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烟萝2
苏晓晓立马把白瓷瓶放到梳妆台的匣子里，像丢下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此物是失心散，专作断情绝念之用，她的确是想离开，这也是最彻底的法子，可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喝了此药后，谢尧会是什么样子……
他曾在灵山寻她几天几夜，舍命救她于火海，一路跟随她至大漠，护她周全……可用计害死父皇的也是他，甚至于为了困住她，拿大皇兄安危作要挟的也是他，手段算得上可鄙。
而她最不喜欢的，也恰恰是这些算计。
“晓晓，怎么了，和我一起用膳不高兴么？”谢尧见苏晓晓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苏晓晓执箸的手抖了下，回过神来，对他挤出一丝笑意，“怎么会呢。旁的人想与殿下共进晚膳，求也求不来。我又怎会不高兴？”
听她这样说，谢尧狭长的眸中沉下阴翳之色。他倒宁愿她回怼自己，而不是像这样强颜欢笑，毫无生气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让他等上一辈子，他也愿意。
“春笋，你爱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苏晓晓碗中夹菜。
可直到用完膳，苏晓晓碗中夹的菜，仍是一口没动过，她好像只是机械似的刨着米饭。
知水见谢尧脸色微变，以为他生气了，要怪罪公主，可谁知，他只是淡淡一句，让自己去取书房里的奏折，她便点头去了。
“你把奏折拿过来干嘛？”苏晓晓终于憋不住了，当即白了他一眼。
见她又恢复了些生气，谢尧心里终于松快了点，厚着脸皮道，“自然是在绛雪轩处理奏折啊，这里环境清幽，适合净心做事。”
论无赖，她跟他，还是没得比啊。苏晓晓轻哼一声，往院子里走，不想跟他呆在一块儿。这会儿，知水抱着奏折过来，谢尧示意她就放外面。
“晓晓，过来。”
苏晓晓背对着他，知道反抗在他这里没什么用，便挪了步子，转身走过去，却被他给揽在了怀里。
他埋首在她脖颈，贪婪地呼吸着她颈间气息，这瘙痒的感觉让她本能的想逃，却被更紧地禁锢住，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受到了包裹。
“不可以离开我，晓晓。还有，不许叫我殿下，叫我阿尧，听到了么？”
苏晓晓到底是叫不出这两个字。
一连多日，谢尧都没去宫中，从早到晚都呆在绛雪轩，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心里那个动摇不定的主意渐渐坚定了起来。
这一天，是花朝节。
早些日子，她便对知水说，在东厂待着憋闷的紧，听闻民间有个叫花朝节的日子，便想出去看看。说这话自然是有目的的，绛雪轩里除了知水，都是谢尧的眼线，她平日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不出她所料，谢尧为陪她过节，果然提前推掉了今日的事务。除却博她欢心，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花朝节人人戴着面具，无人能觊觎她，他又时刻在她身边，她自是跑不掉的。
帝京城外，是连成片的桃林，在午后阳光的映衬下，粉红如朝霞。
谢尧握着她的手，没入桃林的人群中。人人都戴着面具，成双成对，他们也是，像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妇。
唇间有些苦涩，苏晓晓知道，她涂抹在唇上的失心散已经开始融化，不过此药对女子无用，只对男子起作用，她得尽快把药喂给他才是。
“阿尧，你闭上眼睛，低下头。”
苏晓晓突然停下来不走了，眼里似含情脉脉地看着谢尧，看得他呼吸一窒。
“好。”
他闭眼，低头，心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暖击中，企盼着她能施予的一丁点美好。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他能记一辈子。
苏晓晓踮起脚尖，樱唇贴近他的唇瓣，又用贝齿撬开他的唇，将失心散一点一点渡入他的口中，明显感觉到他呼吸急促，喉结微动，慌乱把她渡过来的津~液悉数咽下，仿佛是人间最美的琼浆玉液。
他本来还沉浸在莫大的幸福中，不敢睁眼，怕一切只是虚幻。蓦地，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这个疼痛好像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是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也抓不住。
苏晓晓离开的时候，正看着他闭着眼，眉头紧皱，一手捂着心脏，踉跄了几步瘫倒在地上，表情极为痛苦，她不忍再看，沿着京郊的官道，朝着京外跑去，逐渐的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是乌云密闭，雷声四起。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淋湿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是泪珠还是雨水。
曾经举起两袖为她作伞的人，如今再也没有了……原来，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到真正的割舍。
“公主，快上马车。”
知水撑着伞跑了出来，为苏晓晓遮雨，把她扶上了马车，用手帕为她擦脸和头发，却发现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知道公主这是伤心了。
眼睁睁看着公主和谢公子走上陌路，知水心里默默哀叹。
“殿下，你没事吧？”
烟萝脚踩着铃铛，从桃林深处绕了过来，心中得意万分，苏晓晓啊苏晓晓，你到底是多傻才会全然相信我说的话？这失心散除了能让男子忘掉心爱之人，还能让人功力全失。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了，没了武功，废人一个，还不是任由自己玩弄。
这是她与风月楼之间达成的交易，只要把此药喂给他，她就能彻底得到他了，而朝堂之内，将由谢玄忧全权控制，她只要带着谢尧远走高飞就行了。
当然，谢尧体内的寒毒并不会因为丧失武功而消失，反而会发作的更快，谢玄忧并不打算把琉璃夜光杯给他，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已经是一株废棋，是死是活没什么关系。
烟萝自然不会让他死，她与风月楼合作，还是存了私心的，真的琉璃夜光杯在她手里，只要谢尧乖乖听话，她就会救他。
她轻抚他眉眼，痴痴地看着他，琉璃夜光杯不仅能救他的命，还能恢复他的绝世容貌，他一定会求自己救他，光是想着他求自己的画面，都让烟萝浑身血液躁动呢。
谢尧浑身没剩多少气力，还是一把推开了她，睁开眼见是烟萝，痛苦的表情瞬间转为厌恶，“你来做什么？滚开！”
“殿下，我是来关心你呢。所有人都背叛你了，只有我还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感觉到烟萝的再次靠近，谢尧已经没什么耐心，想使出牵机术结果了她，可没想到，一丝一毫的功力都施展不出，他像是失了内力。
“哈哈，殿下，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没有武功了。现在的你，体内毒素运行会加快，很快就会有性命之虞。只有我，才能够救你。”
果然，一抹鲜血从谢尧口鼻中流出，他自嘲地一笑，是啊，他命不久矣，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好像失去了一样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她去哪里了？”
只要一想，那硕~大的痛苦就足以将他吞噬。这疼痛，沿着四肢百骸，钻进每一个毛孔深处，细细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每一口的呼吸，都会疼痛。
“她？殿下说的是……”他怎么可能会还记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费力地想要想起来，回应他的，却只是一片茫然，凤眸看向远处，是漠然和空洞。他只知道，她会叫他阿尧，可她到底是谁，是否真的存在过，他并不确定。
记不起来就对了。烟萝扶起他，他没再抗拒，两人朝着京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