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谢姑娘话音一落, 宴席上顿时一片寂静,原本的说笑喧闹尽数烟消云散,原本开口的那位小姐手里的帕子都要拧成麻绳了, 左看看谢姑娘右看看蕙心, 尴尬地笑了两声想要开口打圆场。
不想话还没出口, 却先被人截住了。
是一直坐在谢姑娘身边那位,梳着妇人髻,仪态端庄镇定自若,看向谢姑娘的眼神里带着淡笑,却又像是居高临下的睥睨不屑, “金陵城中可不光是天工金号有一位曾在内廷司供职的师傅。方师傅在金陵城经营数年, 手艺精绝自成一派,七妹妹你到底也是谢家后人,招子还是放亮些才是。”
谢姑娘听了这话又恼又羞,脸涨得通红, 却似乎是畏惧了她的样子,咬着牙竟一声不吭的并未反唇相讥。
她一开口,席面上顿时肃了一肃,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都恨不得地上登时出来个地缝, 好叫她们钻进去。
还是蕙心笑盈盈道:“重华姐姐心明眼亮,一眼就看出方师傅的手艺, 怪道我母亲常说重华姐姐最有谢氏女子风范,叫我多向你学习呢。”
谢重华眉梢轻挑, 却笑了笑, “还是我们蕙娘嘴甜。改日我要备厚礼登门谢过伯母才是。”
一旁的闺秀尴尬地笑了两声, 算是缓解气氛。
谢姑娘脸色红了青青了紫, 颜色变换可以说是叫赵婉大开眼界。
筵席散后,回园子里的路上,她扯扯未心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问:“刚才那是什么场面,怎么那位夫人一开口,先前那刺头脸都绿了?”
“她们都姓谢。”未心对各家八卦可以说是了解透彻,何况谢家之事在金陵城并不算是秘密。
她缓声为赵婉解惑道:“天工金号前任当家掌事之人乃是重华姐姐的父亲,七年前在外相看金山时不幸罹难,只留下重华姐姐与一当时年仅五岁的幼子。”
“……我好想懂了。”赵婉猜测道:“那刺头据说是天工金号的大小姐,那就是当代当家人的孩子了?”
“不错。她父亲是重华姐姐的堂叔,谢家主支支庶不盛,他便是前任当家人血缘最近的兄弟了。”未心点了点头,语气又是一顿,方道:“不过五年前,她父亲还只是代掌家门,接过印信的时候指天发誓等谢陵长大成人,便会交还印信。不过后来重华姐姐的外家失势,被削官发配,代掌就成了真掌了。
重华姐姐性子强硬,谢家这些年传出许多对她不利的闲言碎语,不过若非她行事强硬又处事谨慎,她与谢陵未必能安安稳稳活到今日。当年先谢家主在世时曾为重华姐姐与锦绣坊的少当家订婚,若非重华姐姐拿簪子抵在脖子上闹到宗庙去,恐怕如今,这乘龙快婿就是如今谢家任上那位,而重华姐姐……便要到西北苦寒边塞之地与马场主做妾了。”
赵婉一时语滞,好半会才愤愤骂道:“这都是什么黑了心肝的人啊!”
“所以姐姐不愿与如今的谢家人打交道,却与重华姐姐关系极好。”未心想了想,又道:“不过重华姐姐绝不是肯闷声吃亏的性子,如今谢陵也渐渐大了,锦绣坊的生意重华姐姐也上手两桩,办得很是漂亮。重华姐姐嫁过去这一年多,赵家少当家也逐渐崭露头角,很是做了两桩漂亮事,其中未必没有重华姐姐的手段。等着吧,谢家往后可有热闹日子了。”
赵婉心中对那些只有今日宴上一面之缘的谢重华忽然升起百般向往来,缠着蕙心问她日后会不会再办什么筵席,蕙心只当她爱热闹,想了半晌,道:“月尾园子里的花开了,要办一个赏花宴,不过届时只请商户闺秀亲近者二三,你想要今日的热闹场面怕是不能了。”
赵婉听了欢喜得很,忙问她会不会请谢重华,蕙心这才知道她原是想这个,一时无奈,哭笑不得,道:“那你就不用等了,重华姐姐临去前与我说明儿个带江陵上门给母亲请安,等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看出赵婉的期待来,锦心明白她多半是被方才宴上谢重华顶谢家刺头时模样折服,这会幽幽给她泼了一碗凉水:“重华姐姐登门,可未必只是来说闲话的,没准有正事呢,哪有功夫见婉表姐你。”
赵婉听了不解蹙眉,蕙心抿唇轻笑,“这丫头应该是说重华姐姐如今领了赵家锦绣坊的三四桩生意在身上,过府来怕是有正经事说。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你!”
