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裂痕
甚至毫不留意的踢了一脚旁边的小东西。
直接让面前巨兽的愤怒拔升到极点。
“想要吗?”
抡起结实的尾巴,用全身力气如同掷铁饼一样,在地上旋转一圈。
跟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重的灰白毛毛生物,在静谧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
最后落入湍急的水流……
“说起来最近还下过一场雨,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找到……”
但却在转过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到冲来的物体,身体下意识的向后倾斜,一个巨大的影子瞬间从上空飞过。
巨大而锋利的牙齿咬到袖子的边角,瞬间就将衣袖撕的粉碎,些许布料塞在它牙齿的缝隙之间。
要不是动作快了一点,也许现在掉在那里的就是自己的手了。
——但人……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幸运!
男人死里逃生,但脸上的表情却冷静的可怕……
——如果真的有幸运女神,就让我多撑一会儿好了!
他一把撕下多余的碍事布料,如同一名战士,向着敌人疯狂叫道。
“狗崽子!我在这里!!!”
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因为所要完成的事情以及身体的限制,并不允许超额度完成这项任务。
他拼命的奔跑,钻进了房屋的群落,沿着漆黑的巷子,冲进没有灯光的房间,带着身后摧枯拉朽摧毁一切,撞穿一切的怪物,带着满是烟尘与碎片飞舞的身后,不停的远离某一个地方。
男人发出疯狂的笑声。
因为只需要一下,被那长满巨大锋利牙齿的嘴咬中一下,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那些被爪子拍过来的东西并没有赶上他转入拐角的速度。
又一次死里逃生……虽然短暂。
银灰色的怪物跳上房顶,再一次让他暴露在视野之内。
“啊啊!!!”
真是一个毫不公平的世界……
巨大与渺小的对比,就像石头和水的差距一样明显。
——好恨啊……真想再摸一次丘子的头……可是他长得真的好快,他已经长大了……
“啊啊啊啊啊……!!!!”
——虽然很慢,但应该能走吧!一定要走远一些!不管身上有多痛,一定要忍住!
“……啊啊啊啊啊啊……!!!!!”
猎人与猎物的距离有多近他已经不知道了,那些东西早在视野里模糊殆尽。
就像平静下来所认知到的东西一样……全都被这个世界粉碎的干干净净。
——如果是儿子的话,就算在这样的世界里也能活下去吧!
——毕竟他是丘子啊!我们的儿子啊,青!
“……啊啊啊…………”
丘子的心里猛的颤抖,那像是被人狠狠握了一把心脏的感觉,在贯穿空气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又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几乎从高处坠落戛然而止的思考,瞬间就带起了意识中一座小小的墓碑。
啊……?
这是谁来着?
噢!
那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直到现在,也能想起那一座小小的墓碑。
当时还很调皮呢……
一路屁颠屁颠的跟着郑叔。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个8岁大的小屁孩儿,不是叫你不要跟着吗?信不信一会儿把你丢山里?”
——那两个大忙人多少有点把孩子甩人的感觉,明明他们是当爹的呀?怎么变成我带这个小屁孩儿了?
“不信不信!老爹说跟着你就可以见到小姨,我也想看看小姨,听爹说小姨可漂亮了!”
“这样啊…………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得了吧……自己跟上来。”
他就这样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听不太懂的话,但还是让丘子跟上。
但最后看到的,是长满杂草山崖上耸立着的一座石碑。
这里除了满山遍野的杂草,就是再往前一步的悬崖。
“骗子……小姨根本不在这……”
丘子蹲在旁边开始数蚂蚁,对这趟失望至极的旅程,和那边放一下背娄拿出白酒往地上洒的郑大叔抱怨。
倒到一半,郑叔自己正对着瓶子来了一口,再狠狠的吐了一口酒气——“她就在那……下面。”
不知道郑叔在看什么,也许是石碑,也许是远处的山。
什么意思?
悬崖吗?
那是丘子不敢靠近的地方。
下面的植被一直爬到悬崖底部,但只能看见一片绿色。
“你小姨,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我们找了很久,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叼走了,就连你爹娘都放弃了。毕竟这山里什么样的人都吃得了。”
郑叔捏着酒瓶子坐到丘子旁边,原本有些惆怅的表情,突然就像看穿世间红尘一般,带着让丘子迷惑的笑容。
“小姨被山吃掉了?”
“是不见了,彻彻底底的,什么都没了。”
“再也见不到小姨了吗?”
根本就看不到她吧?如果有灵魂的话……那会有转世来生吗?
但作为猎户的他,并不相信鬼神,但山里的居民都信奉着山神。
也许是个念想吧……
但为什么今天话这么多?
明明就是给这个小妮子送点酒。
眼睛瞥着旁边那个小小的家伙。
充满好奇的眼睛就想要把所有东西都装下。
虽然很喜欢逗这个小家伙玩。
但今天就这样吧……
“活人是不应该看不见死人的……如果没那事儿,我和你小姨就该成一家人了——
你啊,就只要知道你小姨很漂亮,很爱喝酒,虽然不踏实,但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郑叔说着就用那只大手完全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也一并盖住了丘子的视线。
除前面那些如同呓语一样的嘀咕让丘子有些不太明白,但后面逐渐开朗的声音,又回到了郑叔原来的模样。
“还是活着好啊,死了就谁也看不见了!”
伴随着这样朝着无边山野感慨的声音,时间仿佛定格在了夕阳下。
对于死的概念,就像现在一样,被什么挡住,看不见后面——
大概吧,对小孩子的心灵产生懵懂的触动,让这原本以为无关紧要的片段,却在无数年后依然清晰。
……
狠狠的咬牙坚持,再一次扶着墙壁向前移动。
身体原本有些愈合的皮肤又开始崩裂。
淡黄色的组织液,渗透着皮肤的裂痕。
不远处那激烈焦灼的破坏声,就像在耳边回荡一样,一刻不曾停歇。
——该死……该死!
——好痛……好痛!
啊啊啊啊——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吧?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用再也见不到老爹的方式,换来一个这样的机会!
怎么能让它溜走啊?
被寄予厚望的生命,也同时拥有沉重的厚度。
如果不抓住这样的机会……那有谁来完成老爹的希望?
停一下就会被抓住吧!
那可是足以破坏房屋的怪物!
被染红的绷带摩擦着伤口,带来全身一阵一阵的刺痛。
止痛药的效果也正在急剧流失。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原本有限的医疗条件,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医疗处理。
但现在也已经到极限了。
原本只是轻微颤抖的双腿,在意志的面前硬生生移动了漫长的距离。
但现在,瘫软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使唤。
指尖的纱布磨梭着墙壁向下滑落,并画出三道红色的印记。
膝盖脆弱的皮肤因为剧烈拉扯,导致大量血液快速侵染了腿上的绷带。
直到膝盖与地面接触,传来一阵剧痛。
这原本用来保护人的目的才产生的痛觉,现在已经无法刺激身体做出条件反射。
它只是单纯的将一个信号发送给疲惫的大脑。
伴随整个身体跟随重力下坠,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喉咙,现在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不甘的看向远处——凭一只无力右手的挣扎。
哪怕是一厘米,那已经是单凭个体的力量无法到达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