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直哉同学，有点好玩
十分钟后，大约是家主的老男人收到通报赶过来，他望了眼被粗暴轰开凄惨倒地的大门，唇边两撇长胡须纠结的动了动，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五条家的少爷今天过来，是有何贵干啊？”
“这都没看明白，不是很明显吗？”
五条悟挑眉，
“五条大人和朋友们逛到这边，赏脸来你家吃顿饭，快把晚餐摆上来吧。”
夏油杰一脸语重心长：“悟，不要对请客吃饭的长辈这么粗鲁。”
我也跟着起哄：“就是啊五条，万一这个老爷爷心眼小，连一顿饭都不想请了怎么办。”
出乎预料，这个封建家族家主没有气急败坏，反倒同样粗鲁地翻了个白眼：
“五条家这是连三人份的饭都供不起了？那行，禅院家还不至于请不起。”
他朝在一边等候的下仆们挥了挥手，
“给客人们备菜，顺便把那个不争气的臭小子叫过来，告诉他这三位可都是同龄的一级术师，来沟通下感情。”
“算了吧，直毘人。”
五条悟态度十分跋扈地打断他，
“你那儿子性格有多烂，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影响到我朋友们吃饭的心情。”
禅院直毘人脸上看不出怒意，呵呵笑了两声：
“哎哟，有这么烂吗？和你一比较，我倒是感觉不出来了。”
我不禁赞同道：“确实，很难想象有比五条性格更烂的人了。”
五条悟嘴角一抽：“又来了，你到底站哪边啊。”
“总之不和你站一边啦。”
“不错不错，还是这位小姑娘有眼光，”
禅院直毘人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望向我，
“你都能忍得了悟，等会要不要来和我家儿子交个朋友？”
“……少给我来这套。”
我还没回答，这话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原本还在嬉皮笑脸地演绎跋扈大少爷的五条悟一下子冷下脸。
我有点惊讶地看了眼白发少年，他表情有点冷淡，手搭在我肩上，把我往前推：
“走啦走啦，别跟这个臭老头聊天了，我们去吃饭。”
–
五条悟身上仿佛有个开关，一进入禅院家的范围，他身上幼稚鬼小学鸡的气质就淡了下去，封建家族大少爷的浓度直线上升，甚至比起初见时更加纯正。
我一边夹起天妇罗往嘴里塞，一边好奇地观察着他——这人吃起和风料理的礼仪竟然还意外得像模像样，和平时吃完薯片还舔手指的画风大相径庭。
只不过这端庄的模样没能维持几秒，在我注视下，他面无表情的脸很快绷不住了，吊起眉毛，很没好气：
“干嘛，看什么看。”
“只是突然回想起来了，你这家伙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诶。”
“这是什么话啦？”
“就是那种，嗯，你懂的，那种……”我朝夏油杰挤眉弄眼，“你懂我意思吧，杰君。”
夏油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是啊，超有那种电视剧的感觉的。”
我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仿佛暗示着大家族里苦大仇深的纠葛过往呢，像是那种会涉及联姻私奔侧室宅斗嫡庶夺权的古代剧。”
五条悟朝我们翻了个白眼：
“还真没猜错，这帮人还讲究挑选优秀母体进行交.配。对了，直毘人这糟老头还跟你搭话呢……”
他顿了顿，望向我，语气恶劣了起来，
“看他那脏兮兮的眼神，说不定就是在替他儿子评估你这个优秀母体的价值哦。”
我赞叹道：“哇——”
这人似乎有点恼火：“这种事情哇个屁啊？”
“我是在赞美悟君你呢，”我假惺惺地夸赞道，“在这种环境下都能当个坚守初心的笨蛋，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五条悟盯着我，愣住了半晌：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嗯？悟君？”
夏油杰：“噗。”
“……啧。”
五条悟脑袋微垂，拿指关节抵着额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
过了一会，他重新抬眼看向我，语气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放出去的老鼠虫子们都怎么样了？找到目标了吗？”
–
既然是“先礼后兵”，那自然和原本简单粗暴的模式不太一样——不一样就不一样在于：原本应该是由我们三个人一起恐吓威胁轰炸，以图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禅院和哉的活人或者尸体。
现在嘛，变成两个废物肌肉大猩猩围观，我一个文明人孤军奋战。先暗戳戳把小动物眼线们散播出去，前往我们刚刚跟侍女打听过的，禅院和哉居住的位置。
“啊，没人在，也没有尸体。”
共享过来的视野给出了让人失望的答案，
“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也叠好了，看起来至少走了一段时间了。”
我站起身：
“我去他隔壁的邻居那里‘问问’，你们在这里继续打听消息。”
我的术式【究极生物】，到目前为止我主要使用的是特殊生物恶魔能力、躯体部分位置的强化与变形，后者如变出个鸟类翅膀、让躯干骨质硬化——但这些都只是局部的变形，整体还是维持着人形。
但理论上，我是可以变成任何一种普通动物的，这也是我被库丘林戳破假心脏后突然想起来的。
可惜这种为了逼真直接复制动物造型的使用方法无法进行强度上的微调，直觉告诉我，现在的本体会变得像真的小动物一样脆弱易伤……嘛，虽然还是不会死。