她捏捏锦心的小脸,又点了点锦心的鼻子,笑着解释道:“重华姐姐如今虽管着些生意,也并不是些紧要之事。赵家的生意如今大头还是老家主担纲,重华姐姐的夫婿近一年来刚刚崭露头角,便是要登门与父亲谈生意,也本该是老家主出面,哪怕是重华姐姐的夫婿来,都未免是有些不敬的。”
她只当锦心是听了下人闲话,知道谢重华如今有事在身,便以为她如外头那些来拜会文老爷的生意人一般,登府是有正事的。
锦心便并未辩驳,只是心底总觉着谢重华登门,却不是单单来给文夫人请安那么简单的。
还带着江陵,只是请安,需要带上弟弟吗?
锦心抿抿嘴,倒是没多解释,只抬手要去够树上的花,到底身量矮些,蕙心便抬手折下一枝与她,道:“今年的玉兰开得真好,这一枝回去用清水供在瓶中,正经还能再开几日呢。”
赵婉也甚是喜欢,折了一枝抱在怀中稀罕得不行,澜心便与她说望春馆中的玉兰是府中开得最好的,甚至在整个金陵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年头的老树了,花都开得硕大。
赵婉听了心里一动,便道晚上回去睡去,未心笑着推了推她:“你这人,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早晨还说今晚与我睡呢。”
“乖乖,等我回去赏够了花,就回园子里陪你来。”赵婉颇为轻佻地挑起未心的下巴,摆出一副纨绔子弟做派,可惜应是见识过的纨绔子弟不多,只学出三分做派来。
锦心捏了捏手心,想着这会手上有把扇子正好物尽其用,最好是鎏金骨的,绘的得是美人图,还要坠着花纹繁琐的扇坠——正是京城纨绔子弟标配。
她年轻时候颇厌烦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也曾下狠手整治过,严禁有调戏民女、快马纵市、聚赌聚嫖等行为,一经发现全家受罚。等尽数整治过了,再看那些纨绔子弟只能带着家丁在街上大摇大摆闲逛,碰上漂亮姑娘怕挨板子恨不得蹿着躲出三里地去的样子,又觉着颇为有趣。
……我呸!什么年轻时候,咱还是个宝宝呢。
锦心抱住了小胳膊小腿的自己,心里哼哼道:我还小,我还是个崽,我还小,我还是个崽……
幸而养气功夫出色,即便她心里思绪如此变幻,同行众人也没看出什么来,等回到园子里,锦心往屋里仍旧烧得热乎乎的炕上一坐,软毡搭在腿上,手边是酸酸甜甜的果子露,她才对着婄云发出深沉一问:“我以前,很严肃吗?”
“不。”婄云顿都没顿,斩钉截铁地道:“主子您一向和煦慈善,待下严厉却不严苛,受万人拥戴,举朝上下对您莫不信服、宫内诸人对您爱戴尊重,天下臣民皆盼望您能长命百岁。”
便是与您一生互相算计恨不得对方早日超生的敌人,也敦敦实实地在边境敬了您三杯酒。
有的时候吧,反应太过、态度太坚决,反而叫人听着心里没准。
锦心也摸不清婄云说的到底是真话假话,她自然看得出婄云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好……
等等,一向骄傲得好像小孔雀,心里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好的文四姑娘思绪顿住,摸着下巴认真地想她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的,她分明天下第一优秀好吗?!
