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大戏
“什么？”
“大人，这是那使者一字一句告诉下官的。”
朱燮元根本不信，对方如今占优，四川大势就在他们手里，绝无投降的原因啊。
“让他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幺蛾子。”
“好。”
等人被带过来后，朱燮元微微一愣，这人好高大的身材。
“派个使者也要炫耀一番武力吗？当真小儿做派。”
“张将军麾下使者，王胜涛见过巡抚大人。”
“你是来投降的？”
“若是可以，请巡抚大人与我共登城头，自有好戏可看。”
“你怕不是想趁机观察我城内城防？”
“大人若是担心，城外大戏不过瘾的话，小人愿意自裁。”
朱燮元眉头皱起，他此时还真摸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眼下也没有更好办法。
“来人，蒙了他的眼睛，带上城头。”
等王胜涛再次睁开眼后，已然站在了成都城头上。
“还请大人鸣炮三声。”
“本官若是不呢？”
“那……”
……
成都城外，联军大营，各色旗帜飘扬。
奢崇明手下兵马只有三万，但如今却坐在了主位上。
“张小兄弟，这主位给本王坐，会不会心有不甘啊。”
张泉涌拱手：“哪里，大王与我家陛下才是同级，下官不敢。”
“好！张将军小小年纪，心胸宽广，本王敬张将军一杯。”
“谢大王。”
张泉涌端起酒杯起身，朝奢崇明微微颔首后，举杯一饮而尽。
“听闻张将军独爱美人？”
“大王见笑了，这天下谁能不爱美人。”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川外女子与我川内女子多有不同，本王有一女儿，年纪与将军相仿。
若是将军不弃，本王有意将小女许配给将军。”
张泉涌嘴角勾起笑容：“大王，此举怕是不妥，末将怕是配不上公主殿下。”
“张将军谦虚了，张将军领兵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小女荣幸。”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奢崇明对外招了招手：“让玉儿进来吧。”
没多时，一名年方二八，豆蔻年华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姑娘头戴银凤镂花长簪，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又披了丝绸罩衣。
真是一副小家碧玉，却又带着英气的女子。
“奢玉儿见过张将军。”
张泉涌一看这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更是一双含情目，瞥了眼奢崇明那满脸横肉的难看模样，面色大喜。
还好没随她爹。
“小生见过公主殿下。”
“张将军，小女如何？可还配得上将军。”
“大王哪里话，公主如此天香国色，就是让末将把家里一百多个小妾都休了也愿意。”
张泉涌说话间一直盯着奢玉儿，活脱脱一副色狼模样，看的奢玉儿脸色绯红。
奢崇明见状也是暗自点头，他有几十个闺女，嫁出去一个还真不心疼。
而且这张泉涌小小年纪，手握重兵，正是意志不坚定的年龄。
若是自己能争取到他，日后与朱常泽、安邦彦的争夺，肯定有不小的优势。
“既然将军满意，那本王择日选个良辰吉日，就为你们办了吧。”
“谢大王。”
奢崇明捋了捋自己潦草的胡须：“哈哈，泉涌啊，也该改口了。”
张泉涌一愣，再次色眯眯地看向奢玉儿，仔细打量对方全身一遍后看向奢宠明：“谢过岳父。”
“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小婿敬岳父一杯。”
奢崇明哈哈大笑，再次举杯饮酒，他不怕这张泉涌好色，就怕他什么也不喜欢，那才是麻烦事。
“玉儿，你就先下去吧，等办了婚事，你们再见不迟。”
“孩儿告退。”
奢玉儿朝奢崇明行完礼，对着张泉涌也行了一礼，并对他浅浅一笑，笑得张泉涌心都酥了。
等奢玉儿走远，张泉涌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收回，奢崇明见状更是满意了几分。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今日也有一礼相赠。”
