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前程断
裴臣扬晕倒在屋子里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被人发现。
客栈里的伙计推开门被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探了探裴臣扬的鼻息，见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人晕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便叫了人想先把人挪到床上。
伙计这一动，这才察觉出不对。
这人一只脚比另一只大上一倍都不止，一个手都抓不过来。
裴臣扬这时也被吵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店里伙计在自己身边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想对自己做什么，当下皱着眉头大声呵斥。
他突然的大声呵斥吓得店里的伙计一个哆嗦，又将他的腿摔回到了地上。
这一摔，裴臣扬竟丝毫感觉不出疼痛。那一只腿就跟不是他的一样，被狠狠踹过两脚之后，又被店里的伙计抬起摔落，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臣扬脸色当即变得惨白。
他吃力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颤抖着手摸向自己没了知觉的那只腿。他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腿，竟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店里的伙计哆哆嗦嗦地问他要不要报官。
他一脸狠戾的看着店里的伙计，咬牙切齿地说道：“先去医馆。”
店里的伙计经历少，折腾了大半天才想起找副架子让人一起将裴臣扬送到医馆去。裴臣扬被硬生生得折腾了这么许久，本就被吓得惨白的脸上渗出了不少冷汗。
他又惊又怕，他的腿没有了知觉，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空白。那种未知的结果带给他的恐慌，让他整个人都跟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裴臣扬自然知道腿没了知觉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这离得最近的医馆名气不大，他觉得不放心，硬是让人将自己直接抬到有小半个时辰的大医馆里，这么一来一去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医馆，脚已经肿得更加厉害了。
医馆的坐堂大夫看了连连摇头，连连叹气说耽搁了太久，恐怕已经无力回天。
裴臣扬又怎么肯信。
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要成了一个身子有残缺的人。
他颤抖着手大骂“庸医”，转头让店里的伙计赶紧将他抬到另一家医馆去。
坐堂大夫连连摇头，但依旧好声劝道，如果现在赶紧治，那腿还有部分能恢复点知觉，若再晚些，恐怕这坏死的会越多。
裴臣扬不肯信，等将他抬到另一个医馆得到的还是同一个说法，他整个人都失神的瘫在架子上，最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竟还流出了泪水。
他又哭又笑，整个人疯疯癫癫，医馆的大夫询问了好几次，说这腿得赶紧处理了，裴臣扬都恍若未闻。
店里的伙计头一次遇到这种大事，当下更加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坐堂大夫只能叹着气摇摇头，问店里的伙计可知道这人住在哪里？眼下情况严重，最好还是只会家里人一声，也好让家中人有个准备。
店里的伙计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也不知道问了多少次，才终于得出“裴府”二字，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裴府请人去了。
等将裴府的人带过来，店里的伙计连架子也不要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霍明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进医馆，就看到往日里最在意自己外表容颜的裴臣扬半疯半颠地瘫在架子上，衣服随意的敞开着，束起的头发也散乱的摊在地上，整个人像个疯子一样，在那里又哭又笑。
她刚想开口问，坐堂大夫连连摇头：“您是这位公子的夫人吧。好好劝劝吧，这腿得早点处理了，不然坏死的会更多。”
“处理？”霍明香不明白这腿怎么会需要处理，但当他看到裴臣扬被绷得紧紧的裤子时，心里有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公子的腿下半部分都坏死了，要赶紧处理，不然这坏死的部分越来越大，整条腿都保不住。”
霍明香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惊天噩耗。
这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一个人，一天的功夫，怎么这腿就坏死了呢？
“他怎么了，怎么会……”
她整个人像被人用铜锣在耳边狠狠的敲打了一番，整个脑子“嗡嗡”作响。
她能看到对面的大夫摇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架子上的裴臣扬，眼泪一滴滴不停地往下掉。
她以为再熬一熬，熬到生个儿子出来就好了，但现在所有支撑她的信念却在一瞬间都轰然倒塌了。
裴臣扬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她这辈子……再也没有好日子了。
她哆嗦着双唇，本想叫人回府里通知婆母过来，这么大的事情她实在不敢做主。
可坐堂大夫去却劝说她赶紧做决定，这本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耽搁下去整条腿都别想要了。
裴臣扬整个人疯疯癫癫，听不进人话，她咬咬牙，僵硬着点了点头。
医馆的人想抬起裴臣扬往里屋去，好方便治疗，去不料他突然发起疯来，看到有人上前张嘴就咬，并大喊着：“不要碰我的腿，谁都不准碰！霍明香，你今日要让人截了我的腿，我就马上休了你。”
霍明香嘲讽似的笑了笑。
她似在嘲讽自己，又好像在嘲讽裴臣扬。
人的一生那么长，长到那么难熬。
人的一生又那么短，短到短短一日就可以葬送掉一个人对生活的全部期待。
她的以后，恐怕没有以后了……
裴臣扬被抬起去的时候整个人疯疯癫癫，犹如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整个医馆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漫长的等待时间，霍明香却觉得只是一瞬间。
她看到裴臣扬惨白着脸，如同死鱼一样瘫在医馆里，没有了一点往昔的飞扬。但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竟让她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也好，这裴臣扬总认为自己未来大有可为，她一个小小庶女根本配不上他，心里总惦记着什么表妹。如今这腿没了，他也就成了一个废人，不仅仕途尽毁，以后恐怕还会被人嘲笑。
他这副模样，看他还怎么惦记他的表妹，怎么惦记着外头的花花草草。
她无声地笑了笑，笑着笑着，泪水又滑落了下来。
成了废人也好，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裴臣扬总想着纳妾，眼里总看着别的女人了。
只是姨娘好不容易在府里过了几天好日子，恐怕又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