赵婉次日还是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重华姐姐,不过是等到晚上晚膳桌上才见了一面。
谢重华自来到文府后先与文夫人请安,等赵婉得了消息拉着蕙心等人匆匆过去的时候谢重华和谢陵都已经不在了。
赵婉忙问去向,文夫人前几日操劳过度,今日精神略有不济,倚着凭几歇着,闻声笑道:“她带着陵哥儿前头与你舅父请安去了。”
“还真叫阿沁说准了!”蕙心心里一惊,暗忖谢家日后恐怕是要变天了,澜心撇撇嘴心道果然,未心姿态优雅地坐着,微微垂头沉静端然,心里却想“谢刺头”她家的人若都是她那个水平,恐怕往后谢家是谁当家做主还说不定呢。
不过若是谢重华能够成事,倒也是她喜闻乐见的。
晚膳时谢重华又回到后院来,此时她身畔不见谢陵影踪,文夫人也听了丫头回禀:“老爷、大爷都留在前头用膳了,又把赵家两位公子请去了。姑太太说前儿个有些倦了,今儿想歇歇,就不过来用膳了。”
文夫人听了点点头,交代叫膳房预备两道文姝晴喜欢的菜色送去,然后领着众人厅里落座。
用过晚膳后,婢子们奉了茶来,谢重华这会才有了心思,能沉下心来品茶,但也不是全然安心品茶,还笑着拉着澜心的手说话,见澜心明媚爽朗落落大方的样子,满眼都是笑意。
言语间提起新得了几匹云州绫,笑道:“那绫子颜色素雅,裁做裙子夏衫都好看,回头给你们送来。我那里也没个你们这个岁数的小姑娘,白放着可惜了。”
文夫人但笑不语,任由几个女子自行应对,蕙心推了推赵婉,笑着与谢重华道:“重华姐姐你也不要光顾着与澜心说话,我们这可有一个从昨儿个就盼着你来的呢。”
赵婉跌跌撞撞上前两步,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是端端正正地与谢重华道了个万福,红着脸道:“重华、谢姐姐好,我姓赵、名婉,爹娘唤我婉儿,今年十四了,家父现任鸿胪寺……”
“好了!”文夫人哭笑不得地打断了赵婉,蕙心对谢重华道:“她昨儿见你在宴上那样爽利干脆,心里便喜欢极了,别看我们婉儿今日这痴样,素日那也是极活泼可人的。”
谢重华笑了,“看出来了。来,我虚长你几岁,如今又已为人妇,便忝着脸当时长辈了,昨日初次见面,还没送见面礼,今儿再见是你我有缘,我喜欢你,这镯子你若不嫌弃就收着,往后随蕙娘她们一样唤我便是了。”
赵婉连忙点头,双手收下,又褪下腕上的芙蓉镯与谢重华交换。略说了几句话,天色渐晚,外头回:“少当家的来接少奶奶了。”谢陵也从前头过来,谢重华便起身告辞了,“文伯母,晚辈便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来向您请安。”
文夫人温和地叮嘱几句夜路小心,又打趣道:“一看赵家小子就疼你疼到心尖尖上。”
谢重华扬唇一笑,这会才显出几分真正的灿烂模样。
一时文夫人也累了,热闹散去,众人慢慢走出定颐堂,见赵婉有几分恍惚的模样,未心扯了扯她的袖角,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昨日听你说了重华姐姐之事,心中生出许多向往,不免也有对她人的诸多猜测。今日一见,确实是处事有度爽利不凡,但……”赵婉微微一顿,未心心中通透了然,“但并非是你所向往的那般高贵端然矜傲雍容,反而八面玲珑,甚至带着几分市侩的热络,你心里觉着有所落差是吗?”
赵婉没言语,但看神情是被未心说中了。
未心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想想,重华姐姐若是姿态高傲之人,又怎能平安抚养幼弟活到今日,又怎能那样快在赵家站稳脚跟得到一众长辈的认可?她自幼父母双亡,带着一个谢陵跌跌撞撞地活,怎么可能高处云端脚不沾尘埃?
她待你热络,是知道你的出身,可若是她很看你不上,也不会将随身的镯子褪下与你。重华姐姐处事是圆滑了些,却不是十分市侩之人,反而很有几分傲气,若她看你不上,顶多面上热络,绝不会开口便叫你唤她姐姐的。”
蕙心听着她们说话,轻叹一声,对赵婉道:“还是姑母将你护得太好,却叫你不知,这世上有些人,单是要活着便很难了。
重华姐姐少年时也是骄矜傲气宁折不弯之人,只是谢叔父与谢叔母相继离世,自家的府邸成了人家的家,自家的产业人家拿去了做主,从千金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的‘孤女’,重华姐姐又怎能一直骄矜傲气?如今要谋算着拿回本应属于谢陵他们两个的产业,她又怎能继续宁折不弯下去?”
蕙心语重心长地道:“重华姐姐的八面玲珑、刚烈果断,互相并不冲突,反而叫她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婉儿你是读过书的人,要知道以偏概全论人事是大忌,一概而论看人也是绝不可行的。若是谢叔叔与叔母尚在,焉知重华姐姐会不会是名满金陵的另一番风华?”
赵婉低着头听着,好一会才闷声道:“是我处事轻浮了。”
“这没什么。”蕙心轻抚她的额发,笑道:“只是你对人的情绪性情察觉敏感,这不是坏事,只是有些时候,你也要学会利用这一份敏感来分辨人的情绪代表着什么,而不是只被这一份敏锐所左右。
其实也不怪你,若不是我与重华姐姐自幼熟谙,连带着她们也与重华姐姐见得多些,恐怕还不如你呢。”
虽得此言安慰,赵婉心中还是有些闷闷不快,怪自己太过轻易便给人下定论。
回到望春馆里,文姝晴见了女儿本来惊喜,见她情绪不对,又是一惊,忙问怎么了。
赵婉摇摇头,低声闷闷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文姝晴听了却笑了,“我早告诉你不要轻易便凭着你对旁人情绪感知的敏锐给人下定论,可说了你又不听,今儿个可好了,看到眼睁睁的示例,受教了吧?”
