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清菊一枝点秋寒，窗下暖阳事悠悠
这个城市进入冬天的时候，游茜跟着萧梵去了爷爷奶奶的家。此时，萧爸萧妈的短期旅行也结束了，一家人得以团聚。这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人这么全的团聚。
陈姨从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帮着家里采买，请人扫庭待客，忙活得像过年。闲下来就向萧梵打听游茜的口味，开始研制菜单。奶奶笑她全家比她忙活的紧。陈姨也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说添丁进口的好事，可不比过年还热闹。
那日是一个大晴天，罕见的没有风。行车的路上，游茜被太阳晒的脸红红的。真正到了见家长的这一天，她反而不紧张了，一路和萧梵说说笑笑，怡然自得。萧梵乐于看见她毫无压力的样子，只握着她的手，心中更加怜爱。
快到了，车子滑行在门口石子路上，远远的就看到胡叔站在门口，一脸慈笑的冲车里的人招手。
“这个是胡叔？”游茜问他。
“嗯。”萧梵降下车窗，就听见胡叔说，“小梵回来啦！游茜也来啦？”
这个声音又温暖又和缓，游茜不由自主想亲近，隔着萧梵清脆的给他打招呼，“胡叔好。”
胡叔连声答应着，朝院里喊起来，“来啦，来啦，回来啦。”
萧梵停好车，游茜从车里走出来。萧梵便从后面绕过去把她牵过来，捏捏她的手，表示不用紧张，一切有他，游茜回以一笑。
小院儿门口站着几个人。满目慈祥一脸笑意的奶奶，朗声长笑的爷爷，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的胡叔和陈姨，这规格也太高了！游茜却被这个氛围感染了，跟着萧梵清脆的叫人。众人脸上的笑意更盛。
绕过影壁，进了小院，扑面的青葱让游茜眼前一亮。院子里盆里种的，枝头吊着的，地下长的，墙上爬的，依然很多郁郁葱葱，丝毫没有秋冬肃杀的迹象。院里还错落着两个大鱼缸，零星的几片睡莲残叶漂浮着。游茜牵着萧梵的手动了动，这，是她的梦中情缘吧！
走到门口，“哇！”游茜不由的出了声。这个季节已经颇冷了，院子里却开着贡菊，那白白嫩的花簇层层叠叠的，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怎么样？”爷爷朗声说。这株菊，他养了几年了，一年比一年水灵。如今冷了，日常都是放在屋里的，今天天气好，才拿出来晒一晒。
“太美了，爷爷。这花朵没有一片不饱满啊！颜色也和玉石一般水润，费了大功夫了吧！”游茜小手靠近花朵，扇了扇，满足的闻了闻花香。
爷爷“嗯嗯”直点头，他自然不会告诉游茜，他有个固定的花匠师傅。
两人随着众人进屋。入门挂着一幅松鹤延年，疏朗的线条勾勒出云淡风轻、淡泊青松、闲云野鹤，看得人心远地宽。右手边一套新中式的组合沙发，角角落落里摆满了植物，几株茉莉开的正浓，花香扑面，清新怡人。
桌子上摆满了游茜爱吃的零食，陈姨在奶奶身后一直示意游茜挑喜欢的吃，胡叔则给众人泡了茶。
爷爷和奶奶随口问着游茜的家庭、职业，寒暄着两个城市的名胜古迹和新修的四车道高速。聊天的氛围极好，游茜很是放松，浅笑嫣然，语气轻快。
小院外隐隐车的引擎声，胡叔朝游茜笑着说：“他们来晚了。”
游茜知道怕是萧爸萧妈来了，点点头笑了。胡叔抬步出门。
不一会，萧爸萧妈走进屋内，萧梵叫着爸妈，游茜也走了出来称呼叔叔阿姨。萧爸温和的答应着，萧妈看着点点头，脸上也颇有了几分笑意。萧梵深深的看了爸爸一眼，两人目光汇合，萧梵便知母亲的心结已经得以宽解。他只微笑心安，伸手握上游茜的手，温柔且紧密的包裹着她。
陈姨适时的问奶奶要不要开饭，奶奶点点头。陈姨赶紧下厨房忙活，胡叔去帮她打下手。萧爸自然也是见过游茜的，只是几年不见，她也不在是那个两眼莹泪的小丫头模样，他点点头和游茜寒暄着。萧妈倒没有说话。游茜看着她气色好了一些，心下略安。
