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的朋友
静深寺是郢都平景郡最大的皇家寺庙,建寺时间还是在前朝。
前朝暴君不顾国运民生和朝臣反对,在民不聊生的战乱时期依旧大兴土木。
不惜动用军事物资来修建了这个金碧辉煌的静深寺。
邬晴筱站在寺外,看着巍峨高耸的台阶直接通向人员熙攘的寺内,不禁心生畏惧之情。
身前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殿下怎么停下了”
“跟上!”
姜少徴没有温度的话语带着微不可察的命令。
“这静深寺果真如传闻一般名不虚传啊!殿下以前来过吗?”
没有回声。
邬晴筱有些尴尬,想着还是别惹怒自己身边的这个殿下了吧。
邬晴筱觉得这个姜少徴的性格果真如书简上记载的一样,直来直去,冰凉如水。
寺内不如年初时热闹,但香火缭绕间仍然宣告着自己皇家宗寺的威严。
“施主请随我来!”
姜少徴将手里点燃的高香虔诚地插到了神像之下,便随住持去了偏殿领取平安符。
住持示意睿安王可以直接去前面领取,不必跟其他香客一样在那儿排队。
邬晴筱在心里暗自嗤鼻,这皇室身份就是气派,连这种小事都能得到优待。
“住持大人不必如此!
既是虔诚求取,就应一视同仁。
在本王这里,不必苛于皇室规矩。”
姜少徴抬了抬手,挡在了住持身前,直接制止了住持的好意。
“殿下仁德爱民是我大郢之福啊!”
住持抬起头来,有些羞愧地看着姜少徴,点头行礼便退下了。
姜少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微微侧目正好对上邬晴筱星星眼的目光。
他眉头微皱,立刻转过身去,警告起来邬晴筱
“别这样看着本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刻意讨好皇妹,以此来博得父皇母后信任是不是?
那我只能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了…
陛下皇后本就不是心软之人!”
邬晴筱听着这些凉透人心的话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她不是因为被别人窥破心思还毫不留情地说出来而难受。
而是因为他说他的父皇和母后之时替他和她同时感到心酸。
一个是从小被自己父皇母后散养在北境将近不闻不问。
一个是连自己父母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的无根浮萍。
两个人心底本就寒凉如冰,却还要在这里互相伤害。
“殿下至少还有亲人,还知道这人间有一处温暖的港湾为自己存在。
就算在外漂泊多久,只要想回去之时,还能有爱你的人一直在等你。”
邬晴筱有些哽咽,但她依旧强压泪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她知道在郢国如果听者不能感同身受,那么笑脸永远比哭脸更招人喜欢。
姜少徴失声,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身旁少女比自己还要悲惨。
自己的确因为青少年时期在北境战场上的一些经历让他与自己的父皇母后有一些误会。
但是只要他愿意与自己的亲人敞开心扉,坦然交谈时他们会一直在。
但是身旁的邬晴筱确实实实在在被整个遗弃在这敌国他乡,如今父母也在故国相继去世。
她只能在这里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姜少徴不用去看,就能知道一个无所依凭的敌国公主在这郢宫生活会有多么艰难。
“对不起”
邬晴筱没雨想到高高在上的睿安王会说对不起,直接反问了一声
“啊…?”
高高萦绕起来的悲情气氛立刻被打破,姜少徴简直白眼。
“没什么!”
邬晴筱在他身后捂着嘴莞尔一笑,就知道他定是想起了邬晴筱的悲惨遭遇,觉得自己说的话过分了。
不过她和他根本说的不是一个事好吗?
在真正的邬晴筱看起来,从大司马之女到被黎皇幽禁,再孤身来到郢国和亲还没有夫君。
又收到故国父母相继去世的消息,还在郢宫受尽欺凌也无处诉苦。
的确是惨的不能再惨了!
但是她不是真的邬晴筱啊
或者这样来说,虽然她是以假公主的身份来到郢国但是她有机会活下去了啊!
某种意义来说,郢国甚至救了她一命。
姜少徴看着少女突然的破涕而笑,一时之间肉眼可见的慌乱。
手里刚刚拿到的平安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时都有些尴尬。
邬晴筱上前重新捡起了平安符,好好放在了姜少徴的掌心。
“落地的平安符不能送给小公主了,我重新为小公主求一个吧!
殿下常年在外却没有亲人送的平安符护体。
手心里的这一枚,殿下就自己留着吧!”
