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时代的惨剧
“大妈”，小侄子饿的受不了了，“还有吃的吗，今天晚上要不，吃顿饭吧。”
“妈，我也饿”
“妈，找点儿吃的吧”
……
看着窗外下了一天还不停的大雪，裴家大嫂，心烦意乱，“都别吵吵，都在炕上躺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每个月就那些供应粮，家里又就她一个人做临时工，几个孩子出去干点零活补贴着，哪里够吃？
“妈，我睡不着”
“大妈，就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吧”
……
其他人家或许能有别的办法可以想，但作为资本家分子，经历过多次批斗，裴家，不敢越雷池半步。
裴家大小子，听的心里难受，一赌气，去堂屋里一通翻腾，似乎找到了什么，像是做什么决定似的安静了一阵子，然后叫裴家大嫂出来。
“妈，咱一家，把这个吃了吧，吃了就再也不饿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包耗子药。
“胡说啥呢，咬咬牙就过去了”裴家大嫂气急败坏的，伸手把药瓶子拨拉到一边，“老大，你可得挺住啊，灾年都挺过来了，不想别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呢！苦点就苦点，挺挺就过去了！”
裴家大小子裴晓龙，泄了气似的，蹲在地上，手捂着眼，嗓子里呜咽着。
许久，手摸了一把脸“我是真挨不住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听我的，咱家痛痛快快的，一起走了，也就去享福了。”说完又去拿药罐子，裴家大嫂赶紧抢。
当年，占据着沈市两条街的资本家老裴家，先是小日本压迫，裴家小儿子气性大，直接被鬼子崩了，大儿子忍隐着与鬼子周旋，老二、老三被裴老爷子安排，逃出沈市，回山东老家，寻一个出路，两人几番际遇，都入了红派！
好容易等到解放，新政府成立，裴家又被立成典型，“资本家”要被打倒，批斗！万幸两儿子及时赶回，主动捐了全部资产，只给自家老老小小留了一套关家隔壁的小院子，六间房。裴家老两口和裴家老大更是主动站出来把一切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又主动断绝了关系，才让裴家有了一线生机！
刚平稳下来，老二老三也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朝鲜战争爆发，他们家的情况摆在这，为了家里能多一份保障，老二、老三又主动报了名，可，再没有回来。。。
因为成了烈属，倒是没人再拿他们家里成分说事儿，但除了大儿媳还坚持守着这个家，另俩儿媳消息传来当天，就被娘家接了回去，匆匆改嫁。一时间家里就剩下裴家大儿媳，以及家里大小八个孩子！最大的裴晓龙8岁，最小的3个月！
好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又赶上59年开始大灾荒，那时候二房三房几个孩子都不大，借不上力，最大的裴骁龙16，可因为父亲裴老大是“资本家”，根本找不到工作！
家里几个小的，饿的奄奄一息，这个16的大男孩，也饿得两眼直发蓝光。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开始混黑市，都说地主家的傻儿子，其实地主家儿子才不可能傻！混了几年，还真把几个弟弟妹妹一个不少的养住了，熬过了灾年！
灾荒是熬过去了，人灾却不好躲！如今他刚22岁，有一个亲妹妹20！一个堂妹妹也19了！俩女孩子出落的越发好看，那豺狼闻着味儿就来了！那人已经几次上门，并撂下话，定要娶他大妹过门！
那人他惹不起！那人的父亲位高权重，那人在外吃喝嫖赌样样不落！那人上一个媳妇就是他强娶进的门，进门两个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上了吊，听说有人临火化前，看过一眼，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他妹妹去了，就是生不如死啊！
这件事，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明白，这日子，过不过的又有啥意思？
两人拉扯间，有人敲外屋门。
“裴家媳妇，我是关家大娘，开开门！”
外面雪终于在下，冬天的夜，黑的比较早，还不到六点钟，就黑透了！老裴家，成分实在复杂，平常本就没人和他们走动，天又黑了，关大娘的来访，很是突兀。
两人赶紧抹抹脸，定定神，开门把人请了进来。
“你们这是闹耗子呢，准备下药吗，这是？”关老太太抱着关子安，后面跟着她儿媳妇，关子安的奶奶于秀琴，一进门，几人就看到了关晓龙手里的耗子药，心就是一咯噔！
几人装作漫不经心的，从堂屋走到里屋，找了凳子坐下，看着关家屋里一溜躺着的五个小子，随口说“天这么早，就准备睡了？老远就听你们嚷嚷，来来来，有啥事跟奶奶说！”
于秀琴也说“我说裴家嫂子，这几个小子，小的也都十五六岁了，大的都十七八的小伙子了，俩大姑娘也到了出门子的年龄，我知道你担心她们出门容易遭那小人惦记，可他们里咋滴也有5个是烈属，总这么藏着，缩着哪行？到处打零工也不是长久的事儿”说着，顿了会儿，叹口气，“我听我家那口子叨咕，纺织厂要招临时工，你让他们去试试！”
然后又从兜里掏了一把白薯干，递给了已经坐起身的几个小子，语气并不怎么柔和，“眼瞅着都能娶媳妇了，吵吵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们不知道给你们大娘、大哥省点心？”
裴家几个半大小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关奶奶，一方面，从来没有外人对他们散发过善意，另一方面，不是他们不懂事，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知道出去找零活干了，但家里没有门路，哪有正经工作能找？
裴大嫂和裴晓龙也是惊喜的不敢相信，听话里的意思，是有机会让几个孩子去干临时工？
裴晓龙憋不住了，“关家婶儿，你今儿的话，我，我，我们家实在没有什么…”
“说啥呢！我还能图你们家几个东西？”于秀琴打断到，“你关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和国康也没差几岁，一点事儿还不是应该的？但是到底能不能成，我们家打不了包票，到时你可别埋怨！”
老太太也慢悠悠开口，“我今天听儿子说，前两天总上你们家闹腾的那人，他爹是间谍，已经被抓了，那人也因为杀人，被关了，”关老太太顿了顿，“这个世上，到啥时候都得努力活着，说不定，转天，就好过了呢？”
裴晓龙先是听于秀琴愿意帮几个弟弟妹妹找工作，又听说那人一家倒霉了，傻愣在了当场，看看手里的药，扑通就跪下了，号啕大哭！
差一点，就差一点，一家子就都被他亲手害了呀！是了，弟弟妹妹已经长大了，他们是烈属，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关老太太抱着关子安，也没办法拽他起来，索性往旁边让了让，吴秀琴想了想，也没劝，也让到了一边，唉！哭出来也好！
关老太太内心相当不好受，她那了无音讯的娘家，比裴家可还要惨多了！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活着？
今天原本吃饭的时候，儿子说起了沈市这几天沸沸扬扬的抓间谍事件，提到了总来裴家门上闹的那家也被收拾了，小孙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闹着要来裴家，嘿呦，都说小孩子直觉灵，多亏来了，这要是晚一步……
罢了，帮人帮到底，纺织厂的确招临时工，儿子大小也管几个人，虽然祖上是资本家，但有烈属的身份，想来也不是太难…唉，当是给安安积德吧！
关子安也十分唏嘘，家里讨论裴家的时候，他下意识用灵识探了一下，正好看到裴晓龙要拿耗子药，他忙闹着让他奶奶和太奶奶来告诉裴家，那人倒霉了，没事儿了…
哎呀，奶奶真是太给力了！
他始终牢记麒麟老祖说的多积功德，他和可可还小，但是碰到了，力所能及的，他们都愿意尽力去提醒一下，他很庆幸，这辈子的亲人和可可家一样，也都是善良、又大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