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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Porunacabe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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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惊动远方之时,澈冽强风泳于高天

    夜晚的月光透过高处的一排窗户打在泳池的水面,金城枫坐在泳池边上,难得的不是激荡在池水中,而是低头看着手中被他攥住不断摩挲的口琴。

    现在连自主训练时间都结束了,不过继续留在这倒也没有人管,金城枫偶尔会想只是待在泳池边。

    “真没想到,我姐连这个都给你了。”

    踏着夜色与月光走来的少年仿佛更莹润地会发光,走过来后便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他旁边。带着有些兴味的语气,继续开口道:“你不会想我姐了吧?”

    毕竟平时锋利至极的人此时却那样略显寂寞的一个人坐在泳池边,还直直看着手中那把小巧精致的口琴,柔软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在睹物思人。

    “只是暂代保管而已。”

    低沉亮烈的声音含带着一股叹息。

    “……而且就算在想,那又怎样?”

    但那叹息之后,语调中的硬与亮烈便复又升高。

    “是不能怎么样。”

    维克多似乎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声音竟然显得轻漫而又豁然,只不过一把将他手中的口琴夺了去。

    “喂…”

    连金城枫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用急,我会还给你的。不过日本有几位复音口琴大师还是挺厉害的,所以你会吹这东西吗?”

    少年的语气有些调侃和得意,而金城枫回以的自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觉得呢”。

    嘛,想来也是,这家伙的生活里绝对也就只有游泳和学业。于是维克多不再言语,而是将口琴贴向自己的唇边,低垂的异色眼眸中情绪突然转变。

    起调的首先是一串慵懒而犹豫的旋律,一听入耳便仿佛在人的心中激荡出了一圈涟漪,而那表现在金城枫垂在泳池水中的双腿,脚尖都下意识颤了下,惊扰了一池被夜晚的月光又积了一层的水面。

    少年不愧也是俄罗斯国宝级艺术家的儿子,他的吹奏一听便让不通声乐的人都觉得与旁人不同,必然是拥有着极高的水准。尤其他的姿态此时也有一种投入感,便自形成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氛围。

    在这个夜晚,在泳池边上——

    那声调在轻与重,缓与急,幽婉与激越切换的缠绵中一圈又一圈回荡,像是一种矛盾,一种起伏不平。这首大气婉转地带着贵族气质的曲子,与一身清冷矜贵之气的灰白发少年此时似乎再相称不过。尽管或许有一知半解的人会说这曲中的情感太过激情澎湃,犹如成人爱侣间的复杂纠葛,并不符合少年身上那种太过干净冷冽的气质。但在金城枫的眼中,他却仿佛看到了被冰封住的正碎裂燃烧的火种。

    可说火种又不太恰当,因为少年依旧还是那个藏起稚嫩,藏起天真的矜冷少年。他眉宇间随着曲调舒展开的那种于他而言就如同空气般须臾不可离的高傲,那种平淡无奇间抬目的傲视群雄……那种姿态,让金城枫恍然也看到他姐姐的侧脸。

    灰白发的少女在冰上复又调整姿态。

    她刚刚拉提刀燕做仰燕时,尝试像以前一样将手位够到小腿内侧的位置,结果是肢体的轻微僵硬还未彻底恢复。不过她很小心,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慈光寺见遥还待在东京没有离开,因为刚走出医院的时候竟然意外遇到了自己在圣彼得堡滑冰时冰上俱乐部所在组别的副教。想不到他竟然作为专注于跳跃的教练被邀请而转组到了日本,而且还说这多少是她的功劳。这位年纪轻轻就因伤退役的前男单跳跃天才选手阿列克谢·莫洛佐夫,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岁,无论曾经多辉煌过可执教后却还并未来得及带过多少选手。可从小陪练带出来的那么一位四周跳公主却名气太大,造成了很强的慕名效应,导致了日本东京这边几位知名的花滑人士准备联合创立的俱乐部基地甚至特意向他发送了邀请。

    阿列克谢带她来参观俱乐部,结果刚拿到可以恢复冰上训练准确信息的慈光寺见遥看到冰面果然还是忍不住,在非公开冰场已经滑了好久。

    阿列克谢对从小带大的女孩倒是见怪不怪,他对慈光寺见遥那特殊的身体情况也是习惯了:无法正常睡眠,所以凌晨两三点见她还在冰场训练那也是寻常的,但偶尔白日里身体却又会突然到达极限遭受不住,然后便不得不再临时转变训练安排。