我变成乌鸦，轻松飞过小半个禅院家，落到了禅院和哉居住地旁边，一落地就感觉有点吵。
现在是晚餐时间，这片大概是家族高级成员聚居的地方，自然充盈着好闻的菜香。
而现在，香气最浓郁的地方，精美的食盒正被打翻在地，菜肴的汁液渗入泥板，来自年轻男性生物的手掌正用力按压在女孩头顶，迫使她呜咽着吞入那些脏兮兮的食物。
啊，不对。
不是呜咽，是被打断的咒骂。
我变回人形，略有些吃惊地“诶”了一声。
正表情扭曲地欺负着大约四五岁的女孩的，是一名看起来和我的同期们差不多年纪的金发少年，他听到声音，便眼神凶恶地往这边瞪过来：
“哪来不长眼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自带凶光的吊梢眼将我从下自上打量了遍，语气变了味：
“没见过的，你是哪家订下的侧室？怎么穿成这样，不成体统。”
他看着我的时候，按着女孩的手掌自然松了力道，深青短发的女孩瞬间挣扎脱出，宛如受伤小兽般，发狠地对着少年的手咬去，却被对方灵敏地躲开，冷笑着一脚踹了过去。
女孩像一只小皮球，被踢飞到半空，然后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诶——”我再次发出惊讶的呼声。
“你在叫嚷什么？”
金发少年拧着眉头望我，
“教训下不知所谓的臭小鬼罢了，带你进来的人没教育过你，不要在男人做事时大呼小叫吗？”
“只是在想哦，刚刚才意识到的。”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小的女孩，苦恼般蹙起眉头，
“我当初霸凌杰君的时候是不是太温柔了？那么温柔竟然还被硝子说成是霸凌，是不是亏了，该补回来啊？”
金发少年一脸“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杰君？霸凌？你在说什么玩意，是听不懂主人家说话吗？”
他顿了顿，明明还是少年略带稚气的脸蛋，却露出了成年男性那般特别的眼神，摩挲着下巴，注视着我：
“脸蛋倒挺俊俏的，可惜脑子不好使，是用特殊手段搞来的吗？”
“呜哇，醒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我的脸呢？”
我回过神来，产生了点好奇心，期待地望着他，
“你能夸详细点吗？”
“夸你的话倒是能听懂吗……哼，腿的形状也挺漂亮的。”
“嗯嗯，还有呢？”
“眼睛是绿色的，还绿得挺特别，形状也很可爱，眼睫毛长长卷卷的，很适合被捂住眼睛啊。”
“还有呢还有呢？”
“唔，脖颈很修长，适合盘发穿和服，你侍奉的对象让你穿的衣服真是一点眼光都没有——喂，你要不要改跟我？我是禅院直哉，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吧？像你这样漂亮的东西该找个正确的主人才行啊。”
“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呢？”
“你——等等，”自称禅院直哉的少年危险地眯起眼，“你这女人，不会是在耍我吧？”
“噗。”
我没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在笑，直哉君，你好像米缸里的小老鼠哦。”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
“在大大的米缸里的小小的老鼠，每天吃着自以为吃不完的粮米，明明缩在方寸之地，只要人类掀开缸盖，轻轻一捏——”
伸出食指和拇指，我朝他比划着，
“——就能捏死。”
禅院直哉的五官因被冒犯的愤怒而扭曲，他似乎想冲过来，但当我望向他的时候，他的双脚只能一动不动地黏在地面。
那双凶狠的吊梢眼里还残留着愤怒与惊疑，但很快被柔软的服从替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呢……”
我像是真的疑惑般，小声嘀咕着，
“……这只可爱的小老鼠，竟然把人类探进米缸里的手，当成是自己的同类了呢，是近视眼吗？”
在我的注视与轻语中，禅院直哉举起他青筋迸出的手臂，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的呼吸逐渐急促，面部口唇发紫，黑色的瞳眸狰狞痛苦地瞪大——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温驯。
我朝控制不住跪倒在地的他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了下手掌。
“啪。”
柔软的温驯与服从淡去，但重新浮现在少年眼中的，并非此前尖锐的愤怒。
“直哉君。”
我歪了歪头，垂眸望入那双似乎有在努力遮掩、但仍旧恐惧得过于明显的眼睛里。
现在他的眼神不再像带着特别意味的成年男性，又变成略带稚气的少年了。
“你能告诉我，可爱的小老鼠都在想些什么吗？”
“唔，咳……咳咳！”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刚一开口，便被窒息的后遗症堵住了喉咙。
“啊，如果直哉君不方便说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人类在想什么哦。”
我又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我在想，如果刚刚真的彻底杀掉直哉君，你的尸体在我的支配下，还能不能继续活动呢？
“你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是悟君那样的大少爷吗？……嗯嗯，尸体还能掏钱的话，应该足够给我和绫香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