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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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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的少年说不出的好看,瓜子脸庞,凤目飞扬,妖娆之中带着几分疏冷之气,像是一只仙气飘飘的妖精,玄墨箫望着那双上扬明亮的绿色凤眸,一瞬间联想到了一个人,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少年捻动着玉珠,懒洋洋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想法。”

    玄墨箫轻眨了下眼睛,谨慎睨着那少年:“你是魅妖肃重的儿子。”

    “没错。”少年妩媚一笑,“我叫肃音,我与父亲找你许多年了,没想到转来转去,你竟是来了玉穹山。”

    玄墨箫追随着少年的目光微微一滞。

    “找我?”玄墨箫奇道,“你们找我做什么?你爹到寒晶谷不是为了抢夺渡灵珠吗?”

    “啊,没错,是为了渡灵珠,但是也为了你啊……”

    玄墨箫越听越心惊:“为了我?”

    “对。”脚步轻盈,足下没有任何声响的肃音立在距离玄墨箫三步远的地方,背靠斗大明亮的月亮幽幽道,“为了拯救你,为了帮你,为了能让你和你的父母团聚。”

    “我的父母?!”玄墨箫情不自禁上前半步,“你知道我爹娘在哪?”

    肃音冷笑着瞥了玄墨箫一眼,双臂环胸道:“我知道,但是显然,现在并不是告诉你真相的最好时机,因为你毫无能力,即便我告诉了你一切,你也无计可施,何必多此一举。”

    “你……”玄墨箫攥紧双拳,“你戏弄我!”

    “戏弄?”肃音抿着唇角媚笑了两声,“确实有人在戏弄你,但那个人不是我。”

    他伸出右手,用一团蓝色的妖火托起渡灵珠,原本洁白透明的渡灵珠内,瞬间漂浮出一团耀目的灵光。

    “你很聪明,知道冯庸醒了对你不利,所以将偷偷修炼来的灵力输送到了渡灵珠里,不然的话,当叶清衣试探你的时候,你就露馅了。”

    “什么?”玄墨箫胸口一震,“你说什么……试探?”

    “对呀。”肃音娇俏地歪了下头,“不然你以为叶清衣叫你过去干什么?他不仅试探了你的灵力,还试图诓你服用锁灵丹,还好你侥幸逃过一劫,不然的话日后便是个什么法术都练不成的废人了。”

    “你、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师叔绝不是你说得那样!”玄墨箫面色惨白地瞪着肃音,“你骗我!”

    肃音讥诮一笑,并不解释什么,他轻轻朝手中的渡灵珠吹了口气,闪动着灵光的渡灵珠便飞到了玄墨箫面前。

    “你要小心收着它,千万别弄丢了,还有……当心你所谓的同门,相信我,他们没有一个人真的喜欢你……”

    肃音翩然转身,化成一道白烟飞入山崖边的苍树内,旋即消失不见。

    玄墨箫瞪着双眼望着肃音消失的方向,双膝一软,倒退着瘫坐在地上……

    ————

    中秋节一过,便是四季如春的玉穹山亦是有些寒凉。

    天一凉,叶清衣便更不愿出门了,整日窝在倚兰轩里看书睡觉,休养生息,闲适得一塌糊涂,起初倒也清净,后来总有客上门,与他饮茶下棋,谈天说地,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点苍峰峰主苏梦笙。

    一大早的,叶清衣头发还没梳好呢,一身大红锦袍的苏梦笙便登堂入室,怼到了他眼前,叶清衣只得一边戴冠一边与苏梦笙说话:“苏师兄,大清早的,你不给弟子们上早课,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上完了啊,所以赶着来看看叶师弟你!”苏梦笙一屁股坐到叶清衣身边,摇着扇子道,“师弟,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你跟着师兄出去转转吧,老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

    叶清衣通过铜镜睨了神采奕奕的苏梦笙一眼:“你身上的伤好利索了?”

    苏梦笙“啧”了一声:“都五天了,早好了!”说着苦着脸摇了摇头,“说起来咱家掌门师兄可真够狠的,一百山棍,打狗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啊!要不是我一个劲朝柯长老讨饶,师兄我这身子啊,怕是要废了。”

    叶清衣想了想杜仲“打死都是轻的”的暴躁言论,含笑道:“你那徒弟如何了?”

    苏梦笙一听这话眉毛立刻飞到了脑瓜顶上去:“你还说呢!你干什么赏他一本《万阵心说》,这孩子看这书看得上瘾,闲下来的功夫都去看书了,一点功都没练,如此下去怎样在仙剑大会获得一个好成绩啊?”

