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座位
张一舟挥了挥胳膊,将衣服从顾思文指间扯出来,身子彻底转过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这两张桌子是我们先占的,你问都不问就直接坐下,不礼貌吧?”
舒可没有提前问确实有点理亏,但看了一眼教室前排和中间的位置,想着以后如果坐在那里会有多少麻烦,她又给自己壮了壮气。
她抿了抿唇,诚恳道:“其实,我有社交障碍症,不喜欢被人围着,只能待在角落里,我只能坐在这里,你让我去别的位置,我会犯病的。”
社交障碍症?
张一舟瞪大了眼,什么鬼?
他看向一旁的顾思文,眼中满是疑惑。
顾思文挑了挑眉,缓缓打量了舒可几眼,薄薄的眼镜片后一双眼慢慢漾起笑意,伸手将瞠目结舌的人拉了回来。
有好戏看了。
距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顾思文两人要等的人才姗姗来迟。舒可仰头看着两人,微微有些惊讶。
六目相对,三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尴尬下来。
抢谁的位置不好,偏偏抢了他们两个的。
舒可心中无奈叹气,在走和不走之间犹豫。
祁轻舟和祁轻卓在赶和不赶之间犹豫。
张一舟看着三人,以为这两兄弟是座位被人占了不高兴才沉默下来,连忙撇清关系。
“我可给你们占了,是她自己跑过来坐下的,还赶都赶不走,还还说自己有病。”他说完有些不确定似的问一边的人:“她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社交障碍症,是一种病是吧?”
顾思文点头。
祁轻卓闻言冷笑一声:“她确实有病。”
舒可点头:“听到了没?我确实有病,所以我必须坐在这里。”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谁都别想赶我走。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轻卓,眼睛往罗韵坐的地方瞟,可巧不巧,此刻罗韵正跟新认识的男同学有说有笑的聊天。
笑容娇嫩如同枝头迎春初绽的鲜花。
“那个男的,可是在校门口就一直追着罗韵跑。你说,罗韵那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面对自己的爱慕者,她是会狠心拒绝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他的自尊心,不说破呢?她的不说破是一种善意还是一种纵容?”
她嘴唇微动,声音低低的像羽毛飘过,在一片欢笑着的教室里丝毫不显,但祁轻卓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不跟罗韵坐在一起?”
“……”
舒可有几秒的讶然,随即便被气笑了。
“你什么意思?我还得当个护花使者天天看着她?祁轻卓,你脑子真的是、百分之百的、确定无疑的,有毛病吧你。”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祁轻卓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合适。舒可很早就说过不喜欢罗韵,又怎么可能跟她坐在一起呢?
但这么被她嘲讽,也是出乎祁轻卓意料的。他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两下,眼睛气愤地瞪着她。
舒可半挑了挑眉,勾着一边唇角拿起桌上自己一直在把玩的花枝。
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靠窗,经过一个暑假,窗外花枝繁茂,学校里的花匠还没来得及修剪,刚好就有一枝长到了教室里,刚刚被她随手给撅了下来。
嘎蹦、嘎嘣、嘎嘣……
一根小臂长的花枝被两根骨节分明的细瘦手指掰成小拇指指甲盖的大小,一小节一小节地落在桌子上。
舒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凝视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在透过皮相去看一个人的灵魂,更仿佛——
那人就被她捏在手里。
被她一寸寸掰断。
祁轻卓看着那一小片碎枝,脊背莫名的开始发凉。
老师在上课铃响之前来到了教室。
所有嗔笑怒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跑步声和桌椅拖拽的声音。
舒可好奇地撇过头,□□花枝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老师,目测二十五六的年纪,烫卷了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干练又简洁,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看了一眼讲台,舒可将手边的一堆碎枝抓起来扔出窗外,扔干净后转身端正坐好,整一个三好学生的态度,丝毫不见刚刚威胁人的样子。
“怎么,你想跟我做同桌?”
