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懂得爱就不再会寂寞
分手。
说完那样的话后，慈光寺见遥一时不敢去面对金城枫，而好不容易能够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面前男生锻炼有致的身体正完全保持着刚才的僵硬姿势，只是眼神却又出乎意料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
他似是只用喉咙呼出般叹了口气，然后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臂则扶靠在她腰后。他一时就这样贴近她，下巴近乎抵在她的肩头。
“我知道了……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谈吧。你现在需要去医务室休息。”
说着他一把就将她抱起，声音外露出的没有从前那般锋锐强势，却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容抗拒。
“对不起……”
这一次，慈光寺见遥再没有拒绝。
因为少女几乎是涩着嗓子才能出声，仿佛刚才那一番宣告已经用光了她仅有的全部精气神。美丽的瑰紫色眼眸在疲劳性酸痛下惺忪，又被随意蹭到一边的长发稍微掩住，露出一侧光洁的颈和苍白侧脸。
美得委实透出病态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周围的人不免因为他们这样突然的状况而有所惊动，可他们现在却都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我……没有考虑到枫的情况，这种场合被说分手是很没面子的吧。可枫明明是为了——”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金城枫紧皱眉头，声音隐忍而冷硬的打断了少女孱弱的发音。面子？他才不关心那种东西。
“你还是不要想事情了。”
金城枫一颗心都十指连心似的牵在怀中就快睡着的少女身上。她几乎合拢的眼帘终于被上午的阳光晕出一抹亮色，但也越发衬得那些如同明不起来的清晨般的乌青深得难以化解，令人有些心惊。
她的肩膀绷紧一下，又慢慢松下来。好像本来还抗争着想说话，却不得不陷入同样不好受的睡眠。
把人抱到医务室的时候，须田东的两个值班校医无论哪个都已经对慈光寺见遥这幅状态见怪不怪了。首先被金城枫抱过来就已经不是第一次，更多的时候她自己就会过来，开学一个半月来慈光寺见遥这已经是光临校医室第五次，不为别的，就为间歇性几乎无眠所积累的身体和精神上都到达极限的负累。
金城枫在校医指引下小心翼翼地将少女从臂弯给放到校医室的床上，尤其注意着将她之前疲劳性骨折右脚踝的那只脚轻轻搭在床的里侧。大抵因为他知道便不放心别人，也不愿向别人多解释，所以在校医想为慈光寺见遥把鞋脱下时他径直便接过手。
脱鞋的时候不得不一时把住少女并不纤柔、但在优秀的长腿比例上整体便还是让人觉得很少女感的小腿，只是极尽克制的触碰，都能感受到与那恐怖跳跃能力与用刃极深的滑行相匹配的匀称肌腱。
温热的掌心顺着脚踝将鞋脱下，那是少女在跳跃时用来承受落冰压力的部位，是在冰刀上为之承载一切的部位，所以也曾一度崩坏，让她倒地不起。做过康复手术的这个部位似乎格外敏感，只是被他摸到一下难捱睡眠中的少女便往回缩了缩脚，而这样才反而让他不得不去抓住她的脚踝。鞋被脱下来后，脚背连带脚趾都是在纯白袜子包裹下紧张的颤抖蜷缩的。
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可他明明怜爱还来不及呢。脱完鞋后便将薄被一把拉下，将少女的双足悉心地护在其中。
做完这一切后男生冷硬的眉头一松，弯下腰有些慢地蹲在床边，明金色的双眸一边不住注视着已经安然躺在床上的少女……样子简直有一种虔诚感。
她是该休息，而他也该用这段时间来好好想一下到底要怎么解决他们现在所面临的矛盾。
——清哥，可我不明白。
亮橘发的男生低下头攥紧了已经从少女那里取回来的吊坠，右手用力时在皮筋有些紧的绑缚下涌现出格外明显的肌肉线条。银色吊坠与灰紫发绳就那样在同一个镜头中交相呼应，宛如他注定的宿命……
那双明金色眼眸在将少女眉头微锁的面容收入眼底时，闪过令人哀伤至极的光。
为什么我爱的人，总要遭受病痛折磨。
他的手指猛地张开，又扣紧在病床边缘。
金城枫想起那时医院的支架，输液管和吊瓶，表兄望向外面的目光很深，但心跳声却很轻。
就像金城枫不知道那是蓜岛清文最后一次住院。而表兄所等的那个人，终究也没来。
所以金城枫想陪她。
他是在乞求啊，把时间多分给他些。
如果能再相伴一会儿。
再一会儿，再一小会儿就好。
仿佛就能得到什么改变。
……
少女这一觉并非沉眠，只不过一节课有余，梦中都是凌乱的景象纷纷闪过，一点也不安稳。但朦胧中又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十指在与一个熟悉而温热的存在交握，令她感觉到唯一的安心。
