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梁祝》
舒可转过身，一双丹凤眼瞪得圆圆的，平时半垂着的那层薄薄的眼睑抬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她输了。”
祁轻舟视线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上定了两秒，有些不解：“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
“你好像不相信罗韵会输一样。”
我当然不相信了。
舒可心说，罗韵可是女主啊，她应该拿第一才对。
“她为什么会输？”
虽然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她还是不由得问道，希望祁轻舟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仅是病急乱投医，她甚至都没有怀疑他说的是真是假。
“听说是比赛的时候晕倒了。”祁轻舟转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听说？
你还能说的再敷衍一点吗？
舒可想了想，小心地问：“她该不会……是饿的吧？”
“就是饿的。”
祁轻舟挑了挑眉，带着点幸灾乐祸地笑了。
舒可咬牙忍了忍，没忍住，也笑了。
因为要比赛故意将自己饿瘦，又因为饿而输了比赛，这件事情，真是怎么想怎么荒唐啊！
也许是因为输了比赛，罗韵三人回来的日期又延后了。听说是罗母担心女儿心情不好，带着他们出国散心去了。
舒可知道这个消息后着实是开心了几天。
她不是受虐体质，也不想跟她们斗来斗去的，更不想就早餐该喝牛奶还是喝豆浆跟她们争论，这样分开两方应该都挺舒心的。
培训中心因为暑期的到来迎来了一波新的入□□。这本来跟舒可没什么关系，但学校为了吸引学生留下来特意组织了一场小型表演会。
参加表演的学员照片被挂在了墙上，舒可走过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祁轻舟的照片赫然被挂在了第一排的第一张。
她驻足多看了两眼，隔天就出现在了三楼的表演厅内。
表演安排在下午，家长和学生一起观看，能容纳一百人的表演厅平时空无一人，此时却是座无虚席。
家长们都是一样的，只要认为是为孩子好的，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喝牛奶补钙，那就喝牛奶；
喝橙汁补充维生素，那就喝橙汁；
鱼汤能让人变聪明，饭桌上的鱼汤能一个星期不重样；
核桃能补脑，不仅零食，做饭也能吃……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
舒可跟苗卿卿打了声招呼，自顾坐到了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后面就是一扇进出的门，她打算看完第一场节目就离开。
主持人的开场白毫无新意，所幸她占的时间也不多，大致介绍完培训中心的师资力量和以往学员们取得的傲人成绩之后就下场了，将舞台交给了要表演的学生。
“接下来，请祁轻舟同学为我们表演一曲《梁祝》。”
语毕，便见一身着黑色的燕尾礼服的少年上台。他步履从容，姿态优雅，一举一动都有着令人难以形容却又忍不住欣赏的气质。
舒可感到台下有一瞬间的静默。
少年目光平静，容颜俊朗，礼貌地环顾了一圈台下观众后又向台下一个缓慢的20°角鞠躬，之后双脚呈“丁”字形站定。
温和、有礼。
舒可搓了搓手指，知道这场音乐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将小提琴放在肩头，祁轻舟拉开双臂，郑重地将琴弓搭到琴弦之上，停顿了五秒后拉出了第一个音符。
美妙的声音在小有规模的表演厅流淌，婉转悠扬似春日和煦的微风，似夏日潺潺的流水；沉郁浑厚似秋日飘落的黄叶，似冬日连绵的白雪。
整曲的《梁祝》共三个乐章，若要演奏全部需要27分钟。
第一部分是叙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主题，接着是校园生活和十八相送；
第二部分是祝英台抗婚、楼台会和哭灵；
第三部分是化蝶。
隐秘、震荡、凄美，一首曲子，三种不同的风格。
舒可有些好奇这人为什么要选择这首曲子，如果只是为了帮助学校招生，他应该选择更具有演奏技巧的曲子不是吗？
《梁祝》虽然出名，听过的人也不少，能演奏的人也大有人在。但很多人都是学而不精，因为想把这首曲子演好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技巧达标了，但没有感情，这首曲子也很难让人认同。
祁轻舟演奏的是第一部分。
这部分情感柔和、曲调轻盈，后半段更是节奏明快、旋律活泼，令人心情愉悦。及至末尾的十八相送，依然是情意绵绵。
可以说，比起之后的无奈和悲壮，这部分几乎只有朦胧和甜蜜的爱情。
舒可静静地听着，目光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台上的人，心绪随着他的琴声上下起伏。
十分钟后，台上的人长舒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琴弓，黑眸再次扫过台下的一众人，几秒后鞠躬下场。