    就像白天多么喧嚣,你要去见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可晚上你却要回到一个地方,重归黑暗。

    安静地回到,属于自己的黑暗。

    而这个时候,往往是少女一人独舞的开始。

    俄罗斯独有的瓦尔干口琴可以轻易变换数十种音色,所以随着几声类键击声般的顿响,灰白发的少年微动头颅,让乐曲进入了高潮。许多音乐鉴赏的文字中也都多见这么几句经典的话“钢琴在音乐高潮到来前有力的击键,仿佛是下一个旋转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出发,去征服面前这个舞池”。

    走向激进的狂野,优雅与热烈。

    单足蛇步,内勾,单足蛇形,左前内括弧……少女一连串动作是华丽雅致的撩人动感。像是盛放在舞池中的花朵被香风所吹开的原因,一片觥筹交错中梦一般的明丽,灵动而高雅,艳丽却又疏离。

    可是,乐曲也就在此时的高潮处突然结尾,仿佛人生的戛然而止,只留给听的人一种怅然若失的无尽回味。一首曲终,而脑中的旋律挥之不去,犹如一场还没有尽兴的舞蹈,永远只差最后一步。

    偌大的游泳场馆中响起两声清脆的掌声。而做那动作的金城枫坦然自若,仿佛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抬眼向维克多看去,随口问了句:“吹的什么?”

    维克多答道,“《porunacabeza》”。

    但顶着面前人一副“你给我说人话”的注视,少年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又无奈补充“就是《一步之遥》”。

    但出乎意料的,金城枫竟然自语了一句,“……原来这个就是《一步之遥》。”

    “什么啊,你原来知道?”

    “只是听你姐说过。”

    维克多听到这里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说来听听的样子,全然没有刚才孤高优雅的艺术少年模样。

    “刚开学那阵子……我陪她在公园的沙地上跳过一次探戈,不过我完全不会,都是她在带我跳。后来她又提起来,说想到这件事时突然感觉很像那部叫《闻香识女人》的电影里一个失明的退伍中校带着一个想学探戈的女人跳舞的片段。”

    “——她说他们跳的,就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一步之遥。

    舞者两人每每若即若离的挑逗与诱惑,彼此接近了,马上就能够触及,却又在仅距不到一步时又迈出轻盈的舞步疏远,而后再接近,再这样仅距一步时疏远。永远看上去那样的触手可及,却偏偏总算这样只差最后一步,仅距一步之遥……

    据说作曲人也是如此,刚与恋人分手的他非常痛苦,于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去赌了马。本来他买的一马当先,但最后时刻却被第二匹马超过,而且只比他买的马领先了一个马头。作者的失意、颓废不易言表,于是便一气呵成了这首《一步之遥》。

    不仅赌博输了,女人和爱情也尽数失去。

    我已经厌倦,失去一切了!

    冰上的少女忽然向前侧抓,那一刻她的眼神透露着一个压上全部身家赌徒的疯狂。而后她就这样顺着手位又接做一个扇形燕式,脚下那样轻盈地滑过来的单足滑行无比流畅,再化为下腰仰燕……美到极致的平衡,强大的核心,以那样无与伦比的神之姿态在偌大而空旷的冰面向中心滑去。

    就差一步,所有的疯狂。

    人们总说要用理智去战胜诱惑。

    所以对不起,枫。那个时候我想到的,其实更多的反而不是《闻香识女人》中邂逅别离的得体。

    我想到的,其实是另一部引用这首乐曲的经典电影《真实的谎言》中最后阿诺·施瓦辛格与曾尔虞我诈的妻子间挑逗却又激情得无所顾忌的探戈拥舞。

    明明是曾经各怀心事,各怀秘密的两个人,在那一刻却抛却所有使命放肆舞蹈。伴随着耳中对讲机传来的联络人焦急如焚的催促,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哈利,海伦,伙计们?