毕竟学校今天有大型体育活动，后来校医也去现场值班了，校医室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枫？”
慈光寺见遥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间目光落在面前尚还模糊的面孔上。刚醒来的少女用懵懂目光发怔地看着他，而金城枫则收回悬在她脸颊上的手。
“嗯……我在。”
在慈光寺见遥向他伸出双臂之前，他先一步拥住了她，少女温凉的身体在这一刻显得单薄，于是他受感情驱使兀自用的力气很大，可落在她身上的却又很轻，像是只虚虚围拢着一种令人珍爱的易碎品。
“对不起，我好像又向枫撒娇了。”
少女贴着他胸膛闷闷说道。
“……你又怎么撒娇了？”
金城枫都不想再跟她在这种事上争论了，于是便干脆顺着她。他手臂刮蹭过少女温软的腰部，逐渐放松，声音都有几分似是觉得无奈的慵懒。
“很多……”
“比如要求枫只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比如自顾自的说要保护枫，还有拿分手来要挟……”
少女一个接一个悉数起来。
“虽然表现出一副不愿枫被我拖累的样子，但其实还是想要枫能够心疼我，想要你理解我。”
如果这不是撒娇，还是什么呢？说到底，这大概就是慈光寺见遥的撒娇方式吧。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拖累吗？”
听她那样说完良久，金城枫扶着少女的腰部，让她能够直立起来注视自己。
“就算你曾经真的那样拖累过别人吧，可对我来说，一定不会一样。因为就像你说的——我需要知道在自己前进的同时你也会去往那里。”
“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讲过吗，有女生来向你咨询男朋友在社团训练太忙顾不来自己要怎么办。难道你觉得那些女生的要求就都是错误的吗？”
“不，我没有……”
听到这里，少女禁不住摇头。
“想让喜欢的人多陪伴自己是人之常情。”
原来你对这种事也不是不知道啊。金城枫挑了下眉，几乎有些好笑的无奈注视她。
“会有这种需求，我觉得是交往双方任何一个都理所应当的权利，那并不是任性也不是什么，如果真的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也很想告诉大家。”
金城枫太了解慈光寺见遥。他就知道，哪怕慈光寺见遥对自己要求很严苛，看重的方面不一样，可她却不会因此就看轻别人，不尊重别人的意愿。
“是啊……我也觉得那不是拖累。”
并不是因为否定这个就约等于也否认了蓜岛清文曾经所追求的事物，金城枫才会如此肯定。
时间不断流逝而过，可他们却为了不被打开在害怕触碰、害怕爱的世界死死攥紧自己的瓶盖。
是不是终于该坦率一些了呢？
汹涌而出的话，缠绕着那无数的思绪，简单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尽述。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就算要那种黏人的陪伴也无所谓，只要有余力我就想要为她实现。”
只是此刻话语绝对发自肺腑。
啊，这个人果然是这样。
正因为这个人是这样灼烈坚决的火光，对长久处于无眠黑夜的人来说才具有无限吸引力。可她也害怕，害怕这道火光会被她那份沉重的喜欢压灭。
糟糕，这不就已经开始羡慕了吗？
艳羡将来能被枫所喜欢的人。
“……被枫喜欢的人，很幸福。”
本来应该继续他们的话题的，可她却情不自禁的吐出了这样一句，简直酸涩得心都在发苦。
“是吗。”
金城枫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喜欢的人已经快将小脸皱成一团了，实在看不出一点幸福的样子。
“遥，我只是想要你知道……”
所有的一切，你终有一天都会知道。
“我确实担心你的身体，可我也只是在担心你。只是因为是你……”就像正常父母无论如何都会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一样，如此不需要理由。
那不是拖累。
是他心甘情愿背负的爱。
很多人是懂得爱开始才会感到那种寂寞，可他们不一样……他是懂得爱就不再会寂寞，再也不。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就算要那种黏人的陪伴也无所谓，只要有余力……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也会为我……
“我……知道了。如果我感觉身体不行的话，会提前告诉枫的，枫那时就……陪我回去吧。”
宛若樱花般任春风吹拂。
搂住少女的人开口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