姜少徴看着少女有些雾蒙蒙的晶亮眸子,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
他的手掌从邬晴筱手下抽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亲人为我求的平安符?
公主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吗!”
他大袖一甩,从邬晴筱身前转身出偏殿而去。
邬晴筱也跟着快步去往正殿,重新为小公主虔诚地求得了新的平安符。
“弄好了,殿下!回宫吧!”
姜少徴目不斜视都没有看一眼身后而来的邬晴筱。
便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卫取马车前来直奔内宫而去。
邬晴筱原本以为出了内宫日子会轻松一些。
没想到大婚当日便遇上了太后薨逝。
这几日睿安王忙完自己的大婚随即处理新帝登基后的相关事宜。
本就忙的不可开交而太后的国丧又提上日程。
半个多月姜少徴就一直就没有回过府邸。
邬晴筱早就知道自己的东家睿安王的性格。
就是那种你只要在我的规则里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给你相应的一切尊容。
但也仅仅是这些而已。
但邬晴筱倒也想得开,像她这种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明白的小喽啰也不必操那国家大事的心。
寻找一棵大树去依靠,不如自栽自养自乘凉。
别人给的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只有自己创造的才会永远保留下来。
既然她没有记忆,过去无法重写,那就走好人生下面的每一步吧。
所以她在来到王府的第一天就小心谨慎地活着。
果然一切如邬晴筱所料,日子也到还过的下去。
下人们见睿安王一开始对公主也算客气,但自从太上皇后离开帝都之后。
他们主子就连王府都不愿意回了,他们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一日清晨,睡眼惺忪的邬晴筱在小厮的争吵声中醒来。
“冉沁,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外院的两个小厮打起来了。”
邬晴筱立马来了兴趣,她可是吃瓜的好手。
她头发都没有梳,便兴冲冲的跑到院里吃瓜去了。
还没走到他们面前邬晴筱便听清楚了吵架内容。
好家伙,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了。
戴方巾的小厮生气的说,凭什么把脏东西扫到我们公主的院子前面?
拿扫帚的小厮鄙夷地说
“就因为她是黎国没人要的公主,还一来王府就克死了我们的太后娘娘!”
拿扫帚的小厮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完全没有管在不远处站着的邬晴筱。
戴方巾的小厮走到邬晴筱面前
“公主不要介意,他兄长几个月前死在了前线。
在您还没有来到王府之时,他就天天不满地说您的坏话。”
连一个下人都这样恨她,那姜少徵不接受她也情有可原吧。
原来在郢国她才是实实在在的敌国人,他们的亲人为国进忠。
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把命留在那荒山野岭。
他们恨黎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她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和亲公主撒撒气吧。
邬晴筱瞬间就可怜起真正的公主,她一个阶下囚,还这样难受。
那真正的公主如何能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听到这些话又会作何感想啊?
突然回府的姜少徵正好看在眼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冷冷的瞥了一眼就扬长而去。
林言琰满脸坏笑,笑嘻嘻的说
“阿徵,你的王妃怎么这么惨了,你不过去安慰安慰吗?”
“少管闲事!”
姜少徵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邬晴筱是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你可真不懂怜香惜玉!
可惜了你这个貌美如花的王妃,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喽!
你不要可以给我啊!再说了,你母后不是去五台山了吗?你送给我她也不会知道的!”
林言琰说完对着邬晴筱做了个无奈的摊手手势,跟着姜少徵一起离开了睿安王府。
邬晴筱无语,心里暗自骂着这个混蛋说什么呢,真把她当货物了。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本来就对姜少徵不报希望。
他还真倒是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邬晴筱回卧房梳洗打扮完毕吃早膳的时候再想,自己每天应该干个什么。
总不能每天在王府当个被人豢养的金丝雀吧。
正在想着,冉沁突然禀告
“公主,有客人拜访您!”
邬晴筱惊呆了。
拜访她?哈哈哈哈,竟然还有人拜访她。
“快请!”
正殿中,一个身着月白色官服的女子在等待着邬晴筱。
她是女官吗?
还没等邬晴筱走进屋中,白色官服的女子便笑意盈盈地迎了过来。
“好妹妹,刚到王府一切可还适应?”
邬晴筱一脸懵,却云初弦簇拥着上了马车。
云初弦不是别人,是云太医的独女。
云初弦从小便随云太医学习医药之术,潜心研究学问。
年纪轻轻就考进了帝都最高等的医药圣地医药司。
这几年更是攻克了几个疑难杂症一举成为了医药司的掌门人。
她还接纳新政从民间广泛选拔能人,成立了自己的医药研究署,专门来攻克一个个不治之症。
云初弦是帝都公认的佼佼者之一。
马车先是去了平景郡最热闹的集市,这位富婆姐姐让邬晴筱见识了什么叫做有钱任性。
光是买的衣服首饰,就够邬晴筱穿戴几年之久了。
“好姐姐,够多了够多了!”