“母亲……”赵婉依偎进文姝晴怀里,闷声道:“蕙心表姐与我说,这世上有人单要活着便很难了,我忽然觉着我从前很幼稚,只凭着对人情绪的感知便直接对一个人下了定论,可人是何等复杂的啊?我竟没想过深究一人的根底,只凭借我那几分可笑的傲气与对人的认知,便自顾自地给人下了定论。”
文姝晴道:“你能知道便好,我从前想着你还小,可如今也是定亲的人了,再过两年嫁到人家去,一家子婆母姑子,还有叔伯妯娌,哪能事事鲁断,我只怕莽撞懵懂犯了人的忌讳。今日这番也好,有了见识,你就长长记性吧。”
说着又叹气,“你蕙心姐姐多通透有灵性的姑娘啊,可惜斌儿却没有那个福气。……你说今晚那谢家姑娘对澜心颇为热络?”
“可不是么。”赵婉点点头,“还叫澜心姐姐常过去走动呢。”
文姝晴低头喃喃道:“这可不好,澜心……未心……可惜了未心却不是从嫂嫂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然此等见识心性,便是嫁入高门也当得。幸而她还有几年的功夫,等蕙心嫁到王府去,文家女儿便大不一样了……”
赵婉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低声问她,文姝晴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在里头一日,你也累了,回去盥洗一番,睡下吧。明儿我要去找你舅母说话,你到园子里找你姐妹们玩如何?”
赵婉点点头,起身向文姝晴欠了欠身,带着贴身丫头嬷嬷们出去了。
今日见了谢重华,锦心总觉着谢重华那弟弟叫她感到无端的熟悉,可从前却也没见过,梦中也不记得曾见过江陵,回屋里在炕上坐了许久也没想起这几分熟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婄云在旁侍奉茶水,她端着茶碗看了婄云两眼,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慢慢等,总会知道的,何必这会急匆匆地问。
当然此时的她尚且不知自己日后会对今日的想法有多么后悔,这会她心里放下一桩事,自觉豁然开朗,呷了两口热腾腾的蜜饯点的茶,酸甜一路滑落到胃里,叫人心情舒畅极了。
狸子忽然窜到炕上来,小爪子跃跃欲试地要往茶碗里伸,锦心快速把茶碗盖子一扣,瞪眼睛看狸子:“你敢?!”
狸子缩缩脖子,伏下身趴在锦心腿上,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像是在表达对锦心凶它的不满。
但到底是从一开始便在气势上被压制住了的,怎么抱怨也没敢露出爪子来。
婄云见锦心闲着撸猫出神,便悄无声息地下去,叫人预备洗漱的热水。
且说自及笄礼那日后,蕙心那边可是热闹了,今儿个王家小姐遣人送来一只手镯倒是新鲜花色姐妹镯一人一只,明儿个赵家姑娘送来一盒香浸胭脂倒是北地的新品。
她原本人缘就不错,去年那一个月里疏远了些,后来也逐渐走动回来,另外还有许多从前只是点头之交的想要与她攀关系,更别提还有原本就真心与她相交,真正替她着急过的,这会正急着问她缘由经过。
故而蕙心手边的帖子源源不断,各类宴会花样百出,品茶、赏花竟都是寻常了。
还有人别出心裁办的曲水流觞宴,品诗评画一派风雅,赵婉看着帖子就觉着热闹,缠着蕙心去的时候带上她——在京里时候她父亲毕竟官衔不高,虽有个天子近臣对她又颇为疼爱的大伯,到底隔了一层,也不当什么事,她到那些高等级的宴会里去总会觉着不自在。
寻常交好的闺秀也有,但反而不如金陵这些家里无权但富贵滔天的商门闺秀玩得自在热闹,便如这曲水流觞宴,办在景色清幽别致的园子里,京中土地寸土寸金,她交好的闺秀多是出自与她家门第相近的人家,哪能拿出这样一个园子供姑娘玩乐?
故而赵婉还觉颇为新奇,蕙心无奈,便应下帖子,带着几个妹妹去了。
宴会上没什么稀奇的,谢家那刺头这会倒跟鹌鹑似的不出声了,想来上次回去是得了家里的教训。
谢重华也领了帖子来了,席间拉着澜心的手说笑两句,未心近来琢磨着在外头支个胭脂铺子的事,也跟文老爷说了,文老爷叫她先拟个章程出来,一旬后与他,他看着长成再有定夺。
成或不成就在一纸之间的,未心心里有了些打算,却苦在没有有经验之人替她掌眼看可成不可成,心里别着一股劲不肯去问文老爷,这会碰上谢重华,正好得了根救命的绳索,便小心地向她讨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