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另一面
善后的人很快就来了，牡丹，凌怀特和章小时跟了他们一路，直到看着他们化成骨灰。
凌少爷和章小时一人拿了一个骨灰盒回了酒店。
这时，商人才知道，他们在外面遇了事，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将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四人围坐在旁边。
沉默在这个空间里蔓延着，心中充满悲怆。
“我要知道你们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事？”凌少爷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宛如一道光射穿了这犹如浓墨一般的幕布，打破了寂静。
章小时痛哭后，声音已经疲劳到嘶哑，但他还是尽力描述他们出去后的情景与心情。
“是阿美。她将我们带过去的。”章小时说到这里的时候，悲痛得又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了。”凌少爷刚说完，章小时又接着说：“本来我们是想找你们一起去的，就还在出去电梯里的时候，就想起了你们。但是阿美说，她说你们去约会了，我们才没叫你们。”他一边抽泣，一边用袖子擦着止不住的眼泪。
“我们没有去约会，”凌少爷告诉他，“我在酒店。”
章小时本来看着桌上的属于百家的骨灰盒，这时听着凌少爷的话，他抬头看他，那呆滞的眼睛里透露着不可置信以及他更加憎恨起了那个心如蛇蝎的阿美。
“所以，真的是她！？”商人代替章小时说出了口，带着惊讶与怀疑。
“酒鬼的那些酒，给他陪葬吧。估计也是他的心愿，他说他要钱，你们知道他要钱做什么么？”凌少爷说出打算后又问道。
商人用手抬了下眼镜，说：“给他的妻女吧。他还有个离异了的妻子和女儿。”
“我看了他的身体检查报告，他有肺癌，晚期，已经没救了。”凌少爷想起当初调查他们时，看到的一点点资料。
“估计参加这个游戏也是为了自己死后给他们母女两一个经济保障。”商人猜测道。
“等游戏结束，我会把骨灰和钱一起交给他家人的。至于百家，他死后受益人填的是你，章小时。”
“什么？”章小时睁大着眼睛震惊不已。
“进游戏前，不是填了死亡后抚恤金受益人吗？他填的是你。”凌少爷从正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躺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他颤抖着嘴唇，问。
没有人回答，能回答的人，如今也已经不在了。
“他的愿望是买个房子，有个家，这件事，我也会给他办了。你们去看房子，有看中的吗？”凌少爷问章小时。
章小时想起当时百家看房时的兴奋，他兴高采烈地期盼着未来。
“温馨的就行。”章小时这样告诉凌少爷。
“行吧！”他站起来，对章小时说完“你休息吧”后就打算离开。
牡丹见他起身，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好好待在这，游戏的事别管了，奖品，我会拿到，到时再来分吧。”凌少爷说完，就和牡丹离开了。
商人和章小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商人才收拾好心情，将章小时赶去房间，让他好好休息，睡一下，也许，会好些。
章小时听话地抱着百家的骨灰盒进了房间。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抱着它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连洗澡的时候，他也将它带进了浴室，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分离片刻。
商人看着这样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心中一片叹息。
之后，他们听话地没再出去，外面隐在暗处的腥风血雨一概被他们挡在了房门外，再遇不到，看不见，听不了。
这几天，牡丹本着担心的心情，一直跟着凌少爷，看着他睡着，然后跟着他出去。
属于凌少爷隐藏住的那部分，跟着百家的死一起打开了，就好像那件悲伤的事是一把打开地狱门的钥匙，将他身体里的那个凶禽猛兽释放了出来，他不再对她隐瞒，至此将自己的本性在她面前全无保留，淋漓尽致地释放了出来。
开始，牡丹还能理解，直到再见到那修罗场似的地狱般的景象，她这才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
“害怕吗？”他从浴血中走来，双手沾满鲜血，他站在她面前，抬手虚虚地抚摸她的脸颊，问道。
“有点。”牡丹如实地告诉他，虽然她面上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不想隐瞒。
“很快就结束了。”凌少爷发出感慨地说。
那声音里的愉悦，牡丹听得真切。
“还要继续吗？”她问。
“嗯，最后一次。”他向她保证。
“给，”牡丹递给他一块帕子，“擦一擦。”
