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拦人的正是不知已在墙角等了多久的邱玉平。
“邱少盟主的意思, 是要我答应少夫人的要求,同时将所有事情告知与你?”傅长乐似笑非笑,“两位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少盟主想知道什么, 难不成还要通过我这个碍眼的中间人么?”
同傅长乐打过几次交道的邱玉平知道眼前的人软硬不吃, 他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书房内的暗门, 简单粗暴道:“此间宝物, 左护法有看得上的, 只管带走。”
从来都是财帛动人心。
武林盟几百年积累,无论是金银珠玉、奇珍药材,还是神兵利器,武功心法, 都绝非刚刚崛起的听风阁可比, 邱玉平不信傅长乐不动心。
在宝库内逛了一圈的傅长乐果然松了口, 指着角落里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开口道:“这柄微光剑, 换今日的谈话内容。”
至于同意巫情的要求替她找人什么的, 她实在不愿掺和, 没的惹一声腥。
微光剑虽说是当年剑神的佩剑, 但现如今也只不过是一柄中看不中用、在武林盟的库房内生灰的锈剑罢了。
邱玉平沉着脸一点头,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
“少夫人说自己并非中蛊,而是中了巫术。”傅长乐把玩着这柄大名鼎鼎的微光剑,语气淡淡道, “包括武林盟的这场祸事,皆由巫术所致。”
“她说是巫术?这不可能。”邱玉平皱着眉头下意识反驳,“南疆巫术早已没落,根本不可能远程控尸。”
傅长乐奇怪地看了一眼语气笃定的邱玉平, 秉着诚信交易的原则,还是继续道:“至于今日少夫人寻我过去,是为了让我替她找一个人。”
“谁?”
“不知,我并未应承此事。”
傅长乐自认为能说的都说了,抱着微光剑起身告辞。
可还没等她跨出书房的门槛,身后就邱玉平传来怪异的嗓音:“左护法,你迟早会应下此事,又何必来回折腾呢?”
想到风轻失踪风波刚过,傅长乐语含警告:“绑架威
胁之类的脏手段,我劝少盟主最好别用第二次。”
邱玉平只是摇头:“你不了解她,她想做的事情,必定不会给人留有拒绝的余地。”
原以为邱玉平语在威胁的傅长乐很快明白了这句的含义。
她回去的时候,风轻的十个指甲全黑了,黑色的纠缠的纹路从指间蔓延到小臂,连成一片诡异的图案。
封悠之站在一旁神色难看,被匆匆唤来的逍遥子嗤了一声:“南疆圣女独有的墨玉蛊,中蛊者全身布满墨色纹路,触之即碎,唯圣女血可解。”
本来正好奇用指腹摩挲纹路的风轻动作一僵,抬起头皮笑肉不笑:“什么叫触之即碎?”
“就是轻轻碰一下,你的胳膊就“咔嚓”一声,碎成粉了。”逍遥子耷拉着眼皮子,没好气道,“这蛊本身不痛不痒,但随着纹路蔓延,中蛊者的身体会越来越脆,一不留神,就少个胳膊断个腿。”
直到到最后,彻底成为一堆一吹就散的粉末。
听到这话的影九瞪了还蠢蠢欲动想继续摸自个儿胳膊的风轻一眼,而后开口道:“南疆圣女独有的墨玉蛊……是巫情动的手?她是何时动的手?”
这蛊虫总不至于当真能神不知鬼不觉钻进风轻体内吧?
若真是如此,什么宗师大宗师的,整个天下的高手捆一块儿都不够巫族嚯嚯的。
风轻拿脚踢踢地面,低头嘟囔道:“左护法一直没回来,我这不是担心么……”
同样不放心在怡清院外转了好几圈的十三倒是理解她的心情,只是……
“你进院子了?”
否则同样是在院外徘徊,不会只她一人中了蛊。
风轻的声音更飘了:“没进院子,我……”她顿了顿,懊恼承认,“我手贱,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臭虫子。”
逍遥子倒是不意外:“这墨玉蛊乃母子蛊,母蛊死,而后子蛊出。针尖点大的子蛊无孔不入,一旦沾到活物立刻寄生,唯养蛊的圣女血可解。”
风秋影和风扬昨日离开去处理阁内事务
,影九终于有了几分副阁主的严肃模样,闻言摸了摸腰间的软剑,走到封悠之面前伸出手——
讨要那奇臭无比令蛊虫不敢近身的药粉。
边伸手边没好气地瞪了风轻一眼。
怪不得人家专挑好欺负的软柿子捏,都吃过一次亏了竟还敢没头没脑毫无准备地去闯怡清院,当真以为南疆蛊术是浪得虚名吗?
被自家副阁主连瞪两次的风轻自知理亏,也没敢辩解自己是去暗探情况,若真带上封悠之那熏死人的药粉,估计比敲锣打鼓闯进去更明目张胆。
到了这会儿封悠之也不磨蹭,直接从药箱里掏出封的严严实实的小黑瓶递给影九。
只不过他琢磨着,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巫情自个儿身上的蛊还没法子解,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还瞎折腾什么墨玉蛊?当真不怕我们打上门去强取她的血吗?”