邬晴筱眼花缭乱的说。
随后云初弦又带邬晴筱来到了平景郡最美的宛园。
春光明媚,山野花从低处开到高处,各色花朵将蜜蜂和蝴蝶请上枝头。
日暖氤氲,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箔。
金箔如旋律一样起伏,几条锦鲤沉醉在着岁月的横波之中。
“筱筱,我送你回去吧,我要回制药局工作了。’
“阿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邬晴筱可怜巴巴的望着云初弦,祈求着云初弦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嗯当然可以,不过筱筱,到时我工作起来可能无暇顾及你了。”
云初弦稍稍一皱眉思索了片刻,答应了邬晴筱。
在去医药司的路上经过了姜少徵暂住的皇城司。
云初弦打趣的问邬晴筱,要不要去跟你的新婚夫婿打个招呼?
“不去,我怎么敢的?
你都不知道,睿安王巴不得我受不了他的冷暴力离开王府才好呢!”
邬晴筱自嘲般的半开玩笑的说。
“其实睿安王就是表面高冷,其实他的心才是最正直且心软的一个人,有好多人都被他的那张臭脸给骗了呢?
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他的性格最直爽。
是我们这些同龄人中脑袋最直,最不会拐弯抹角,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人。”
云初弦赶忙替姜少徵辩白,心里一直替姜少徵心累。
怎么就给公主留了这么一个印象?
医药司地势偏高,宽阔的大门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看上去有点巍峨。
守卫看到云大人归来,赶紧开门。
云初弦在前,邬晴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了医药司。
医药司里聚集着郢国最好的制药师和医师。
今日有幸一睹风采,想到这里,邬晴筱不禁激动地笑了出来。
“与太医局不同,太医局是面向皇宫开设的。
医药司除了给太医局供给药材外,还面向开放,也收一些在外面医馆没有特效药材治疗的疑难杂症患者。”
云初弦对邬晴筱讲解。
“云大人,刚刚研制的新药材发生了一点事故,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一位药童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说道。
筱筱,你先自己参观参观,我忙完了就过来找你。
邬晴筱看着眼前忙忙碌碌在各个院落药房穿梭的药师,药童,医女。
她们不时还聚在一起讨论某些疑难杂症,邬晴筱只觉得她们好专业。
邬晴筱往另一个制药室走去,这儿明显不同于其他院落。
这儿没有晾晒的各种草药架,也没有穿行的药童。
屋子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上面贴着特有的标签,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文字。
在瓶瓶罐罐前面是一个个架地高高的木头架子,下面还连接着一些瓶瓶罐罐。
中间用琉璃管子连接着另一端的大琉璃罐子,大琉璃罐子里面是一些绿色的液体,下面还有一个火盅在燃烧。
屋子里面的药师们各自在自己的奇怪架子前面一边倒,一边装一些透明液体,还用右手一边记录着什么。
邬晴筱觉得新奇极了,在走廊里走着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总觉得这儿有点阴森,一个人都没有,格外的安静。
邬晴筱想,要不返回去吧,跟阿云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突然,在南面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邬晴筱下了一跳,还是大着胆子走进屋子里面。
邬晴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地上一个男人双手紧握着心口。
身体呈蜷曲状,痛苦地呻吟着。
邬晴筱看他手里的半打开的药瓶,和撒了一地的药丸,瞬间明白了。
邬晴筱赶紧跑进去,夺过男人手中的药瓶,重新倒出一粒药丸正打算喂给他吃。
突然,男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目光带着吞噬一切的森森寒意。
黑色的双眸清澈又肃杀地瞪着正打算喂给他药丸的邬晴筱,十分戒备。
邬晴筱赶忙解释道
“你是要吃这个吗?”
看上去十分无辜的样子。
男人双眼一闭,点头示意到,邬晴筱看他放下戒意,立马喂给他一粒黑色药丸。
不一会,男人疼痛消散,起身,擦去头上的汗滴。
邬晴筱看着渐渐变得轻松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好,你是来这儿治病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散落的几丝头发,温和中透露着虚弱的声音
“你好我叫蔚川,是这儿的药师,刚刚谢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