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善意
“可以吗?让他们暂时在这里呆一天?”
丹木叶子摸起来软软的,还挺舒服,赵蕲最后撸了一把。其中一根嫩叶点了点头,卷上了赵蕲的手指,很快所有的树枝都回到原位,齐齐响动了起来,接着……连整棵树都摇动起来,那红色的云朵晃动着,很快,周边的丹木树也回应着摇动起来。
风呆愣在原地,下半身浸在水里,看着这奇景。
在丹木抖动叶子时,林间散发着清香,这是独属于植物的味道。赵蕲陶醉地大吸一口,随即哈哈笑起来,他大步踏着水,将跪在水里的风给拉了起来:
“它答应了。”
“山神之仆,真的回应了你的请求……”
那一瞬间,赵蕲看到风看向自己的眼神,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手痒按了下他的头:
“你在想什么恶心的事情?”
想什么……当然是想,赵蕲是不是也是神族一裔。风又瞥了眼赵蕲身边的小孩,见他目光有点不善,正盯着自己,他赶紧收回目光,对着大丹木树就是一鞠躬。
……
丹木林允许他们留下来的消息,来得比风他们还要快。因为原本虎视眈眈,全副武装的丹木枝条,全都恢复了原位。整个丹木树林,都在轻轻地摇动,应和着从中心来的波动。
明祭祀擦了擦眼睛,他苦涩又激动地道:
“他们,他们成功了……今晚可以留在丹木林了。”
猎人带头,一群人缓缓地走进了丹木林,见到那些凶狠的丹木,真的完全不攻击自己了,人
群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他们回来了!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到了风和赵蕲身上。
脚上的流水还是那么地急,树林外的雨还是那么地大,可人群却那么地安静。赵蕲哈哈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安静,他推了下风的肩膀:
“快跟他们说吧。”
风抹去脸上的雨水,又或者是泪水,他看向祭祀明,又扫过一个个悲伤的族人:
“刚刚我见到了山神的仆人,传说中山神的仆人,峚山上最大的丹木树!”
“什么?!”“是真的吗?”“山神,山神真的还在!他没有抛弃我们!”
有不少老人扑通一下跪在了水里,带头的就是祭祀老头,他们这狂热的架势,比起风来说有过之而不及,把赵蕲给吓了一跳,他不由地小声道:
“山神……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涛点了点头,赵蕲就看着面前那群人,在风的讲述之下,又哭又笑,又跪又站,原本灰暗的眼神,都射出了光芒。
他们纷纷往树林上方走了一些,地面的水浅了些,树木也将一些雨水遮挡了,悲伤的丹部落终于有了停歇的片刻。
到处都水汪汪的一片,树林里也只有丹木的根部才露出水面,湿漉漉的。部落里的人,都各自找了丹木的下面坐了下来,赵蕲离他们远一些,带着涛坐在旁边。
雨水打在树叶上,赵蕲听着这安静的响声,喘着气,和淋成了落汤鸡的涛对视,他不由地笑了起来。涛身上的耳鼠皮毛,都被淋湿了,塌在一边,十分狼狈,赵蕲低头一看自己,也不逞多让:
短袖不知道在哪被刮烂了,腰上一个大口子,裤子上也全是淤泥杂质,脚上的鞋……也掉了一只!赵蕲叹了口气,把仅剩的鞋脱了下来,扑通一声扔到了水里。
“反正也找不到了,希望它们能漂到同一个地方,哈哈!”
涛看向赵蕲,奔波了一晚上,还损失了他的东西,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还能傻乐?
“不要愁眉苦脸了,小孩这样长不大了!”
赵蕲拍着涛的头,他让小孩把身上的兽皮衣脱下来,这么湿哒哒地穿一晚上,肯定得感冒。赵蕲帮他把兽皮衣晒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了,睡到一半惊醒,又逃跑了这么半天,找到这么一个勉强休息的点,赵蕲全身都放松了,一放松头脑就昏沉起来,一昏沉就不由自主地想睡觉了。
他坐在树根上,左右寻找,勉强找了个还没被水淹到,却也能坐着的位置,就听到涛在耳边说了句“睡吧”,眼睛就合上了。
涛抿了抿嘴,他手中出现了黑光,另外一边的部落里的人还在小声说着些什么,应该注意不到这边。他手上一甩,黑光便形成了个薄膜,阻隔着不断流淌的水,垫在了赵蕲身下。
赵蕲睡得很死,连这动静都没察觉。
涛看着他,看了好久,久到天边升起了一点点光亮,他才闭上酸涩的眼睛。
山神之怒的晚上,就这样度过了,既没有被洪水冲走,也没有受伤的翅膀痛彻心扉,什么都没有。
他正呆在赵蕲的身边,安然地进入睡眠,不管外面的雨有多大,水涨得多高。
……
“小心!先来说说谁不见了!”
