让尤总彻底对米若晞改观了，难不成客服部要变天了？
不过，他是做业务起家的看人很准的，米若晞表面上大大咧咧躲在张骁的后面，成天喊师兄救我。
其实，米若晞的业务能力并不比张骁差，光从昨天在荣彪的工作群里说的那些话，就可以看出她的应变能力远在张骁之上，昨天就是尤总亲自出面不一定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
况且，米若晞看问题很周全，她虽是客服但能想到从他的身上打听项目客户的其他意向，旁敲侧击的引导客户拓展跟他们友诚众和的业务范围。
像米若晞这样有能力的人，出彩是迟早的事，于是他带头跟着尤总鼓掌：
“尤总说的对，米若晞给咱们公司立大功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鼓掌说：“是，是！”
张骁虽然心里有些拧巴但依然真心的为米若晞鼓掌表示祝贺。
米若晞勉为其难的朝尤总点了点头以示谢意，不过她的眼里满是埋怨，也就只有尤总一个人能看得懂，尤总却视而不见。
“你昨天半夜给我发的汇报信息我看了一半，现在你重新汇报一下吧！”
“尤总，我昨天汇报时发现有漏洞，棉纱项目张骁经理是总负责人，我只是协助的，以后如何避免发生像串货这样的事故，张骁经理能给出最全面的说明。”
米若晞这样一说，尤总也觉得有道理，他看了看张骁示意可以开始了。
张骁没想到米若晞能这么仗义？感激之余失落的心被感动塞满，米若晞偷偷戳了戳他，他赶忙打开文件夹开始做汇报。
尤总对于张骁的说明表示认可，跟其他部门的人强调按照张骁提出的解决方案做优化。
在所有的人以为例会要结束的时候，尤总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有一个小道消息，仅限咱们内部的人知道。”
大家都不以为意。
“你们知道之前的玛瑞集团最后被谁收购了吗？”
“谁？”蒋乾文往前凑了凑问。
“拓荒者！”
“拓荒者？这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我在静安市混了大半辈子了就没听说过这个公司！”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要是什么都知道至于一年到头就拉回那么点项目来吗？
尤总讽刺蒋乾文的话逗笑了其他人，他接着说：
“人家拓荒者是成大事的人，憋着一股气，说不一定在等静安市为拓荒者折服的那一天！”
“是，是！”
“听说拓荒者最终以五千万的成交价拿下了玛瑞集团，不过前提是拓荒者承诺不会裁员，不会以任何理由开除玛瑞集团的工人！”
包装车间的老孟，顶了顶鼻梁的眼镜露出了鄙夷的眼神说：
“不可能吧！听说玛瑞集团的老板光因为税务问题被税务局罚了十几个亿，即便玛瑞集团被司法拍卖也不可能只卖五千万吧？”
“你懂个屁！”尤总瞪了老孟一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玛瑞集团的老板铺的地盘大啊，听说咱们静宣市最大的电影院还有洗桑拿的都是人家的产业，更别提黄金商铺了。”
“也就是说玛瑞集团老板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查封司法拍卖，正好偿还了罚款？只是玛瑞集团没人接手，相关部门只能贱卖？”
蒋乾文顺藤摸瓜的说，尤总点了点头。
“可是那么大的玛瑞集团才卖五千万，也太可惜了吧？”老孟感叹道。
“孟哥也不能这么说吧？”米若晞偷偷的插了一句，“你想想以现在玛瑞集团的现状来说，不论是谁接手了都会赔钱只能裁员，到时成千上万的人失业，那拆散的可不是一个家庭。”
尤总听后指着老孟的鼻子怒批：
“你个老孟，看问题还没有人家一个小姑娘看的通透！”
“可是，尤总你说拓荒者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蒋乾文不解的问。
“算你问到点子上来了！根据内部消息，这个拓荒者贸易集团将会在这几天，向全国发起寻找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的活动，你想想，我们是做物流的是不是可以成为他们的承运商？”
“他们是做什么的？做衣服的？规模有多大？”
“能吞下玛瑞集团的人规模应该不小吧？”
米若晞自言自语的说，尽管不知道拓荒者是什么来头但是听尤总这么一说，她对拓荒者充满了钦佩和敬意。
心想，被疫情笼罩的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各行各业都在收缩观望。
但是拓荒者挑起了继续养活玛瑞集团所有在职员工的重担，单凭这份魄力，就值得她称赞。
尤总又开始讲故事了：
“听说拓荒者是不仅做衣服还做鞋子，做鞋子的本事可是数一数二的，他们的本部不在静宣，具体在哪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有人见过拓荒者的老总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静宣市只是分部？总部在哪？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是富二代的烧钱游戏？”
蒋乾文不相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静宣市会有这样了不起的大人物。
“给你说了是个青年才俊还不信！人家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是个成熟的企业家。
见过的人都说这人行事低调，手腕了得，要不是低调我们在网上能挖不出来他和他的八辈祖宗吗？”
尤总说着敲了敲会议桌：
“你们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给我好好留意，搜集有关拓荒者的资料，只要他们有官网挂出来，我们立马就去投标，万一中了呢？”
“万一是个骗子呢？别像玛瑞集团一样，年前还好好的年后就倒台了欠了供应商好些钱，猴年马月能结清？”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你还想不想跑业务？”
说着尤总拿起手边的笔砸向蒋乾文。
这时，米若晞偷偷的推了推张骁，张骁回过头两个人嘀嘀咕咕好一阵。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说出来大家听听。”
尤总问，张骁赶忙回答：
“尤总，我们认为咱们友诚众和可以投着试试。
万一中了，我们可以跟对方商量费用周结或者半月结，后期货量以及款项稳定的话在走月结和季结。
这样，我们就能在自己可承担的风险范围之内争取机会。您说呢？”
“很好！”尤总大手一拍总算遇到了两个知音，“蒋乾文你听听客服部的志向，再看看你？”
“在下佩服，佩服！”
蒋乾文既然把这个话题当笑话来听，尤总却认真的说：
“这事我就交给业务部蒋乾文和客服部的张骁和米若晞！
你们谁能干成这个事，最后尝到甜头的就是谁！
说不定这次就是咱们公司冲破黑暗走向黎明的唯一机会，明白吗？”
“明……白！”十多个人拉着尾音不情愿的说。
“散会！”
尤总走后，其他人陆续离开。
张骁拉着米若晞问：“你真对这个拓荒者上心了？”
“对呀师兄，因为我好穷啊。”米若晞双手握紧冲张骁扮可怜相，“我可指望着咱们公司能翻身，给我加薪，好让我买辆四轮的车呢！”
“也行，那你就去做，你手头上的事我替你干，拓荒者的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吱声，我随叫随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