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话
中原中也还没说完, 青玉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中原中也的手上。
“……”湛蓝色的眼瞳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中原中也却停止了交谈，不在说话。
孩子的体温并不像普通小孩一样, 带着燥热的湿度，无论春夏秋冬手心总会带一点点汗意。青玉的手心是一种温凉的感觉，就像是炎热的夏天用手背轻轻荡过的湖水，余温中带着一丝清凉。
“中也哥, 我已经十三岁了, 当你十三岁的时候你已经很好的照顾自己和同伴了。”
“就像中也哥一样, 不能忍受泯灭于众。我也一样，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成长于贫民窟, 我曾经以为那是我的一辈子，但是我错了。”
“羊的毁灭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契机。”青玉深深的凝望着中原中也，语气沉稳和缓和，中原中也却像是逃避什么一样，默默地看了青玉一眼之后, 就安静的垂下了眼瞳, 不愿意再与青玉对视。
“大家的生活终归要往前看的, 中也哥。我们都应该去尝试一下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么？我将会选择去读书, 也许过程有艰辛，但是这是我的梦想，我想去尝试一下, 就算最后不如意, 我也希望我对人生的回忆充满着回味, 而不是满心懊悔。”
“人生最怕有遗憾。”青玉道。
中原中也闻言, 他咬紧牙关, 心想；的确, 人生最怕有遗憾，可是如果今天我随你走了，那么将来人生中充满遗憾的就是我了。
他想是这么想，但是他绝对不能说出来啊。
这样未免也太自私了。
【但是。】
中原中也心中充满了晦涩的负面情绪，几乎无法压抑。
【青玉这么做，难道他就不自私么？】
他在青玉十岁的时候就捡到了他，他几乎看着他渐渐从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包子变成了冷漠理性的少年。他不明白中间过程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两个人越走越远，他有无数次想质问，想生气，但是他唯独担忧吓到这个孩子，在他的眼里，青玉好似还停留在将要被他打一巴掌后惊恐尖叫的时刻，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对青玉有过大动作，连大声说话也很少。
可是人都会长大。
他看起来不在依赖他，需要他了。
常太生死不明。
然后青玉也要走了。
他们都不曾为他停留下脚步，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世态炎凉，他就像是被抛弃一样，无父无母，没有亲友。
中原中也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自己人品有问题，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不然为什么他身边的人走的走，背叛的背叛。
但是这么想却又过于矛盾。
也许青玉仅仅是不想再同黑暗世界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他从小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就像青玉所说一样，羊的破灭是一个契机，是大家重新为自己人生做选择的契机。
青玉选择结束痛苦，他选择向前看了而已。
终究。
他没有阻止一个人步入光明的资格。
想到这里，橙发少年明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黯然失落的情绪。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笑了起来。神色仿佛是在漫长的纠结之后终于想通了什么。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了。
“我明白了，我会支持你的，青玉。”钴蓝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宛若波纹摇曳，少年的微笑有些宁静，目光似不舍，似宽容。
“……”
青玉嘴角抽搐。
他有点感觉中也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感觉中也怀疑自己要和他决裂，可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入黑手党而已。
他到底有没有误会？
没有？
但是没有的话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青玉难受的抓心挠肝，他借着喝水的空挡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我不能直接问。
但是这个方面绝对不能有误会，不然感情就伤大了。
我必须试探他一下。
“咳咳！”青玉眼神飘忽的瞅了一下周围，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下。
“那个，中也哥，话说…”他开口。
中也一双大蓝眼睛微微上挑看了他一眼，也端起水杯装作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水，水杯中被阳光反射的波纹在少年雪白的下巴荡漾，看上去富有美感。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去催下服务生上菜？”他平淡的开口问到。
“不是，我是说，咱们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在南港附近合租一套三室一厅之类的，我们的积蓄差不多够了，南港这边离学校和港口都近。到时候我上学你上班都方便的，我感觉这边房价其实都不是很贵。”
“噗！”
中原中也一下子呛到了。
他雪白的脸颊因为水呛进气管里而染上一抹红晕，钴蓝色的漂亮眼睛猛然缩小，因为反应的快，立马用修长的手捂住了嘴，先把嘴里的水咽下去，防止给对面青玉洗脸。