只有抱着微光剑站在门外的傅长乐知道巫情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她二话不说,搁下剑转身回了怡清院。
邱玉平和巫情不知道吩咐过什么,院门外的侍卫竟没一个出手拦人。
墨玉蛊,能让人一点点碎成粉的墨玉蛊。
当年的阿阮,就是这样在她的眼前,碎成了一抔怎么也握不住的沙。
心头压着一股无名怒火的傅长乐步子越迈越快,她直直推门而入,抓起巫情的手腕,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划了一刀。
浅红色的血夹杂着缠绕的黑色细丝一滴一滴落在被褥上。
傅长乐掏瓶子接血的动作一顿。
“中了巫术的圣女血,解不了墨玉蛊。”
巫情猛的从病床上坐起,将自己手臂从束缚中抽出,死死按住还在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盯着傅长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圣女血喂养的墨玉蛊,唯有圣女血可解。”
“所以帮我,就是在帮你们家的右护法。”
许是怕一个风轻的分量不够,巫情动作别扭地给伤口撒上药粉,又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说起来你身边那个叫十三的护卫,一身的
血腥味儿,差点引得我手里的墨玉蛊不管不顾一头撞上去……”
傅长乐脸上那张从来不露痕迹的完美面具终于有了裂痕。
巫情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抓准了软肋,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放软语气道:“你是我的女儿,他又是你的心上……”
“好。”傅长乐扯了个笑,打断她假惺惺的软话,“说吧,你要我帮你查谁?”
如此痛快的应承反倒让巫情楞了一下。
要知道自从听风阁一行来到武林盟,无论是邱玉平夫妇,还是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的逍遥子,他们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却是谁也没能在傅长乐的手里讨到便宜。就连心高气傲张扬惯了的的万珊瑚,吃了暗亏也只敢往肚子里咽。
为此巫情特意准备了包括亲情牌、威逼、利诱在内一系列手段,没曾想手里的牌还只扔了一半,她这难缠的便宜女儿竟轻易松了口。
不过巫情很快反应过来,照着自己原定计划开口道:“在此之前,我需要你起誓,巫神在上,你发誓绝不会将今日之言透露一分一毫……”
“少夫人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吗?”傅长乐再次出言打断,“你不会不知,要查此事必须借助听风阁的情报网。不透露一分一毫,若是少夫人时间充足,花个三年五载的,或许也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可巫情现在的身体状况,最缺的,就是时间。
其实屋内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南疆远在千里之外,巫情一人独木难支,她之所以不择手段找上傅长乐,为的就是借助她身后的听风阁。
只是让傅长乐不明白的是,这一个两个的,为何都找上与听风阁并无实际关系的自己,怎么,当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不成?
巫情被她拿话一噎,眼神纠结,退而求其次道:“你起誓,绝不会将此事通过任何途径将此事透露给玉郎……”
傅长乐在心底嗤笑一声。
邱玉平和巫情这对夫妇倒是有意思,明面上看着如胶似漆情
深似海,暗地里却是你防着我我瞒着你谁也不信谁。
“……以你那个护卫起誓。”巫情费力地说完最后一句,“我还存有半小瓶没被巫术污染的圣女血,虽不能完全解蛊,但至少能可缓解墨玉蛊的症状。只要你起誓,我便将血给你……咳咳,我想你也不舍得让那位如花似玉的右护法缺个胳膊或少个腿,对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傅长乐听到突然勾了勾唇。
若是有熟悉靖阳长公主的人在,就知道她这幅冷笑的模样,是难得动了真怒。
只可惜巫情对傅长乐的了解到底有限。
她不过是瞅准了十三是这人的心尖尖,便有恃无恐以此为拿捏。
傅长乐信不信巫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会随意拿自己心尖尖的安危去冒一点风险。
因此在听到傅长乐起誓后,巫情强撑着的一口气瞬间松懈下来,尖锐刺骨的疼痛再也压抑不住,随着额头滴落的冷汗发出一声闷哼。
傅长乐冷眼瞧着她一身不详的黑斑好似活物一般在皮肤下一鼓一跳,手腕间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淤血混杂着黄褐色的药粉,黏糊糊蹭在绣着鸳鸯的喜被上。
她的耐心向来足够好,这会儿低着头拿着帕子慢条斯理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光滑如镜的刃锋倒映出她眼角一滴浅浅的红。
那枚和巫心一模一样的温婉多情的泪痣,在这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无端显现出三分肃杀。
“我、我要你帮我查昭和八年三月十四到四月初五,所有进过武林盟的生面孔。”
勉强镇压住体内剜心刺骨之痛的巫情粗喘着气,从牙缝里挤出挤出后半句话:“尤其是,靠近过玉郎的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