“泉涌你就太客套了，咱们哪里还用回礼。”
“岳父大人见了必定喜欢，此女是小婿在武昌楚王府抢来，是那楚王新纳的小妾。
还没入洞房，就被小婿抢来了，当真是倾国倾城。”
奢崇明眼睛亮起，他有一百多个儿女，对女人自然是多多益善的，而且一直听说湖广美人与川地截然不同。
奢崇明喝了口杯中酒，没有说话。
张泉涌见状，手指弯曲在桌子上叩响三声。
同样从帐外走进来一女子，这女子身材高挑，生的一副狐媚相。
如今已值深秋，天气转凉，这女子却身穿薄纱，纱裙下玲珑身材若隐若现。
奢崇明的妻妾都是本族人，哪里见过如此景象，只觉得口干舌燥，举起酒杯又喝了两大口酒。
“不知岳父可还满意。”
“咳。”奢崇明咳嗽一声，并不说话。
张泉涌会意，低头饮酒，女子上前为奢崇明斟酒，近距离下，奢崇明的眼光哪里还能挪得开。
美景尽入眼帘。
“嘭！嘭！嘭！”
一连三声炮响，突然打断了奢崇明的沉浸，奢崇明怒喝道：“怎么回事！今日不是没有攻城么！”
“回大王，好像是明军。”
“哼，这朱燮元想干什么，他成都城内无兵无粮，这是向本王示威、挑衅吗！”
张泉涌站起身，拱手道：“岳父莫要生气，小婿这就带人攻城去，三日功夫必拿下此城！”
“好，届时本王亲自为你和玉儿操办婚事。”
“谢岳父。”
两人再次饮酒后，张泉涌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刀，大步走出帐外，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在他嘴角浮现。
“都下去吧，传令告诉攀龙，让他协助张泉涌攻城。”
“是。”
帐中人一走而空，奢崇明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搂过那狐媚女子的腰。
至于这女人是刺客什么的，这女子薄纱下一览无余，哪里藏得住兵刃。
再说奢崇明也没想过，张泉涌会对他有杀心。
“大王～讨厌～”
狐媚女子凑到奢崇明脸旁，温热鼻息让奢崇明全身酥麻。
一道微弱寒光闪过，一寸长短的薄刃在女子齿间显现，大量鲜血从奢崇明脖颈喷涌而出。
奢崇明捂着脖子疯狂挣扎：
“来……来人……”
但帐外早已乱作一团，到处是升起的大火，张泉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刚出账传令的永宁土官焦急跑回大帐，看到躺在地上一命呜呼的奢崇明，心神俱裂。
奢崇明只剩身躯，不见人头，但那副躯体上的衣服，他是如何也认不错的。
“大王……大王死了！”
成都城头上，布政使朱燮元目瞪口呆，那王胜涛让他打的三声炮，他并没有下令。
但三声炮响还是传来了，从城外山头上的姑苏寺传来。
而后朱燮元就看见永宁军的大营中，各处燃起火光。
外围的五万正统军，反身杀入刚才还把手言欢的盟军阵营。
“这……这……”
王胜涛笑着看向朱燮元：“此出大戏，大人看的可还精彩？”
“嗯。”
“大人别急，大礼马上就到。”
朱燮元沉默不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是事实了，但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对方在配合演戏。
毕竟自己在城头上可看不清那边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朱燮元哪里敢赌。
“大人且看，大礼来了！”
朱燮元顺着王胜涛目光看去，只见一骑绝尘而来，那人手中提着一个头颅。
“张泉涌为巡抚送上大礼，反贼奢崇明头颅在此！”
靠近城门停下后，那人抡起胳膊把人头甩的团团转，那人头朝城头飞略而来。
朱燮元伸手一把抓过，这奢崇明他见过数次，自然认得。
“大人，我方大礼已到。”
朱燮元眼神奇异，他注意到身边说话的王胜涛口音一变，分明是千里之外京城口音。
“你这口音？”
“还请大人给小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可。”朱燮元点头答应。
等朱燮元把王胜涛带进一个城门楼子后，屏退卫兵，凝神看向王胜涛。