    叶清衣听罢缓缓将手中的木梳放在了梳洗台上。

    那书确实是在他的应允下交到玄墨箫手上的,他当时想着,若是玄墨箫日后不得修仙,学些阵法仙诀自保也是好的,没想到那孩子竟是上了瘾,连点苍峰一脉的仙术都不认真修炼了。

    “那孩子是有些痴病在身上的。”叶清衣道,“反正今日天气不错,师兄,我便随你到点苍峰看一看吧。”

    被晨光笼罩着的点苍峰温暖静谧,朝气勃勃。

    一众身穿正红剑服的点苍峰弟子聚集在教练场,两两一组,比剑练习,兵兵乓乓的击剑声环绕在整个点苍峰上空,震天动地,甚有气势。

    一片鼎沛喧闹之中,玄墨箫独自一人蹲坐在一棵硕大茂密的榕树下,手捧一本古铜色的书册,看得格外入迷。

    略显凌乱的须发自额边垂下,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偶尔落在书册上,少年也不会理会,他专心致志的看着书,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正是怡然自得,几个手持长剑的点苍峰弟子走了过来,齐齐将他围住。

    “玄墨箫,你不去练剑,捧着本书在这里看干什么?”

    “仙剑大会在即,我们每个人都刻苦练习,争取为点苍峰争光添彩,你凭什么赖在这里躲清闲?”

    “就是!”

    “太过分了。”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玄墨箫。

    玄墨箫缓缓合上书,不安地望着围住他的弟子,自打他来了点苍峰,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从来不招惹是非,更不敢和比他出身高贵的同门多说一句话,便是用膳也是等师兄们吃好了才进入膳房,便是吃些冷饭剩菜也毫无怨言,但即便如此,他的师兄们依旧很讨厌他,盯着他的目光永远那么嫌弃鄙夷。

    “大师兄,我……怎么了?”玄墨箫望着站在正中的晏清河道。

    宴清河乃是苏梦笙座下大弟子,一向视苏梦笙为神明,因知苏梦笙因玄墨箫挨了责罚,早就对玄墨箫心生不满,偏偏玄墨箫未曾表现出半点愧疚不安的样子,整日看书发呆,畏畏缩缩,全然一副害群之马的模样。

    不过只是皮相好而已,整个点苍峰上哪个弟子不是人中龙飞,师父凭什么对他偏心!宴清河越想越生气,望着玄墨箫的目光别提多阴冷了,他面无表情道:“玄墨箫,你可知还有二十余日,便是十年一度的仙剑大会了?”

    玄墨箫点点头,嗫喏道:“我知道。”

    “哼,你知道?”宴清河气道,“你知道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看书?!”

    玄墨箫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抱着书站了起来。

    宴清河打量着玄墨箫楚楚可怜的样子越发生气:“每个点苍峰弟子都在努力练习,争取在仙剑大会上拔得头筹,让师父面上有光,你倒好,日日偷懒,抱着一本破书看看看!你要考功名就滚下山去考!”

    “就是!”

    “大师兄说得没错!”

    玄墨箫默默听着师兄们的指责,不言不语,照单全收,宴清河气得冷笑两声:“或许你是在扮猪吃老虎?玄墨箫,你到底凭着什么本事被师父另眼相看,亮出来,给大家伙展示展示。”

    “展示展示!”

    “对!让我们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玄墨箫在哄闹声中吓得连连摇头:“各位师兄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师父瞧着可怜,接到点苍峰随便养着而已。”

    “我看未必!”宴清河倏然提起长剑,对准了玄墨箫手中的书册,“玄墨箫!快快出手亮几招,不然的话,我便将你手中的书册劈成两半。”

    宴清河说罢飞身而起,直扑玄墨箫而去,玄墨箫瞪大眼睛盯着飞扑而来的宴清河,下意识地将书册抱在怀中,转过身去,竟是以肉身去挡利剑。

    宴清河见状慌忙收了长剑,抬左手击出一团灵力,将玄墨箫轰了出去,玄墨箫闷哼一声摔落在地,滚出去几丈远才停了下来,沾了一身的落叶残花。

    他沉闷地咳了两声,抬起头,伏在地上瑟瑟地望着宴清河。

    “师兄,他、他好像没有灵力!”一小弟子道。

    宴清河蹙眉瞪着玄墨箫,默默攥紧了剑柄,刚才要不是他及时收剑,玄墨箫此刻已是他的剑下亡魂了。

    “你没有灵力?”宴清河难以置信道。

    玄墨箫不作声地望了宴清河片刻,擦掉嘴边鲜血,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我没学过……”

    弟子们瞠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甚是迷茫,宴清河更是不解,思忖许久试探道:“没有灵力,那就是拳脚功夫与剑法很好喽?”