“咳咳咳…”手握拳抵住了口，中也低头就地表演了一个【哪怕咳嗽也很矜持礼貌不打扰他人】。
得了。
这反应，八成是刚刚误会了。
青玉心里面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心思敏锐，不然以后有的尴尬。他没多耽搁，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中原中也，然后又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桌子。
“没事吧中也哥？为什么突然咳嗽了？”为了不让对方尴尬，青玉一脸愚蠢一无所知在旁边问东问西。
“没事…”中原中也咳嗽一下，终于好了。
“我刚刚喝水没注意。”他淡定的转移话题，把纸巾整齐的折成小方块，然后擦嘴角。
搞什么啊，原来是我理解错了！
刚刚的心理活动简直蠢爆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刚刚没有把话说绝，暴露他愚蠢的阅读理解能力。他以为青玉的话是要和他割席了，但是人家仅仅是不加入黑手党而已，生活还是和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虽然心底有些遗憾没能将青玉像以往一样随身看紧，但是好歹不是最坏的结果。中原中也内心有些豁然开朗，钴蓝色的眼瞳瞬间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犹如万里晴空的蓝天。
就这样也不错啊其实。
【我上学也近，你上班也近。】
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中也哥，咱们最好租一个有洗衣机的房子，这样再也不用手洗衣服了……然后厨房不用太大，能做饭就行，可以在客厅吃，环境要求不用太高，但是至少要比我们在羊的地方住的好。我可以做饭，早饭不用做，去楼下买点东西吃就行，还能多睡一会，午饭看情况，也许我们都不在家用餐，晚饭我包了。”青玉看误会解开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下，然后没忍住，絮絮叨叨的开始讲租房子的事情。
“看不出来，你已经有打算了。”中原中也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露出了洁白的上牙，他没忍住，用手揉了揉青玉的头发。
我都多大了…还摸。
青玉呲牙，但是他看中也心情好，还是任由他搓了一把自己的狗头。
“话说，如果找到了房子，先打算押一付三，还是按期交？”中原中也一扫之前的阴郁，也被青玉这个话题引起了兴趣。
“………”青玉有点没接上话。
知识盲区的警告声响起。
他有点懵逼。
“…中也哥，什么是押一付三？”
“……”中原中也。
这就是，我以为你很懂，但其实不是。
……………………
……………………
我们时间快进到深夜。
南港昏暗的大街小巷，路灯微弱的光芒就像生命弥留之际的萤火虫，扑朔迷离。
黑暗中，今天的夜格外宁静。
白色长发的男人，艰难的背着身后的白发孩童。他一身白色披风上满是刺眼的血迹，连他白色的发丝上也不能幸免，发尾处被猩红色染的如同去理发店做了一个新造型。
男人步伐踉跄的背着孩童走在路边街道上。
他看起来有点肾不太行。
目前来讲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双腿僵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几乎是机械般前行。
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一样，他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观望。他身后背着的孩童身体也随着他的转身，木偶一样晃动。
孩童的口中血液流淌，一双紫金色的大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的望着固定的方向。他的身上满是干枯的血液，连皮肤上也有血液凝成的血痂，看上去凄惨无比。
“喂，你还活着么？”白色长发的红瞳男人满头冷汗问身后的孩子。
而他身后的孩子不闻不问，宛若失聪，睁着宝石般空洞的诡异大眼睛，呆滞的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安静的伏在白色长发男人的背后，无声无息，雪白的皮肤和红褐色的血色形成鲜明对比。
“可恶！！”男人焦急的低骂一句。
“居然遇到这种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慢慢停下脚步，他神色警惕，远处传来了哈哈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大助哥！不是我吹牛批！我跟你港，什么破逼威士忌？！我全盛时候妈的一口气能吹十瓶你信不信！”
红发男人艰难的扛着醉醺醺的张忠，对他的称呼非常无语。
“难听到无法理解，把这个称呼换掉。”
张忠听了，嘻嘻一笑。
“管那么多干什么！刚刚没喝够！刚刚那个叫什么？额？大崽？还是什么崽的？”
“太宰。”织田作之助无语的扶稳张忠扭的跟条蛆一样的身体，解释到。
“对对对！就…就那个小孩，牛逼的很！卧槽那气场！跟我在小学的校长一样，笑眯眯的，真他妈高深！我在那坐着屁都不敢放一个！酒都没喝够！”
“可是你还是醉了。”织田作之助连忙搂着张忠脑袋，眼看着他走s线，拿脸就要往地上贴。
“没醉没醉！！”张忠胡言乱语。
“我跟你讲啊哥，我以前年轻的时候被那学校校长欺负惨了！尼玛他不让我上学！天天叫我出去给他放牛！！妈个p的！”
“这么过分？”织田作之助皱眉。
张忠开始诉苦，织田作之助半搂着他，两人走的歪歪扭扭，在白发男人的隐身处慢慢经过，逐渐远去。
白发男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小巷中背着孩童继续赶路。
【滴】
张忠左耳一疼。
然而这一声响声，让他瞬间酒醒。
【触发隐藏支线《岁月遗孤》（暂不开启）】
冷汗瞬间从张忠后背湿透，他不疯也不傻了，他心里知道，他刚刚和危险擦肩而过。
“怎么了翔太？”织田看着疑似立地入定的友人，有些疑惑。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