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放

    未央宫宣室殿

    内室，太医跪成一片。容烁被春陀带到了皇上的床榻前。

    反复诊脉后，容烁怔怔地抬起头，面色如土。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这是中了毒。”容烁直言不讳道。

    容烁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令众太医哗然。

    皇上的病经少府太医多次会诊，都认为乃噎膈反胃，症瘕积聚。不料这野路子的容烁一来，竟说皇上是中毒。若是让他治好了皇上的病，他们都得小命不保。

    “那么依容神医看，该如何解毒？”刘彻目光关切地问道。

    “此毒无解。”容烁垂眸，惶惶不安地答道。

    一听这话，众太医总算都松了口气。既是无解，便可当作胡言乱语，否则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

    然而，陈娇的心却因此提了起来。

    此前，她几乎断定皇上体内的金刚石砂与容烁有关。但是，如今听其言观其行，她的想法又动摇了。很难想象一个下毒之人，能在皇帝的寝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镇定自若地说出中毒二字。

    “大胆！”刘彻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来人，将此招摇撞骗之人拿下！”

    很快，容烁被潮水般涌进来的侍卫们团团围住，吓得跌坐在地。此时，他大概也知道口无遮拦的下场了，但已悔之晚矣。

    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冷眼旁观下，容烁被拖了下去。

    经廷尉严刑拷打，容烁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的身世经历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他原本跟着师父生活在吴地，两年前，他来到长安是为了完成师父姬仙人的遗愿。

    他的师父一生未婚，只因心系自己的小师妹。四十多年前，小师妹被当时的相国，现在这个平阳侯的曾祖父曹参看中，强行纳为妾室，年纪轻轻就殒命了。

    临终前，师父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小师妹合葬。因此师父去世后，他带着师父的这个遗愿来到了长安，向平阳侯求情。

    遗憾的是，平阳侯虽未将他拒之门外，却也不肯轻易允诺。

    于是乎，他便在平阳侯府留了下来，伫候佳音。在长安这两年，他对平阳侯惟命是从，鲜少结交外人。此次来宫里给皇上诊治，也只跟平阳侯及平阳公主提及过。

    是以，他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之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点作乱之心。

    既然事关平阳侯府，刘彻便召来了平阳侯一问究竟。

    平阳侯的说法与容烁基本一致。但是，容烁在宣室殿无凭无据，信口雌黄，造成的影响已无可挽回。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容烁被刘彻流放至陇西边境，永不得返回原籍。

    随着容烁的离去，陈娇和白云方之前所调查的线索全部中断，毒害皇帝舅舅的真凶变得更加扑簌迷离。

    另一方面，陈娇基本确定容烁就是前世暗杀她的凶手。

    陇西边境乃苦寒之地，眼下已经快入冬了，容烁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对于这个结果，陈娇大体上还是满意的。至于藏在容烁背后的幕后主使，大概总是与平阳侯府脱不了干系。

    秋去冬来，宫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什么好消息了。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谁都无法预料皇帝的身体能不能熬过这个隆冬。

    外头的寒风像刀子似的猛刮，陈娇冷得缩手缩脚，只能在屋里练功了。厅堂的炉火烧得旺旺的，她练了一会就香汗涔涔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刘彻看着她被汗水濡湿的额发道。

    “女君，热水已经备好了。”守在一旁的璇玑连忙上前伺候。

    听到璇玑的话，刘彻挑眉多瞧了她一眼。

    等到陈娇沐浴完，一身清爽地出来，刘彻已经不见了踪影。

    “娘娘，太子殿下去宣室殿了，留话午膳不必等他。”璇玑拿着手炉走到陈娇身后，给她烘干头发。

    “娘娘？”陈娇意外地看向璇玑。

    “方才，太子殿下已经训导过我们的规矩了。”璇玑撇了撇嘴角道。

    女君这个称谓，在这太子的东宫，实属没规矩。

    这一世，陈娇从一开始就不愿让她们改。这个称谓，时常会让她产生还在封地的错觉，听着就很顺耳。不过今日刘彻既然特意发了话，也就罢了。

    当夜，刘彻没回东宫，一直留在宣室殿伺疾。

    跟前世一样，几日后宣室殿传来消息，皇帝不顾病势危重，决心给刘彻提前举办加冠礼。

    刘彻的生辰在七月，眼下才刚入正月，皇帝这是提前了半年来操办他的加冠礼。自春季的万寿节之后，宫宴停办已有大半年了，就连改岁都没有丝毫的庆祝。赶在这个时候办加冠礼，可见皇帝对刘彻的重视。

    这次的加冠礼准备虽仓促，但宫中上下不敢有任何的懈怠。钦天监火速定下了筮日后，皇帝拖着病重的身体，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为刘彻加了冠。

    加冠之后，刘彻在朝中的威望更进一步，几乎大权在握，虽然议事地点定在了宣室殿的书房，但是也跟皇帝上朝差不多了。

    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幼子，在为他扫除一切障碍，铺平一切道路之后，皇帝终于感到放心和宽慰，未出正月便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