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张岭
下午的课不长,会在申时以前结束。
放学的孩子们像重获自由的小鸟跑出教室外,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玩耍。
宫锦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教室里看到外头阳光下孩子们活力朝气的样子,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
整间教室里只剩下一个年纪相对稍长的学生坐在窗边,就是刚刚提醒宫锦周逐痕位置的张岭。
早就发现教室后方的人不知何时消失的宫锦注意到罗缙那个小胖子也不见了,心里大概明白,他也不急着去找,只是捡起木地板上的外衣来到张岭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几天前给你的经济论看完了吗?”
张岭从身旁的书袋里翻出看起来还很新的一本书册,点点头:“我已经看完了,不过有些地方不太懂。”
宫锦接过那本书,“哪个部分?是描述土地制度的那段吗?”
张岭摇摇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惑:“那个我之前有问过先生您了。我不懂的是与外来人贸易的这件事情,他们为什么愿意用远高于市价的黄金买走我们的丝绸,这样对于他们国家的经济而言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吗?”
宫锦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一下喉咙对张岭讲解道:“我以前有跟你说过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吧?”
张岭认真的点点头。
“对于我们国家来说,黄金是远比丝绸更加珍贵的东西,虽然丝绸制作困难,但我们拥有从产地培育方式到编织技术完整的生产链,所以可以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制造出丝绸。但对于那些高鼻子的外来商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就是对于他们来说,黄金的取得是比丝绸容易的吗?”张岭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就是如此。”宫锦满意的点头,“当然这跟他们国家的人将丝绸视为奢侈品也有关系,有钱人愿意花大钱购买,也让商人们更愿意以高于物价的价钱向我们购买,最后受益的还是我们国家。”
“那这样不对等的贸易可以长久吗?”
“这就不一定了,也许是那些高鼻子人会去寻找到更多黄金的方法,也可能我们也会有需要向他们买什么的时候。”宫锦放下手上的书本,“你只要记得经济的基本就是供需,有需求就会有贸易,商人只会想着怎么让自己赚钱,如何去平衡经济和民生又是另一个课题了。”
张岭一边思考着宫锦刚刚说的话,一边又翻开那本薄薄的经济论。
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先生,这本书是谁写的啊?封面上没有写名字。”
“这本书啊”张岭抬起头看到宫锦难得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看着窗外说道,“是某个烦人的天才写的,那个老头子说自己太厉害不屑署名,你不用管是谁,能不认识最好。”
张岭不是很理解的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先生,物以稀为贵也能用在人身上吗?”
“用在谁身上?”
“用在刚刚在教室后面的人身上啊。”
宫锦听到张岭的话一愣。
“听说先生不是为了给他治病还去请了县城的大夫过来,每天都去早市买鸡要炖鸡汤,刚刚还纵容那个人在上课时间把同学们打醒,虽然我是觉得打的好啦。”张岭用一种小大人的语气老成的分析着,“因为先生觉得那个人值得,所以才为他付出那么多。”
宫锦眨眨眼,也没有被点破的难堪,他笑了出来居然还带点得意,“看来你念书的时候没少在偷听你家院子里的叔婶们唠嗑啊,最近在村长家我是他们聊天的中心人物啊?”
张岭点点头:“听叔婶聊天很有趣的,整个村子都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先生你也说读书的时候不可以读成不懂俗事的书呆子。”
宫锦笑着拍拍张岭的肩,站起身:“你这孩子迟早会成大器的。你说的没错,物以稀为贵,我还早得很呢。”
“接下来我还要努力去增加自己的价值了,你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吧。还想看什么书再来跟为师说。”
张岭点点头,简单收拾一下和宫锦一起走到了门口,一出门就看到坐在不远的石头上聊天的周逐痕和罗缙。
宫锦还来不及说什么,张岭就走上前,“罗缙,先生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河边玩?”
罗缙因为年纪特别小没有几个玩伴,一听到学堂里的大哥哥愿意带自己玩马上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跟周逐痕道别,蹦蹦跳跳的牵着张岭的手走了。
宫锦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岭一连串熟练的操作,心里对于这孩子的评价再度调升了。
周逐痕也从石头上站起来,笑瞇瞇的对罗缙挥挥手。
“那个孩子好可爱啊,头也很好摸。”
宫锦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你喜欢罗缙那样的?”
“哪样?”周逐痕疑惑的看着他,“小孩子都很可爱啊,刚刚窗边那个学生我看他看的书满难的,长得憨憨厚厚的脑子好像还挺聪明,是宫老师的得意门生?”
宫锦点点头,连忙把自己歪掉的思绪拉回来,“没什么,喜欢小孩子可以偶尔来学堂看看,顺便活动一下,但要记得保暖。”
周逐痕看到宫锦臂弯上的赭红色外衣心虚的看向旁边:“我已经穿很多了,下午又不冷。”
“你有记得带出来就很好了,觉得冷再穿就好了。”宫锦对着周逐痕笑着说,“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只是希望你能多照顾自己一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跟宫锦说话都一定会看到他那个阳光的笑容,周逐痕觉得有点招架不住的转过头,“知道了知道了。”
周逐痕和宫锦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你晚餐想吃什么?”宫锦走着走着,和周逐痕的肩膀越来越靠近,“早上罗婶有给我一条鱼,要吃清蒸鱼吗?”
“都行,你厨艺好,只要记得不要放香菜就好。”
“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放了。对了,我明天要去县城一趟,你要一起去吗,顺便去拿药。”
周逐痕回过头看向宫锦,被太阳光突然直射的眼睛刺眼的瞇了一下,宫锦连忙往前一点用自己高一些的身高挡住阳光,“眼睛还好吗?”
周逐痕摇头,表情有点犹豫,“县城啊”
“没事,我可以自己去的,你在家里等我,我会买点县城的特色美食回来的。”宫锦不想让周逐痕为难,他看起来对于走入人群还是有点排斥的。
周逐痕犹豫着,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一个小小的县城遇到熟人的机率应该不高:“没事,我可以去的,这么多天我都在你这里吃住,到县城换我请你吃顿好吃的吧。”
“真的可以吗?”宫锦怕他勉强,又确认了一次。
周逐痕看着湛蓝的天空扯起一边嘴角:“要是真的看到我,该怕的人是他们才对吧。”
回头看宫锦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周逐痕拍拍他的肩,“我会戴个斗笠的别担心,倒是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拿药”
周逐痕挑起眉看着宫锦一脸说漏嘴的表情:“我以为我是去拆掉肩膀上的这玩意儿的,拿药你想都别想。”
宫锦眼看说漏了,只好露出装可怜的表情,“大夫说还要再吃一个月的,你的内伤不是还没好,而且其他地方也都还没完全好,要完全治好才不会有后遗症啊,嗯?”
周逐痕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要老是在吵不赢我的时候摆出这个表情,我不吃这一套。”
“真的没有用吗?”宫锦维持着表情靠近周逐痕。
周逐痕皱着眉向后躲了一点点,还是败下阵,“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快点回去,不是说要煮清蒸鱼?”
“知道了,走吧走吧。”宫锦高兴的揽着周逐痕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