凌少爷没有接，只把手摊在她面前，意思是要她帮忙。
牡丹带着宠溺地叠了下手帕，伸手先把他脸上的血点擦干净，然后才擦他的手，一根一根，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干净。
最后这块雪白绣着百合花的手帕变成了红色，连带着那朵用银白色丝线绣的花也变成了血百合。
擦干净后，她不顾忌他手上血迹的残留，而十分自然地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这个血肉模糊的现场。
凌少爷走在她的后方，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又看向她牵着自己的手，笑了，笑里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他的癫狂，他的残忍，他的暴虐，他能感受到对方对他的包容。
这是他选择的人，看上的人，执意要过一辈子的人。
“牡丹，”
牡丹“嗯”了一声，再没听到他说接下来的话，于是疑惑地回转身看着他，他才接着说了一句没有遇到她之前，不曾有过的感受。
牡丹对他粲然一笑，说：“我也是。”
彼此心意相合，心中爱慕，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温暖幸福的事情了。
她是他的救赎，他的归宿，他与她共渡一生的彼此。
“牡丹，如果哪天，我失控了，就杀了我吧。”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凌少爷抬头看着满天繁星，突然对牡丹说。
“你胡说什么！”牡丹蹙眉看他，有些不满。
“我控制不住，今天就是，如果不是你在这的话，我想停止都停不下来。我的结局一早就已经注定了，也安排好了，只是我希望最后动手的，是你，我也只允许是你。别人，我不愿意。”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十几年前，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直到遇到牡丹前，在他心里，他也都不算活着。
牡丹那一瞬间，悲从心起，她颤抖了一下，她无法想象他最后离开的画面，所以她要制止，“我不喜欢你说这些话，”停了好一会后，她带着怜爱的语气哄着他说：“以后也不要说了。”
“嗯，不说。只要你记得就行。”
有些话，可以重复无数遍，不厌其烦，就像我喜欢你，我爱你，而有些话，只需说一遍，也只能说一遍，那就是自己的结局。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的心情，对对方的痛苦视而不见，这是一种残忍。
“我也不记得。”牡丹赌气地说。
“嗯，不要记得。我也不希望你记得。太累了。”凌少爷反话正说着，他知道牡丹已经听进去了，那他也就没必要再纠结在这个事情上。
“你累吗？”牡丹心疼地问。
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她不希望他沉浸在那样的氛围与情绪中。
“嗯，有点。想睡。”他说。
“那快回去吧。泡个澡，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个好觉。”
“我想你陪我。”凌少爷带着撒娇，和她商量。
“好，陪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最为平常的话，既没有轰轰烈烈的我爱你，也没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可往往就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常话，最是能将情意表达得入木三分，情真意切，也最为温馨可人熨帖人心。
之前在凌少爷受伤的时候，是阿美给他清洁，现在，阿美走了，牡丹就接手了她的活，虽然，凌少爷现在四肢健全，身体康健，但牡丹感受到他的内心在逐渐崩坏，她想要他振作起来，
心若向阳，何惧黑暗？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讯号，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所以她要拯救，拯救他日渐消沉的内心。
她照顾着他，顾念着他，包容着他，适时将他从炼狱中拉回来，让他无时不刻不感觉到她对他的用心。
她的希望，很简单，只是他的健康，从内到外地对生活重拾希望，如她对生活的热爱一样。
在睡觉前，凌少爷突然说起百家和酒鬼，他说：“我向他们承诺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让他们坐主桌。”
牡丹躺在他旁边，侧对着他，说：“我不知道你还有过这样的承诺。”
“所以，他们的位置，我还是会安排的。”他说。
“好，听你的。只是，现在，睡吧。”她一边与他十指相扣，另一边为他盖上被子。
凌少爷闭着眼睛，身体极度疲劳，大脑空白着却睡不着。
“牡丹。”他唤道。
牡丹轻轻答应着，然后又说了一声“睡吧。”
凌少爷才迷迷糊糊真正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