而就在他下场前夕，表演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演出非常成功。
舒可跟着拍了几下，没有多做停留，猫着腰从后门出了表演厅。为了不吵到其他人，她双手抵住门板，尽量将开关门的“吱呀”声控制在最小程度。
一寸一寸关上之后，她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期然撞进一双黝黑如墨的瞳眸之中。
祁轻舟已经脱下了演出时的燕尾服外套，一身白衣黑裤简单清爽。看她看过来，他轻轻开口：“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舒可站起身，老实回答：“我在关门。”
“不看了？”
“不看了。”
他愣了一愣，试探道：“你是特意来看我表演的？”
“是啊。”舒可点头：“你拉的很好听。”
她承认的坦率，夸的简单而又直接，反倒让被夸的人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两人说着并肩走向楼梯口，皮鞋和运动鞋敲击在白瓷地砖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走了一会儿，祁轻舟忽然开口：“你听得懂《梁祝》？”
舒可目光直视前方，闻言有些无奈：“这么著名的曲子，电视上的音乐频道经常放，我怎么也得听过吧？至于听不听得懂，不就是讲爱情的吗？听不懂也知道啊。”
“爱情？你听出来了？”
“没有。”
刚好遇到一个楼梯转弯，靠近栏杆又身高腿长的祁轻舟走的比她快了一步，女孩儿平淡无波的语调从身后响起：“这首曲子，你拉的毫无感情。”
“你说什么？”
脚步僵在了半空，祁轻舟下意识抓住身旁的护栏，心跳有着几秒的遗漏。
“别误会，不是说你拉的不好，只是我没有在你的曲子里感受到爱意。”舒可对他的异样毫无所觉，越过他就要往下走。
祁轻舟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闪而逝的侧脸，笑了：“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自然演奏不出所谓的爱意。”
“那你为什么选这首曲子？”
听了他的话，舒可有些不解，也停下脚步，偏转过身子抬眸看他，一时忘了两人还在下楼，而在楼梯间交谈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总要试一试。”
“试什么？”
祁轻舟笑而不语。
舒可了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唔…”他默然几秒，垂眸看着女孩儿求知的眼神，嘴角勾出一个恶劣的弧度，故作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演奏的不好吗？”
少年背光而站，舒可在他下方站着。在一片光亮中，她看清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也看清了他肩上跳跃的阳光。
她顿了顿，转身继续下行，心情莫名被他染了一丝愉悦。
“故意耍人，你也太坏了。”
“彼此彼此。”祁轻舟追上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听出来的？我老师都没听出来。”
舒可知道他说的“彼此彼此”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很有礼貌的没有提及她的伤心事，而自己却不知好歹的直接说他的演出毫无感情。
这样一比较，好像是她过分了。
“也不能说是听出来的，我又不懂音乐，只分得清好听和难听，我是感觉出来的。”因为对他抱了一丝歉意，她语气和缓。
“怎么感觉出来的？”
“不好说。”
“快说。”
“说不好。”
“你故意的？”
祁轻舟被她这绕三绕四的态度气笑了，却也不再追问。这世间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又何必非要问一个“为什么”呢？
他指着不远处的米罗阳光西餐厅：“那边出了新菜，要去试试吗？”
“什么新菜？”
舒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这边吃饭了，自然不知道那家做芝士焗饭做的很好吃的西餐厅有什么变化，听他这么说有些跃跃欲试。
“乳鸽汤和奶油蘑菇。”
“只有乳鸽汤？”
他刚刚明明说了两道菜，舒可却只问这一道，若是其他人，肯定觉得这人要么是耳聋了要么是故意找茬。
祁轻舟却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似的接话道：“还有烤乳鸽和盐焗乳鸽，不过乳鸽汤很好喝。”
舒可撇嘴，小声嘟囔：“鸽子可是和平的使者，就不能好好做吗？怎么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此时还不到饭点，还有很多人聚在三楼看演出，一楼尚算安静的环境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送到祁轻舟耳里，让他唇角勾着眼睛一齐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