女孩儿的语气不冷不热,平平静静毫无波澜,被周围的热闹衬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祁轻舟相信,如果当时祁轻卓怀着教训她的心思应下来,估计接下来的一天都会被她气到吐血。
这样想想,祁轻卓也真是倒霉,得罪了这么一个毒舌又倔强的人,还偏偏是个不能打不能骂的女孩子,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不过也真是奇怪,这人脾气这么不好,怎么就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眼角的余光中是她安宁平静的侧脸,他左思右想,右思左想,半晌后才好似得出答案。
估计是这个人过于真实了吧。
真实到连讨厌一个人都是大大方方无遮无掩的。
女老师姓陈,单名一个“莹”字,黑板上洒脱利落地写着这两个字。
她拿着班里的学生名单,笑着让第一排最右边的人起身介绍自己,然后依次轮下去。
“大家好,我叫顾思文,今年十五岁。之前在一中初中部学习,成绩算得上优异,希望这个优点以后可以帮助到大家。运动神经一般,比较喜欢篮球,早就听说高中部这边的篮球场翻新了,以后可以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约着打球。我真心希望和各位在以后的三年里和睦相处。”
舒可前面就是顾思文,比起前面几个同学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他的自我介绍简直可以被当作模板供后面的人参详。
抑扬顿挫、繁简得当、思想明确的简直就像演讲。
陈莹眼里露出欣赏的光,问他:“你以前当过班干部吗?”
顾思文点头:“当过,当过六年的班长。”
“好,你先坐下。”陈莹满意地点头,随手在本子上好像写了什么。
舒可等了一会儿,待她看过来时才起身,简洁明了道:“舒可。舍予舒,口丁可,请多多指教。”
陈莹含笑点头,心说这女孩儿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挺让人喜欢的,声音也清冷沉静,让人听着舒服。
看舒可不说了,她试着引导:“以前的学校、爱好是什么、有什么特长都可以说一下。”
“以前的学校是乡镇初中,没有爱好,也没有特长。”
“……”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陈莹回过神来,她摆摆手,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好,你先坐下,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祁轻舟,这个名字一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大大的惊讶了一番。老师是惊讶年级第一竟然长的这么好,她还以为是个只知道闷头学习的啤酒盖男孩儿呢。
学生的惊讶也是如此,只是,更多了些少年少女的心思罢了。
祁轻舟对教室突如其来的嘈杂不为所动,几句话介绍了自己一番就坐了下来。
舒可奇怪地问他:“你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他们一个个跟看猩猩似的看你?”
“你这是什么比喻?”祁轻舟白她一眼,内心堵着一口郁气:“你才猩猩呢。”
和顾思文的优秀完美、舒可的不伦不类以及祁轻舟的中规中矩不同,张一舟的自我介绍就有些玩笑性质了。
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半袖白t,起身后笑了两声,拖着声音的样子有点吊儿郎当的。
“我叫张一舟,学习不行,运动很好,平时上课就睡觉,下课就往球场跑,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咱们可以做个伴。”
短短几句话就逗乐了班里的一大群人。
陈莹又气又笑:“行了,你别说了,坐下吧。下一个。”
……
祁轻卓到底还是坐到了罗韵身边,那个一开始和罗韵坐在一起的男孩子向后移了一排,成了他的后桌,此刻正眼神幽怨地盯着前面两人凑在一起的背影。
舒可看着那边诡异的三人组,心中预想着以后可能出现的三角恋情景。
不是她不相信男女主之间感人泪下的爱情,而是他们之间确实经历了不少分分合合,估计光分手就分了三四次,每次都是因为吃醋误会。
好像小说只有这么写才能体现出他们对彼此的在乎,才能体现出他们对彼此的一心一意。
舒可对这种想法有些嗤之以鼻,既然是一心一意,为什么还要接受第三个人的讨好?为什么两个人的感情要其他人参杂进来呢?
这样能随便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了的、每天都充斥着误会的爱情,真的有坚持的必要吗?
但转念一想,这不过就是个故事,自己又何必较真呢?反正是跟自己无关的,随便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自己就当免费看一场戏了。
罗韵起身时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她皮肤奶白奶白的,细嫩的跟婴儿似的,五官俏丽,脸颊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又恢复了以前的饱满红润。又因为从小练舞,自身便带了一种高洁神圣的气质。
陈莹也是第一次见长相这么惹眼的女孩子,说话都不由得轻了下来。
罗韵声音软糯,细声细气的时候就像撒娇一样。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了自我介绍,说完后脸上漂了两团红晕,娇俏俏的样子既乖巧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