赵蕲是被这声呼喊吵醒的,他揉着眼睛,腰酸背痛,仔细一看,丹木林里的水几乎都褪去了,到处都散落着杂物,他站了起来。
赤着脚站在地上的感觉怪怪的,特别是这地面刚刚退水,都是一层粗粗的石头沙子,踩起来还有水会渗出来,赵蕲抬起脚看看,又看向那略微吵闹的人群。
有些人围在一起,最中间的是风,他正举着手在点着什么,旁边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老人和年轻人。
“好,小孩夜和小黑不见了,还有老人寒也不见了,有哪几个人受伤了?”
赵蕲走了过去,他四处张望着,丹木都垂着果子,叶梢泛黄得很是厉害,应该是被水浸了一夜的缘故,不过涛跑去哪里了?丹木枝头空荡荡的,皮毛衣服已经被取下来了。
风的身边跟着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还有个女人抹着眼泪,他正在挨个地和坐在地上的人讲话。
“伤得严重吗?完全不能走路了,现在还很痛?”
越过几个人头看过去,躺在地上的木木,小腿上一条伤口极长,正在发红发肿,看着触目惊心。
如果这样的伤口不及时消炎,天气这么热,很有可能就会流脓,更可怕的是细菌感染,甚至要截肢、丧失性命。
木木脸色苍白靠在树干上,看向风的眼神透露着绝望:
“如果我的脚好不了,我不想在部落里活下去了,我想被丹部落放逐……”
“我也想,我们老头给部落的猎人们增添了太多负担。”
赵蕲注意到说话的是一个驼背老人,没多久,就有许多的老人应和起来,人群都笼罩在一片阴云当中。
这边的话还没停,就看到小乌从下面冲了进来,也是哭丧着一张脸:
“风!水退了很多,但是……丹水泽完全被淹了,连山洞只露出上面一点点来……里面应该没有人和东西了。”
就算是有,他们也没有那种能力去救去拿了。
生活的重锤,一锤又一锤地打在所有人的心头。明明昨天还在山洞中和家人一起,一晚上过去,家也没了,有的甚至连家人也不见了。
“呜哇——”
“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先大声哭了出来,部落里许多人都呜呜哭起来,有的猎人也在默默抹泪。
木木看着自己的脚,他大声地道:
“哭什么哭?不就是一次山神之怒吗?我们哪次雨季没有,只不过这次大了点,山洞还可以再建的!都不许哭!”
“家园没有可以重建,山神大人没有抛弃我们,我们就能永远活在峚山上!”
风将手一挥,部落里失落的气氛仿佛为之一净,大家都没那么悲伤了。赵蕲沉默地捏了下手,这惨状,根本让他看不下去眼。
“找几个人跟我去采草药可以吗?如果伤口不处理,会死的。”
“我跟着你去!”“我也去!”“我想去,赵蕲!”
赵蕲的话莫名地让在场的人感到振奋,他说的什么草药,似乎就能救木木,也能救其他受伤的人。
风给他们分了工,留下一部分人在山上、树林里寻找一些食物。风没有带着猎人去打猎,反而叫了阳去,他跟着赵蕲去摘草药。
“这种圆形的,叶边有点波浪卷的,就是金钱草,采来洗干净弄碎就能让伤口不那么红,那么养!”赵蕲抓住一根藤,“这种藤里面有粉末,摇出来能止血。”
赵蕲讲的很认真,听的人更认真,小乌崇拜地看着他,直到他讲完了赶紧开口:
“赵蕲是巫医?懂的好多。”
“哈哈当然不是,只是我比较懂植物。”
风默默地呆在他身边,每遇到一种新的植物,就会问他知不知道用处,赵蕲能够答出来大部分,他再一抬头,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了。
“我为之前对你说过的话,道歉。”
赵蕲正专心地摘着草药,他摘点驱寒的草药,如果能熬个汤药就好了……可惜这里连器皿都没有,听到风忽然这么说,赵蕲愣住了:
“什么?道什么歉?”
“小孩……既然是你的家人,那我们不能因为他,把你赶走。你对我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