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话
在红光消失之后, 中原中也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他没回过神。
鼻尖传来了食物和灰尘的气息，耳边传来掺杂的劣质电视嗡鸣，视线开始变的温暖和明亮。
这让长时间处在黑暗环境的双眼开始变得干涩和不舒适。
少年就这样，带着光怪陆离的眩晕感, 安静的站在原地, 蓝瞳微怔, 诡异的望着眼前的世界。
…………
暖橙色的夕阳穿透了玻璃窗，将空气中弥漫的细小灰尘颗粒照射一清二楚, 同样轻轻抚摸着中原中也炽色的发梢与他年轻洁白的脸颊。
房间不大, 缭乱的三室一厅, 小小的空间中充斥着拥挤, 但是生活气息却非常浓郁。
木质地板在夕阳下散发着纸质的香味，地板上依稀可以看见几只散落的画笔；五颜六色, 充满童趣。
眼前事一种雾蒙蒙的亮光，这让中原中也感觉不到真实。
因为比起现实世界的光感, 他现在所接触的一切更像是手机中【电影】滤镜所拍摄下来的画面。他就如同一个坐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之客, 在漆黑空荡的环境下静静观赏眼前庞大的荧幕，动弹不得。
【这里我来过。】
中原中也微微眯眼，仿佛想要回忆起什么, 但是记忆中好似被设下了看不清的屏障, 层层忧虑和模糊在阻止他窥探眼前的一切。
少年轻轻的抬手，试图触摸在夕阳光线下的灰尘, 感受它们的温度。
但是他失败了。
当中原中也抬手那一刻, 触摸到一片坚硬和冰凉，那种冰凉在隔绝手掌与荧幕的接触，又在拒绝他的前进。
似乎在冷酷无情的提示，他只是一个看客。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中原中也皱眉, 双手撑在透明的屏障上，抬头左右观望四周，又试图后退与前行。然而无不例外全部失败，他所处的空间宛如通透却狭小的牢房，形状成四方体，正在限制他的行动，将他固定在原地。
喂！别开玩笑了！
那个可恶的女人到底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中原中也内心越来越焦躁，他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看着房间窗外的天色，浑身上下产生一种对于自身处境怀疑的虚幻感。
外面的天色是夕阳。
对面的街道老旧而破败，房层很矮，一抬眼就能看见对面房顶像是集装箱一样的大铁片，正颤颤巍巍盖亚楼层顶端，为居住的人遮风挡雨。
夕阳穿过楼与楼之间的夹道，带着自然的暖光为这间狭小的起居室驱散着霉腐的气息。在这一刻，哪怕这间房间中再凌乱，再破旧，都变的格外温馨。
但是这时间明显不对劲。
他上一刻还处在深夜于黎明的交织点，而下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穿梭到了陌生的封魔时刻。
这不再是地点被置换的问题。
他的时间也被置换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难得有些惊慌失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猜测女人的异能，内心却更多担心青玉的处境。
那个女人会对青玉做什么？
这样的疑问让中原中也心中产生了恐惧和不安，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汗。
即便两人是母子，但是中原中也直觉这个女人对孩子不怀好意。他从来没有见过有母亲拿毒蛇般贪婪的目光扫视自己的孩子，那种眼神别说将青玉当儿子，可能当人都不是。她就像是食肉动物在看一块生肉一样看青玉，仿佛下一刻就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食。
在联想女人能将人类瞬移和楼道中诡异血腥的肉球怪物，中原中也真的不敢让青玉和她独处太久，谁知道那疯女人会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狂性大发直接将青玉打杀？
【我必须要赶快回去！】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蓝瞳中尖锐的锋芒一闪，抬手就要发动异能——
【咔………】
起居室内，木质的房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矮小的身影摇头晃脑慢慢走出来。
中原中也：“…………”
………
………
“………？！”
少年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刹那间，看到那个摇头晃脑如同某个子供向动画里走出来的小人时，他的震惊不亚于看到哥斯拉登陆横滨。
看着那矮小的身影模样，他简直目瞪口呆心脏狂跳！直接忘记发动异能。
双手【啪】的一声如同八爪鱼一般黏在透明的屏障上，将头凑近，拼了命想看清那“小侏儒”的模样。
为什么他会这样震惊？
很简单。
因为他看到了缩小版的青玉。
准确来说，这个青玉比第一次见到的还要小。
而且和记忆中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似乎不太一样。
