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颜家
陈栩知道颜行予周二下午要逃课回家后，特别担心，试图让他改变主意：“逃四节课呢，我就算是替你点名也不可能每节课都逃得过去……”
颜行予坚持：“计就计吧，反正就明天一次。”
叫他回去的是颜夫人，是他养母，不是别人，他必须回去。
在颜家知道抱错孩子之前，颜行予确实是颜家少爷，爹疼娘爱地过了几年。
后来颜家知道了，他以养子的身份继续住下去，学费生活费都没少过他。虽然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要和许家联姻，留他还有点作用。
但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来，真实欠下的债。
陈栩忧心忡忡：“那你开我的车。”
陈栩上大学后，他父母就给他买了辆二人座小车，后来找汽车发烧友改成皮卡丘，满停车场一枝独黄，特别显眼。
虽然丢脸，但比没有的强。
陈家和颜家别墅都在郊区，不好打车。
周二下午，颜行予提前出发，车开了半小时，接到颜夫人的电话。
“你出发了吗？”
颜行予看了眼导航，离目的地还剩下334公里。
没等他回答，颜夫人说：“我叫司机去学校接你。”
颜行予想拒绝，转念一想，他刚上过热搜，颜家也宣布断绝关系，被拍到他上颜家的车，怎么解释？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别人都不在乎，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好。”颜行予挂断电话，看了眼路标，打转向灯原地掉头。
他开回停车场，再出来，颜家的司机已经在路边等着了。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新车，低调不失奢华。
上车后没多久，颜行予发现，这不是他刚才开过的路，“搬家了？”
司机竟然冲他笑了笑，还挺自豪：“是，夫人怕你找不到，让我来接你。”
要导航干嘛？放手机上占内存好玩？
颜行予没说话。
颜家搬到一个陌生但奢侈的别墅区，车一路畅通无阻，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来，“到了，你在门前稍等，我带你去见夫人。”
别墅前占地硕大的花园修剪得十分漂亮，常青藤爬满栏杆。
这栋别墅明显价值不菲。
颜行予曾经算过颜家家产，知道不可能买得起他眼前这种别墅。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段时间，颜家生意做大了，那种跳跃性的做大。
再想想网上一边倒的言论，颜夫人近乎监视性地盯着他闭嘴，一路飞涨的股价……都有了解释。
舆论致富，颜行予自娱自乐地想。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颜行予再路痴，也能把别墅找一遍。
“抱歉，这边太大了，车库又远，我还不是很熟悉，让你久等了。”司机匆匆回来，笑着说，“这边来，现在只有夫人在家，老爷和少爷都没回来。”
“雇个管家，是吧。”
司机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颜行予漫不经心：“一个司机，又当管家的，你是拿两份工资？”
这回司机听懂了，脸耷拉下来。
司机带颜行予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颜夫人的声音：“进。”
颜夫人穿一身定做的香槟色套装，妆容发型都十分精致。她脚边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她正亲力亲为一一安置摆件，“坐吧。”
颜行予在沙发上坐下：“您有事？我还要回去上课。”
“沙发还不错吧。”颜夫人头也不转，继续安放摆件。
直到听见颜行予嗯了声，颜夫人才满意地说：“早上才到，空运过来，你是第一个坐它的。”
颜行予反应了两秒，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是吗，那我真承受不起，要不我站着和您说话？”
颜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没听见：“听说你们学校要办捐赠仪式？”
最近学校里是挺热闹的，卡车一车一车地拉空调内外机，连晚上也亮起应付参观检查的霓虹灯。
不过祁家年年都捐，从来没办过什么仪式，颜行予不是很确定：“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祁家不是捐了那么多东西吗。”颜夫人不满于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停下手中动作，“你没看见？”
颜行予：“看见了。”
“那不就行了，到时候你们学校举办的捐赠仪式，你给你哥安排个位置，要靠近祁……”
颜行予都快笑出声了，他换了个更懒散地坐姿：“办不办还不一定呢，祁家根本不在乎捐赠的那点东西。”
“你怎么会明白。”颜夫人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头疼不已，“总之你给你哥安排个位置，要靠近祁老爷子，老爷子身体不好，不一定出席，祁淮旁边的也可以，毕竟曾经是老爷子最看重的人，总之你照着办就行了。”
颜行予有点想笑：“你还真看得起我。”
他一个普通学生，有什么资格安排这种事。
多少人争抢的位置，让他来安排？
颜夫人叹气：“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了？”
颜行予说：“你觉得是小事，你去办吧，反正我觉得吧，我不一定办得成。”
“这样吧。”颜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你今天可以住一晚。”
颜行予这回是真的想笑，就算知道自己是抱错的，他也有段时间拼了命的想留下来，不想去念寄宿，暑假也不想去两个月的封闭式夏令营……
“算了吧。”颜行予拒绝，“我明天还要上课。”