等陈姨叫开饭的时候，游茜坐定，被眼前的盛况惊呆了，陈姨怕不是做了满汉全席吧！她弱弱的看了萧梵一眼，萧梵就笑了。
“辛苦你了，陈姨。”萧梵由衷的感谢。
饭后，奶奶带着游茜落座小阳台。小阳台上大大的落地窗下榻榻米铺着厚厚的垫子，又温暖又舒适。游茜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懒懒的猫劲儿缠了出来，轻轻依偎着奶奶的手臂。奶奶特地拿了萧梵小时候的相册，和游茜讲着他的趣事。
萧梵那一双又黑又深的眼睛呦！从小就那么吸引人，看得游茜心里柔柔的。那张风轻云淡的小脸微微笑着，带着迷人的气息。原来这气质是从小生就的！游茜不禁感慨，有些人天生丽质呢！
“看这个。”奶奶朗声笑着，指给游茜看。照片里萧梵站在一棵树下，眼睛如黑曜石般晶莹闪亮。他专注的盯着镜头，像是屹立山间的隐士，霁月清风的模样把游茜的心都看化了。
“你猜他干嘛了？”奶奶温暖的眼睛看过来。
游茜摇摇头，偷偷笑了，唇角隐现一星针尖般的旋涡，“奶奶，我猜不到。”
“他刚上完柿子树摘柿子。浑身蹭的那个脏啊也不管，只管那柿子！那柿子涩啊！他只吃了一口就和小猴子喝酒了一样，抓耳挠腮的。我看着有趣，要给他拍下来。谁知他马上换了这个表情，一脸正气，比我的快门还快，真是调皮的和小猴子一般无二……”
这么个有趣的小娃娃！原来稳重如萧梵也逃不过童年爬树的黑历史，原来这小点娃娃竟有这么强的偶像包袱。游茜听得只笑。
“这是更小的。”奶奶又指着那个奶乎乎的小孩说，“那时候胆子还有点小呢！爬滑梯的时候，有个比他大点的小女孩高声说话，把他吓得手脚没有地方放，委屈的呦！”照片上还带着圆鼓鼓奶膘的萧梵，嘴角下弯，两眼迷蒙，委屈的马上要哭出来了。那生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和他做一样的表情。
“他小时候好可爱啊！”游茜红红的脸，心里水漫金山的宠溺滋生出来，就想去捏一捏那张小脸蛋。
“小孩子呦！哪个不可爱！”奶奶从老花镜上面看了看游茜，一本正经摇摇头，“莫不要被他们的皮相迷花了眼。”
这个角度看萧奶奶，又是不一样的模样，像外婆那般慈祥。游茜亲昵的靠着她的肩，低声说，“奶奶，你这样比他可爱多了。”
萧奶奶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吃了陈姨的饭，嘴变甜了！”
游茜眯着眼睛只笑，心里暖暖的铺满了光。萧梵也有点她鼻尖的习惯，这个习惯是从这里来的吧！
萧妈刚刚借着要打电话，委婉的拒绝了奶奶一起看照片的邀请，又去了厨房看看陈姐和老胡忙活，这刚出来，就听到两个热如此亲昵的谈话，她微微失神。
萧梵正好走进来，见她愣在那里，上前握住她两个肩膀，半扶半拥带到了沙发上坐下。他靠在妈妈身边，细细看着她眼角微起的皱纹，隐隐心疼。
“你看，这里起皱纹了呢。”他语气低沉却又几分撒娇。
萧妈轻轻眨了下眼，只伸手去触摸他的眉眼，不说话。
“妈，别担心了，没事的。”萧梵握住妈妈的手。
萧妈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清晰的印着自己的样子。曾经无数个时候，她依然能看到这个小小的自己，但那时候这双眸子没有一丝亮光，只像两个玻璃珠子，生硬的投影着自己的影子。如今，一切都好了，那眸子里的清亮，眼神回转时似是起了微风，带着眼波，无一不灵动，无一不逼真。她弯起嘴角，心满意足，点点头。
萧梵笑了，拍拍妈妈的手，“我们过两天再去看看你和爸爸吧？”
萧妈眼睛轻轻柔柔的略过萧梵的面庞，嘴唇眯着，不说话。萧梵被这眼风扫过，笑出声来，“妈，你这几个月是去学了默剧了吗？”
萧妈的手抚上茶桌上陈姨煮好的水果茶，萧梵手脚麻利的帮她倒了一小杯，将杯子高高举起来，作了个高揖，又轻轻放进她的手心，说，“母上大人，请用茶。”