    别这样,不要分心,我们有正事要做。

    正躬身换侧躬身转——

    好了伙计们,求求你们不要跳舞了。

    你们最好正经点。换我在里面,我们就都会很正经。别不理我,这很粗鲁!

    侧提刀拉贝尔曼——

    这事关国家安全!

    别跳了,生死攸关啊!

    那一刻与后来,想必我也一样清楚吧。在自我责备中却还是禁受不住冲动与诱惑,拉着你共舞。

    就算坠落此生也要携手共度。

    可是你知道吗,这首《一步之遥》实在被应用过在太多经典影视之中。比如在csiny里,夜晚守门人在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与假想之中其实已逝五年的妻子跳起当年他们作为夫妻的第一段探戈。

    他们一起跳的第一支舞,也是《一步之遥》。

    所以那一刻,我又醒了。

    因为我们之间也有不可跨越的,一步之遥。

    仅仅暂且保持如此的现状就好。

    让我再贪心,贪恋一点……

    可是甘心,真的甘心吗?

    但少女来不及想这些,就像《一步之遥》的乐声也总会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只留下怅然若失。

    “维卡,你……”

    阿列克谢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想不到,想不通,那个向来苍白沉默的女孩怎会在刚刚那连跳跃甚至都没有的一舞中迸发那样丰沛的情感。

    但片刻后,他缓缓压下心中恐怕说来话长的疑问,只是重新如常语气开口道:“说起来这个节目是你为洛桑世锦赛准备的赛后表演滑吧,真可惜啊。”

    可惜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首曲子……蕴意实在不好。体操也有位选手用了一步之遥,结果整个体操生涯都可以说是一步之遥,直到退役前都是银牌。”

    少女下冰后平静的双眸略微掀起些惊异看向他,但阿列克谢这次却是不吐不快。长久以来,他陪同这个女孩一起……也已经积攒了太多的压抑。

    而那正因,他百分百希望她赢。

    “那场世锦如果完赛的话,你拿了金牌,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世界大赛冠军了……可为什么长期积攒的失眠负累偏偏要在那个时候爆发出来,让你实在不得不在自由滑退赛。于是那场比赛的冠军被刚刚结束的也是长野冬奥冠军的美国小姑娘拿走了,可是明明她从十二岁起就远远比不过你。”

    “但这是比赛,胜负皆由人,我也不想有什么不满。令我无法忍受的是我最近听说了那个美国姑娘长野冬奥比完就选择了立刻退役的消息。”

    听到这里,少女茫然开口:“她也受伤了吗?”

    阿列克谢却忍无可忍,“不,她没有!她好好的,没有任何伤病,连美国冰迷们都在质问她为何要选择在最该拼搏的巅峰期急流勇退,要知道下一届冬奥可是要在美国盐湖城举行的,多少人还等着她继续在家门口为美利坚争光呢。可是那女孩却说,所有人都不懂她训练的辛苦,她不想再过那样离开父母干枯无味的生活,令人瞩目的荣耀她已经拿到,所以她要退役。就是这样一个人……”

    慈光寺见遥撑着冰场的围栏,有些安静地换下自己的冰鞋,一边说到:“这样……我对不能用3a+3t连跳与她的3lo+3lo连跳同场竞技而感遗憾。”

    “但是,《一步之遥》是首很好的曲子……”

    明明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参加的奥运会,却因为伤病没能参加;而参加并拿了冠军的,竟仅仅苦于这条生涯的枯燥劳累便选择在无伤无病的巅峰状态退役。甚至连再一较高下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她很沉静,何须时光相让,往事体谅。

    痛楚用沉静抵挡般的沉静。

    “因为很多事其实要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才能明白,才能看到原来也有一种美会在缝隙中热烈肆无忌惮地涌出。而且,世界上有远远比一步之遥更可怕的东西,比如望而生畏。而我——”

    明明刚才在冰上舞蹈的时候,她也随着合乐真实流露面对情感的挣扎和脆弱,她也有忍不住依赖的少女心事。可是,只要一提到的是花滑……

    “我从不望而生畏。”

    没错,她的人生仿佛也总在一步之遥。但就像不能因为一眼望尽生命的尽头所以便自怨自艾一样,也不能因为结果是否会失败就缴械投降。

    ——她不怕失望啊。

    她总会花开未央,心头冰雪,枝头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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