那个小人穿着奶蓝色的碎花小布衣，三头身的个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是没睡醒。那双黑珍珠般的眸子雾蒙蒙，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蹑手蹑脚从房间里光着小脚丫走出来，大眼睛眨巴眨巴。
除了面容和中原中也记忆中令人的相似，这个三头身小人体格非常瘦小，胳膊与腿纤细如木材，头部微大，身体平扁的像条鸡架。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像大头娃娃，典型营养不良；皮肤也透着虚弱的青白。
如果说记忆中的小青玉能被成年壮汉一拳头打死。
那么这个小小青玉估计能被成年壮汉一手指戳死。
然而这种体态的儿童中原中也并不陌生。
在擂钵街，如如幽灵般躲藏在阴暗垃圾堆的无家孤儿，那骨瘦如柴的身体，空洞连悲哀都不存在的死寂眼瞳；如同眼前的青玉，他就是擂钵街那些孤儿的缩写。
“…………”
冷汗从中原中也的额角滑落，少年瞪大双眸，僵直的凝视着孩童。内心那种微涩的疼痛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握紧拳头，任由指骨在透明的屏障上硬碰硬。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不曾见过的青玉，双眼再次麻木环绕四周。
他不仅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也许并不是他被女人送到了幻象或者是时间错乱中。
他很有可能被女人送到了【过去】
…………
……………
中原中也环视着这个有点眼熟的房间，内心不免胆战心惊。他想起这是哪里了；被传送搅成浆糊的大脑终于在看到小青玉时慢慢清醒。
这个地方曾经有一段时间成了他的心里阴影。
陪青玉回来一次后，余下三天时间，他看到饭碗里的肉沫都感觉犯恶心。
即便现在夕阳光明媚，但是在某个时间点中，这个房间臭的一塌糊涂，阴暗而寒凉，墙壁与天花板充斥着如泼墨般的血迹，放在展览上都是个后现代发疯式行为艺术典范。
中原中也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在擂钵街杀个人还能杀的像在身体里插高压水枪一般往外呲血，连天花板这样刁钻的地方都不放过。
更别提当时地上的碎肉，还有杂七杂八的内脏零件，活脱脱如同某个非法营业屠宰场收拾畜生肉剁馅儿一样。
错不了。
这里是青玉的旧居，是他被自己带走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
【中原哥哥……我想起来了，我的爸爸妈妈被人杀掉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宛若昨日那般相近，回荡在中原中也的耳边。
中原中也歪脑袋一想，眼珠子一转，顿时感觉疑点重重，漏洞甚多。
父亲母亲都死了？
当时幼小的青玉的确是这个说辞。
可是刚刚青玉和那诡异的女人相见，似乎没多少意外，甚至看到女人那一刻立马被吓的两眼瞪直，拉着他的袖子抖的如同羊癫疯，就差当场腿一软给女人跪那了。
青玉明确那女人是他母亲。
但是两年前的小青玉却张口直言妈死了。
毫无疑问，那个时候的小青玉在骗他。
………
“……可恶！！”中原中也狠狠用拳头锤透明屏障，这样的结论让他心里不好受。
但是当少年冷静下来回想女人红裙飞扬张牙舞爪鬼气森森的模样，他蓝瞳闪烁，又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青玉不一定是骗他。
孩子更像有什么难隐之言。
…………
【碰！！】
当中原中也狠狠锤向屏障时，面前三头身的小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颅，有些枯黄干草一样的留海下，那双同幼鹿般水汪汪的眼镜懵懵的看向中原中也的位置，小小的身形在夕阳背光下模糊到失真。
他们直接对视。
这让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青玉身上的中原中也不免有些惊呆。
中原中也：“………青玉？”
少年几乎屏住呼吸，期待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呼唤孩童的名字，语气轻的像怕吓到孩子一般。
他就这样看着孩子，目光几乎贪婪的看着在青玉身上不曾见过的模样。蓝瞳与黑瞳在过去与未来交织，试图打破岁月屏障。
“呜…”小人发出了低吟。
让中也失望的是，青玉仅仅是在这个方向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小心翼翼左右观望。
顺便矜持的拿小手笨拙地揪了揪那身娘炮的奶蓝色花布睡衣，小脚丫吧嗒吧嗒在地板上行走。
“x！！”中原中也恼怒的再次锤了眼前的屏障。
这回力度大的能听见少年骨骼挤压声响；但是中原中也毫不理会，只顾着拿目光死死盯着小孩的身影。
如果能从这个见鬼的屏障里出去他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我了？
中原中也心想。
他几乎迫不及待想冲出去抱抱这个瘦小可怜的孩子，感受那熟悉的体温，摸摸那记忆中柔软的黑发——即便现在它看上去有点扎手，但他还是想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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