萧妈慢悠悠的喝着水果茶。里面放了苹果，过于甜了。她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转头看看萧梵说，“你们这就准备要结婚了？”
“还没有。”萧梵看着母亲的眼睛。卫筱潇的婚礼上在耿铭俞的带动下，游茜哭了个痛快。萧梵想着对游茜一直的亏欠，问她想不想结婚。游茜只是摇摇头，她不是羡慕别人结婚，只是舍不得筱潇。而且，她不在乎所谓的仪式，哪怕她和萧梵一直就这样，一直能这样，她都很满足了。
“只是觉得，我有这个责任，让你们都能彼此给对方一个重新了解的机会。”萧梵说。
萧妈妈看着萧梵，缓缓的说，“我可能还没太做好准备。”
萧梵感受到了母亲的示弱，只点点头，抱了抱母亲，“妈，没事的！我们陪你慢慢来。”
萧妈妈的内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她有点明白了，再这样下去，儿子只怕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收了话题，说，“奶奶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你过去看看吧！”
萧梵不舍说，“我再陪陪你。”
“不用了，我想睡一会。”萧妈站起来，萧梵适时扶住妈妈的胳膊，把妈妈送进了卧房。他看着她躺下，帮她盖上毯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妈，我就在外面，你随时叫我。”
萧妈妈闭上眼睛，点点头。萧梵拍拍她的手，轻轻退了出去，帮她带上了门。
萧梵在门口略一停顿，转身离开了。那顿住的几秒钟，清晰的落进萧梵妈妈的心里。她只闭了眼睛，眼角渗出湿润。
萧梵转到小阳台，斜倚在多宝阁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亲昵的两个人。
游茜注意到他，一脸兴奋的招招手，“你快来看你小时候光着屁股的照片。”说完又觉得不妥，红了脸偷偷看向奶奶。
奶奶笑了，“看了一下午了，就记住光屁股的了？”她点点游茜的脑门，“我看你是被他迷花了眼了。”
游茜只低头微笑，其实，光屁股的也就一张。可惜，她就是印象深刻。
萧梵挤在奶奶的另一边也和她俩一起看起了照片。三个人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奶奶还断起了萧梵和游茜的嘴上官司，一度被他俩扰的左右各拍一下手，以示惩戒。
游茜则抱了奶奶的手臂，亲昵的不行。萧梵眼睛微眯，暗示游茜这种撒娇的方式一定要用在每一个人身上吗？不怕他吃醋？游茜则大方的瞪回去，这是她专属的撒娇方式，怎么可能光给他一个人用。
良久，奶奶经不住他们两个的眼神杀，手指戳着萧梵的额头，“哎呦！你一来这阳台都热起来了，你看游茜小脸通红，你快出去吧！”
萧梵则笑着站起来，“好好好！”他端来水果茶，给两个人倒了两杯递到手里，“来，此时宜配茶。”
奶奶摆摆手，他笑着走出去。
果茶入口，满口果香，游茜是喜欢的。
“陈姨真是会讨好你呦！”奶奶摇摇头，游茜只笑。
奶奶放下杯子，两只手把游茜的手收在手心里，奇倒，“这手这么小呢！”
游茜脸红红的，只眯着嘴笑，像极了一个小朋友。
“你和萧梵算是苦尽甘来，奶奶看着你们俩好，就踏实了，没什么好嘱咐的了。”她又伸手摸摸游茜脸侧的头发，爱不释手，“可惜我没有这么个孙女！”这个女孩子从一进门她就喜欢。她也看多了知识渊博、事业有成的小辈女孩子们，要么雷厉风行，要么英姿飒爽，也有温顺贤惠的，她也曾动过求来做孙媳妇的念头。如今见了游茜，却更喜欢她的憨态可掬了，这骨子里从小安稳生活养出来的纯善，怕是最对萧梵脾气的。日后，也是值得托付萧梵一生的。
“以后啊！你们就好好的，也都珍惜这缘分，珍惜这生命。”她拍拍游茜的手，眼里尽是慈爱。
“嗯。”游茜承诺似的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