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会考虑的
清晨的阳光隐约从厚重的窗帘底下透入,阳台门边通风时留下的缝隙不时吹进来冷冽的寒风。屋子里一片寂静,沙发上紧紧盖着被子的人仍在熟睡。
谢靳言在头痛欲裂中醒来,他盯着自己家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待他脑中那种撕裂的感觉慢慢消失后,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他慢慢直起了身子才发现自己原来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房间里的被子。
厨房这时传来一阵水煮开后跳闸的声音,谢靳言愣了愣以为是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他闭着眼睛把手指放到太阳穴轻轻揉搓,回忆着昨晚的自己在干什么才会让自己睡在沙发上。他好像回到了谢家,陪着大伯去应酬了。
他睁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确定是昨天的着装没有更换。但好在今天是周日,一切都不耽误。厨房的阿姨没有出来,他猜想应该在擦着煤气炉。
谢靳言把被子放在沙发里侧后想下来,发现自己的皮鞋在沙发边整齐地摆着,而皮鞋旁边还放着规整的拖鞋。他蹙眉穿上了拖鞋后弯腰拎起了自己的皮鞋,走到玄关处在鞋柜里放下了自己的皮鞋后又怔住。
总不能是自己喝醉了把皮鞋和拖鞋摆着玩吧,他以往喝醉了都是随地乱脱的,这么整齐实属第一次。如果恰巧碰上阿姨来收拾,阿姨也不可能不把皮鞋帮他放回鞋柜内,而不是这样皮鞋和拖鞋摆在一起。
谢靳言的视线飘向厨房,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直觉。他的脚步极轻,踱步到厨房门口时,看见里面有个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煤气炉前煮着什么东西。
她听见了厨房门边的动静,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滞的谢靳言。
“去洗漱吧,煮了早餐和醒酒汤。”
谢靳言在纪瑜安转头的时候还是茫然地看着她的动作,却在对上她澄澈眸子的那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没有喝酒断片的习惯,所以等昨晚那段记忆在他脑海中回放时,他明白刚刚不好的直觉来源于何处了。
纪瑜安却没再理他,回过身继续盯着煤气炉做着早餐。
谢靳言只得将沙发上的被子折好搬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厕所洗漱收拾自己。他觉得自己身上因宿醉闻起来臭烘烘的,又立即洗了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走到饭厅时,纪瑜安一边看着他的杂志一边喝着他的咖啡,而她的对面,摆着一盘未动过的煎蛋和醒酒汤,他的眸色又沉下了几分。
“喝点醒酒汤会舒服点。”纪瑜安没抬头,依旧看着手里的杂志。
谢靳言坐下吃着早餐,吃到一半看纪瑜安面色如常,还是开口:“昨晚我给你添麻烦了。”
纪瑜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的。”
“但是昨晚有些话是认真的。”谢靳言破罐子破摔,索性坦诚且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我知道。”纪瑜安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反应,谢靳言心里没底,想说些什么时,又听她问:“经常喝醉吗?”
“没有,只是偶尔。我酒量不是特别好,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喝的。”谢靳言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苦笑,昨晚是不是把她吓到了?本来就不喜欢他,这回该不会罪加一等了吧?
“你还记得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吗?”
纪瑜安抬起头看向正咬着煎蛋的谢靳言,才发现他的发丝因沐浴后淌着水珠,顺着刚毅的侧脸往下流,流进他黑色居家服内。
果然!谢靳言心里暗叫不好。
“记得,下次不会这样了。”
“谢靳言。”纪瑜安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清冷。
谢靳言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轰然塌下。
“昨晚你自己撞碎了一个玻璃杯子,不是我弄碎的别赖我。”纪瑜安说完将杂志翻了一页,语气平常到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好的。”
谢靳言在心里直后悔,所以昨晚他抽的什么风作死的应了酒,明明是对方想敬酒灌他,而他却直接让对方喝吐了出去。他心里就是因为纪瑜安的疏远感到不舒服,所以当谢家的司机把自己送回家时,他说停在地下车库自己上去就行。
因为陈圳川早上告诉他,在电梯间遇到了纪瑜安,还在旁边的车位看见了上车的纪瑜安。他就想来陈圳川的车位旁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见纪瑜安,他想见她。没想到一等就是很久,他还直接睡死过去,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谢靳言依稀记得,自己昨晚明明睡着了,却又醒过来看见纪瑜安在自己怀里,就闹了她大半天。
他本在懊恼着,顺着脑中的画面回忆起他们最终是如何结束的,猛然间想起纪瑜安与他的后续。
“纪瑜安,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还是不会喜欢我。”
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对纪瑜安说的。
可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谢靳言,我不是一个被人期待的存在,你不该喜欢我的。”
喝醉后的他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还傻傻地问她什么是被人期待,还证明着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喜欢纪瑜安。
怀里的纪瑜安目光沉沉,眼底似乎有所触动,凑近了他。
“那你还记得那把白色雨伞吗?如果你记得,我会考虑的。”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该死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回答就这样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谢靳言喝着醒酒汤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感情因醉酒而误事,对方的考虑竟是记不记得一把雨伞。
记得啊,能不记得吗?
那个雨季,他的同学将他的伞借给了纪瑜安。他其实一直暗自期待着纪瑜安能够看到伞柄上他的名字,有一天能来还给他,他便能借此机会向她搭话。
但可惜的是,纪瑜安一直没有来,也一直不认得他。为此,他也失望了好一阵。但后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样的东西留在她那里,感觉也不赖的。
“纪瑜安。”谢靳言将醒酒汤一口饮尽,面向着目光放在他身上的纪瑜安。“我记得那把雨伞,那是我的雨伞。”
纪瑜安没想到谢靳言会提起那把雨伞,更没料到他就算醉酒后也能对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忽然有种谢靳言在秋后算账的意味。
纪瑜安轻咳着缓解尴尬,见谢靳言的眼神极其认真,正严肃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你还记得呀”
“所以,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纪瑜安心头一梗,谢靳言果然还是那个直球得可怕的男人,刨根问底直截了当。
“我说什么了?”
她抱着侥幸,心想他总不能一字一句都记得无比清晰吧。
事实上,上天再次向她证明了祈祷是毫无用处的,谢靳言的记忆力就是异于常人。
他重复着纪瑜安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他自己说出来一样,令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分明不是她喝醉,却被他揪着她的话不放,处于弱势的一方好似霎时间变成了她。
“纪瑜安,你可没有喝醉,别想赖账。”
谢靳言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纪瑜安,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纪瑜安骑虎难下,她是被昨晚醉酒的谢靳言和月色下的回忆冲昏了头,应景之下说出的那些话。她更没想到这位教授竟完全记得,都令她怀疑是不是装醉在诓骗她了。
“那我考虑考虑?”
纪瑜安在谢靳言的眼神威胁下,顿时改了口——
“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请谢教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