“下官御前大汉将军统领王胜涛，见过巡抚大人。”
“你是陛下的人？”
“下官胸前有腰牌，还请巡抚大人自己取一下，大人一看便知。”
朱燮元伸手在王胜涛身上摸了摸，果真摸出来一枚朱红色腰牌。
“本官并未见过此牌，你可还有其他身份证明？”
“城外大礼，不就是证明么，而且陛下认得下官，到时候巡抚大人可找陛下认证。”
“那你？”
“下官半年前奉命与诸多兄弟潜入正统贼军，半年摸爬滚打，终于取得那贼将信任。
如今终于说服了那张泉涌降我大明。”
“你是如何说服的？”
“其实很简单，下官只是告诉他，人不能一直做反贼，如今助朝廷平叛，反而是大功一件。”
“仅此而已？”
“陛下许他，美女三千。”
“哼，无耻之徒。”
朱燮元此时已经大致相信了王胜涛的话，那张泉涌好色，也是远近闻名的。
“你为何一直叫本官为巡抚？”
“回大人，朝廷任命已经下来了，但是成都被围，您才没有收到。”
“唉。”朱燮元想起身死的前巡抚徐可求，心生悲戚。
“徐大人尸首已经被秘密送回故乡。”
“多谢。”
朱燮元沉默不语，亲自给王胜涛松绑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城门楼子。
外面侍卫见王胜涛身前没了绳索，顿时紧张起来，毕竟王胜涛人高马大，起码身形还是很唬人的。
“无妨，退下吧。”
朱燮元负手朝东望去，入目所见尽是绵绵群山，层峦叠嶂，不见尽头。
一日后，张泉涌手提攀龙、攀虎、张彤一众大将头颅，亲自来降。朱燮元带人在城外相见。
“巡抚大人，不知道本将军的投名状可够分量。”
“自然是够的，本官日后一定为将军请功。”
谈话间，朱燮元对张泉涌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毕竟如今安抚对方情绪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张泉涌识相，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让朱燮元松了一口气。
朱燮元代表明廷表示，保证战后张泉涌职位在明军中不变。
“巡抚大人只管拭目以待，末将这就带人去杀了那朱常泽，提着他的头颅来见大人。”
“将军此言当真！”
朱燮元袖子中的手微微发抖，这朱常泽若是能杀死，那才是顶破天的大功啊。
正统军起事大半年来，诛杀境内藩王、郡王无数，无数藩王国灭。
朝廷上下早已对其恨意滔天。
若不是辽东紧急，以新帝性格，怕不是会亲征这朱常泽，为宗亲报仇雪恨。
“大人放心，此时出击才可出其不意，再等下去，朱常泽怕是就知道了我反了。”
“本官即刻派五千士卒与将军同往！”
张泉涌点头，这五千人，更多是朱燮元派来监军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出戏演完，自己的使命也差不多到头了。
想想这一年来的波澜壮阔，张泉涌不禁心潮澎湃。
先是倒霉催的，堂堂直隶州知州长子，被福王世子连累，抓到了京城。
进宫第一件事，就差点被拉进净身房做了宦官，还好关键时候王胜涛出现，拉他去了大汉将军中。
后来又在跟方正化的比武中，让皇帝想起来有他这么一号人，被拉着去京营演了一出大戏。
自己冒充朱由崧，在京营外给朱纯臣设套，让朱纯臣全家被抓。
当然，外界知道的人，朱纯臣被诛九族。
朱纯臣当然没死，张泉涌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了造反的朱常泽，但想来也有皇帝的手笔。
而后，张泉涌、王胜涛等一大批锦衣卫，全部混入正统军中。
由于手下一千多号锦衣卫，张泉涌自然很快脱颖而出，被当时的赵水声注意道，
当张泉涌第一次被赵水声带着，见到那化名朱常泽的朱纯臣时，可把他吓个不轻。
毕竟那朱纯臣是在京城外见过自己的。
此时，张泉涌还只以为朱常泽跟朱纯臣长得像，直至后来一次不小心撞到朱纯臣的自言自语。
张泉涌这才知道，皇帝刚登基，竟然在全国布下了这样一场大戏。
不过张泉涌谁也没敢提，他也时常告诫自己，朱常泽就是朱常泽，朱纯臣早就死了。
毕竟，外界传闻自己被杀的一家老小，如今正滋润的活在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