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他心里有一头恶兽
庄严肃穆的黑色花岗石墓碑前,站满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茫茫人海中,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格外显眼,宁瑶一眼就能认出。
他也是一身黑色,身影孤傲颀长,冷淡的眉目,微抿的薄唇,不苟言笑的俊颜,无一不向人透露着不好接近的冷淡与锐利。
宁瑶一直觉得苏巍州很适合穿黑色,今日一见,她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他仿佛就是为这个颜色而生,如同高挂枝头的黑色月亮,清冷朦胧,高贵缱绻。
葬礼仪式在她失神的目光中陆续开始。
入殓,盖棺,下葬,祭拜……
整个过程充斥着沉重与压抑。
待吊唁完成,苏巍州缓缓转过身,面对所有宾客,声音如冬日山泉冷澈心扉,“感谢诸位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今日还有一事,需要请在场的各位替我做个见证。”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就有一群彪形大汉押着几个被五花大绑、嘴上还贴着几层胶布的男人走上前,强行压制他们跪在墓碑前。
苏巍州轻描淡写的扫了那些人一眼,苍白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父恩高过山,大于天,家中突遭此难,为人子心痛哀哉,心如油煎,可就在肝肠寸断之际,竟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传出可笑谣言,说我夺位弑父,血亲相残。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本不愿回应这种荒谬传言,可漠视的结果竟让此言论愈演愈烈。今日我苏巍州为保我苏家清誉,为安抚父亲亡灵,也为杜绝这种可笑的猜测,不得不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
他双手负于身后,语气带着几分狠戾,“现在跪于我父亲灵前的这几位,便是散播谣言最凶之人,挑此时机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其居心险恶,动机不纯,应当剥其皮肉,抽其精血,洒于墓前,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闻言,跪着的那些人皆奋力挣扎着,有一人用舌头将嘴上的胶带顶开,喘着粗气骂道,“无耻小儿,满嘴不实之言!你若问心无愧,为何要堵住我们众人之嘴!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有人上前想再次堵住此人的嘴,却被苏巍州拦住。
那人见状,继续不吐不快,“大家听我一言,这黄毛小儿近日故意在苏老先生面前装得俯首帖耳,装成孝子贤孙,其目的为了就是得到苏老先生踪迹,好安排人对其痛下杀手,自己取而代之!如此弑父的畜生怎配做我们的老大!苏巍州,你就算杀了我,老子也不服你!”
苏巍州沉默片刻后,忽而一笑,“我父亲仅有我一子,我若想取而代之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怕是有人觊觎这位置已久,看不得我继承此位吧。”
“你放屁!苏巍州,你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啊,平日见你装的那么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其实你野心比谁都大,手腕也比谁都狠!”
“不好吗?”苏巍州蹙着眉,“我们是黑道,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我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带领这群兄弟好好走下去,不是吗?”
“我们是黑道没错,但是也有自己的规矩,我们手上不沾自己人的血,你杀了苏老先生,已经犯了道上大忌。”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巍州面无表情,厌倦的抬了抬手,吩咐道,“动手吧,剥了他们的皮,将血洒于墓前。”
“苏巍州!你这小畜生,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那人一边承受着锋利的刀刃,一边口不择言怒骂。
苏巍州非但没有阻止,还把其余人嘴上的胶带都给撕了下来。
“独犬狂吠听着过单调了些,你们一起叫吧。”
一时间,怒骂声、惨叫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响彻整个松柏陵园。
苏巍州面不改色,一双深邃的眼底无喜无悲,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动摇他分毫。
宁瑶受不住这种血腥残暴的场面,干呕了几声,徐并赶紧递给了她一瓶水,又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别看了,这种场面看一眼就得用一辈子来消化,没什么好盯着看的。”
她用力闭上眼,喘了几个粗气,想起进园前徐并嘱咐的话,这才问,“徐医生,你早就知道这里头会是这样的惨状……对吗?”
徐并拍了拍她的背,帮她缓了缓那股恶心,“嗯,猜到了,这位置不好坐,他又坐的突然,必须得使一点雷霆手段才能震慑住众人。”
“那你什么愿意带我进来?”她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作为他的好友,你不应该让我回避他暴戾的一面才对吗?”
徐并双臂环于胸前,睨着她,“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除非你俩不打算在一起了,否则他的这一面,你早晚会看到。晚见不如早见,早见早做打算。反正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无非就只剩接受与不接受这两种选择。”
他洒脱不羁的口吻让宁瑶既羡慕又自愧不如。
她隔着人群遥遥看了他那张孤寂疏离的脸,心里暗暗有了决定,“我想要陪着他。”
徐并扯出一记笑,拍了拍她的肩,“他心里有一头刚睡醒的恶兽,正处于狂躁饥饿的状态,你在他身边也好,可以压制着那头恶兽让他太凶残……别看他故意躲着你,其实他也想你陪在他身边,只是他不敢这么做,怕你嫌弃他,也怕自己玷污了你。”
那几人的怒骂声终于停了下来,只剩惨绝人寰的哀嚎……良久之后,就连哀嚎声也彻底停止了,现场的观看者皆是面如土色,惴惴不安……
苏巍州的目的达到了。
他离这场酷刑最近,虽然未亲自动手,他的脸上、手上都无可避免的被溅了些许些血液。鲜红与苍白交织一起,形成一抹华丽诡谲的视觉冲击。
此刻的苏巍州,不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复仇的恶魔,黑暗的领袖……
落在宁瑶眼里,一半,是令人移不开眼的耀眼;一半,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寒颤。
那个男人,仿佛是他,又仿佛是只是一个拥有着相同五官的陌生人。
她之前那股来寻他的底气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葬礼结束,宾客都散得差不多,苏巍州也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经过宁瑶面前时,她鼓足勇气,拦在他面前。
宁瑶的手中的黑伞遮住了她的面容,苏巍州一时间没有认出,冷淡的吐出两个字,“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