    他干脆利落地收起了灵力:“小师弟,劳烦你选一件武器,师兄我想和你过几招。”

    玄墨箫暗暗将牙关咬紧,考虑许久后道:“我不会什么剑术,但既然大师兄想与我过几招,师弟舍命奉陪便是。”

    他堆了些树叶,将从玉姝峰带来的法籍轻轻放上去,环视一周,取出怀中匕首斩断一根竹子,截了段两尺来的竹棍,对着宴清河道:“请。”

    宴清河眯着眼睛瞧了瞧玉树临风的玄墨箫,又看了看他手中粗苯的竹棍,轻哂一笑,提剑飞了出去。

    整个点苍峰上的弟子都放弃了修炼,跑到二人激斗处围观。

    不曾使用灵力的宴清河一套剑法凌厉飘逸,密雨般纠缠着玄墨箫,逼得他步步后退,玄墨箫掌中竹棍上下翻飞,虽无进攻之机会,却反应飞快地抵挡下了宴清河的攻势,倒也保住了颜面。

    “果然有两下子!”迟迟刺不到玄墨箫要害的宴清河变幻剑招,一记斗转星移,便使玄墨箫胁下空门打开,宴清河双眼顿亮,收剑抢步,将锋利的剑尖对着玄墨箫心口刺了过去。

    散发着寒气的剑尖顷刻之间逼至眼前,玄墨箫惊得惨白了面庞,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一颗枣核打进了宴清河手腕,宴清河惨叫一声,松手弃了长剑。

    围观弟子惊呼一声齐齐转身,愕然发现苏梦笙与叶清衣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凛凛地盯着他们。

    “师父!”

    “师父……”

    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跪在地上,宴清河更是面如死灰,托着鲜血横流的手腕,跪倒在地:“师父……”

    苏梦笙吃着脆枣,满脸不耐烦地瞪着他的弟子们。

    “闲的是吧?闲的啊!”他将没吃完的脆枣往弟子们的头上一丢,叉腰骂道,“有功夫欺负新入门的弟子,没功夫好好修炼!我把你们收到点苍峰,是让你们气我不成!”

    遭到呵斥的点苍峰弟子低着头,瑟瑟发抖不语。

    “一帮子小混蛋!就会惹我生气!都给我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该如何做人,什么时候再起来!”苏梦笙气势汹汹地走向玄墨箫,路过宴清河时,冷冷道,“清河,你这大师兄当得可真称职。”

    “师父……”宴清河早已哭成了泪人,“师父,弟子知错,弟子不是有意欺辱玄师弟的,弟子只是……”

    “只是,只是,只是什么?”苏梦笙打断宴清河的话,“你给我跪着好好反省!”

    宴清河哪还敢狡辩,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苏梦笙扫了宴清河一眼来到玄墨箫面前:“墨箫,你怎么样?”

    玄墨箫望了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叶清衣一眼,对着苏梦笙笑笑道:“师父,我没事,师兄只是跟我玩闹而已,不是有意针对我。”

    “是不是有意为师看得清清楚楚。”苏梦笙一脸心疼地扫了扫玄墨箫身上的枯叶,“瞧瞧你,好好的衣服上沾了些什么……不是师父我说你,你也好好练练功,身为点苍峰的弟子一点灵力都没有,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苏梦笙老父亲似得对着玄墨箫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叶清衣淡然望着那对师徒,忽然间觉得秋日里的风也没那么凉了。

    他知道玄墨箫会在点苍峰受欺负,却没想到,那些弟子下手竟是这样狠,便说刚才之事,若不是苏梦笙及时出手,只怕玄墨箫此刻已然魂归离恨天了。

    “容莲,你以后多多照看着你玄师弟一点。”

    “是。”容莲一边应着一边将一封书信交给叶清衣,“师父,这是溪谷主命人送来的信,来人点明要交到师父手上。”

    溪暮海?

    叶清衣扫了那师徒二人一眼接过信函,展开来读道:“清衣吾弟,事出之日看守冰牢弟子已醒,指认玄墨箫为凶手,杀人凶器为竹棍,此子城府颇深,吾弟万万当心!”

    叶清衣觑目端量着信上几字,目光渐冷。

    他收起信函缓缓抬头,目光从那稚嫩俊美的面上扫下,情不自禁落在了那少年手中的竹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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