“你又没车，怎么回去？”颜夫人扶额，像是十分头疼的样子，“客房都收拾好了，住下吧。”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天黑得更早。
颜行予一个人在餐厅吃的饭，颜夫人没有下来，听上去送饭的厨娘说是心口疼，要卧床休息。
厨娘是新来的，说这些话时，始终战战兢兢。
她从其他保姆嘴里听说过颜家的事，这家的少爷小时候被抱错过，可怜的少爷直到五六岁才回到亲生父母怀抱。
这是她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假少爷，说出去都没有人敢信，竟然真有人能那么厚脸皮，享受属于别人的生活。
颜行予回到客房，手机里一堆未读消息。他挑挑拣拣地回，告诉陈栩，今晚不回宿舍。
陈栩：[等会，你今晚是在外面开房对吧！]
陈栩：[其实不是在颜家！]
陈栩：[小陈现在可以去救你！]
颜行予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发现陈栩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我没事，别瞎想。]
陈栩很快回：[不要让自己吃亏哦！]
颜行予怕他担心，骗他说是颜夫人担心他会上网澄清，才留他一晚。
只有手机可玩，颜行予无聊至极，难得选择早睡。
可他睡不着！
宿舍的床一米整，客房的床有一米八。
大，非常大，容得下颜同学随便翻来翻去……
颜行予正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楼下传来震天响的关门声、稀里哗啦砸碎瓷器以及，怒吼。
像是怕某个人没听见，吼声越来越大。
有人在低声劝，抵不住那位真少爷咆哮的声音：“他凭什么！占了我家还不够！连我的新家他还要霸占！那个杂种！凭什么——凭什么！让他滚！让他滚！”
颜行予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对他的咒骂。
那是趾高气昂的口吻：“霸占我爸妈！霸占我房间！他哪来的脸？啊？我小时候生活的都是什么地方，那才是他该待的！要不是他耽误我那个杂种！都怪他！……”
“操他妈的没玩了是不是。”颜行予翻了个身。
他在群里吼了一嗓子，打开手游，拉了堆夜猫子陪玩。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他也一直玩到天亮。
直到九点多，颜行予才穿着昨天的脏衣服下楼。
厨娘在客厅等着，她小心翼翼地：“夫人和少爷已经出门了，早饭……”
“不用了，我去学校吃。”
颜行予回到学校，第二节课上了一半，陈栩果然在最后一排留了位置，他猫腰溜进去。
陈栩哈欠连天，从包里掏出热乎的早饭：“还没吃吧，吃点。”
颜行予一看，陈栩买的是酱香烧饼，很油也很香，很填肚子。
这节是专业课，老师管得严，上课太过分了没事，但平时分可能会没了。
两个人各自在面前摆了一摞书挡着，陈栩则抱着手机聊天，“尼玛现在的人看不懂汉字是不是！”
“什么玩意？”
“地标！这下全错了，又得重做，一千多份呢，这傻逼玩意。”
颜行予顿了顿，“要帮忙吗。”
颜行予现在很闲，只会有些狐朋狗友想约他出去，但他们想做什么，不用问也知道。
陈栩感动死了：“好啊好啊。”
颜行予趁机问：“你们真要搞捐赠仪式？”
“不一定呢。”陈栩吓了一跳，悄默声地说，“你从哪听说的？是不是我做梦说漏嘴了？我跟你说，这话可不能乱说，领导都警告过我们了。”
“……”颜行予心道我特么没问你就说了，“行，我不说。”
陈栩解释：“一开始说是要办的，还要请很多人，媒体也会来。后来，听说是祁学长想叫停。”
颜行予问：“那你还忙什么？”
“这不是没叫停吗。唉，我好矛盾啊，颜颜，举办了我就能天天看学长。但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同学等着新空调……你不知道我现在一天能见学长八遍，我们为谁先和学长说话都能打起来，好满足！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啊！”
陈栩往桌上一趴。
“……”颜行予，“人，就是要自私点。还有，别太浪。”
陈栩噘嘴：“……我浪得那么明显么，连你都这么说。”
下午放学，陈栩叫颜行予去他们的活动室，好对新地标的设计提点意见。
活动室在体育馆二楼，面积大，设备全。
颜行予一眼就看见祁淮。
祁淮和贝晓晨最近都在学校，处理公事，顺便和同学聚一聚。
祁淮个子最高，套头衫和牛仔裤更是让他的气质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十分打眼。
“快！请学长来提意见！”
颜行予：“你们这就不需要我了？你们的需要都那么塑料的？”
陈栩：“这不是学长更难得嘛！学长好帅好帅好帅……”
陈栩他们你推我我推你，都想第一个上去跟祁淮打招呼，然后陈栩就看见颜行予大步从他身边经过，站在祁淮面前。
陈栩瞳孔地震，好兄弟就这么明晃晃的截胡了？
一群小妖精盯着呢！
腻害了，兄弟！
颜行予想跟祁淮确认下捐赠仪式，但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准备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开场白：“没想到你还看直播啊，学长。”
贝晓晨对颜行予兴趣浓厚，但人家是来找祁淮的，颜行予在吃烧烤的时候也没和祁淮说上几句话，这时候不就是吃闭门羹？
他等着小学弟吃完闭门羹再安慰。
“不看。”祁淮嘴角微扬，笑容有点散漫，“你有事吗，小瓜。”
颜行予一愣。
大家注意力都在祁淮身上，这下都听见了。
偌大的体育管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回声。
“小瓜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称呼！”
“颜爸的新外号吗！第一次听哎，好可爱！”
“哈哈哈！颜颜！我不行了——”
颜行予在笑声中回过神来，缓缓对上祁淮含笑的眉眼。
所以，小瓜，是在叫……自己？？？
瓜什么？
瓜……西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