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抱不平的芳儿
说话间，那小子又被赫舍里蕈芳抽了一鞭，他发了狠，跃身上前，右手攥住鞭子，道：“小爷的叔父是朝堂上四辅臣之一，你这个小白脸儿胆敢用鞭子抽小爷，不要命了吧？”
“四辅臣之一，厉害呦。”蕈芳调笑了一声，若是比个子、比力气，哪怕是比拳脚，赫舍里蕈芳估计都赢不过这个‘张扬跋扈’的臭小子，不过她今儿个恰巧带着鞭子，比起灵巧来，这个臭小子就不行了，“你叔父既然位列辅臣，必定是尽心尽力辅佐皇上。你这个做侄儿的胆敢在外面扯你叔父的后腿，今儿个我就算不是为了维护皇上，也该替你叔父教训教训你这个臭小子！”
话音一落，被那臭小子拽住的鞭子又被赫舍里蕈芳夺了回去，以‘年轻’打‘年长’，臭小子原本以为他怎么着都能制服这个后生小白脸儿，却没想到又被这小白脸儿抽了一鞭。
“你到底是哪家的小白脸儿，有本事报上名来！”臭小子蹭了蹭刚刚被抽到的右脸，左手掌上立刻沾了血迹。他吐了一口唾沫，拉开架势，看上去真要同赫舍里蕈芳一教高下。
不过赫舍里蕈芳也不是傻的，她一看那臭小子的架势，就知道这家伙要来真的。再比下去，不输只怕也不会再占到什么便宜了。左右她想为玄烨讨的公道已经讨了回来，还是该见好就收。
“这几鞭子只当是你对皇上不敬的惩罚，已算是便宜你了。”
那臭小子见赫舍里蕈芳抽身要走，疾跑两步就要去抓蕈芳的肩膀。
蕈芳自然躲开了他的狗爪子，转身对着那臭小子又说：“我玛法也是四辅臣之一，你若是不怕我把你的样貌和你方才所说的话都捅出去，尽早收手！如若不然，只怕你那辅臣叔父也救你不得！到时候充军发配，有你好受的！”
这一番话没有掺假，臭小子听了自然要好生琢磨琢磨。等到蕈芳走远了，他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晦气！你玛法位列辅臣？有我叔父的本事大么！”
蕈芳进索府之前，特意拍掉了身上的土，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觉着没什么不妥当了，这才往府里走。跟着她的小丫头却说：“格格怕老爷生气，原该收敛些，一会儿奴才又要被老爷逼问了。”
“你放心，你格格我几时让你为难过。”蕈芳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很有些大姐大的样子。
其时索尼正告病在家休养，见到赫舍里蕈芳的模样，既感到无奈，又感到自家孙女很特别，心里还有些欢喜，表面上却仍旧黑着一张脸，“芳儿你就穿成这副样子出门？”
赫舍里蕈芳走到索尼身前，先福身行了礼，才道：“是玛嬷您说，格格大了，总在外面儿乱跑委实不成样子，孙女儿这才换了这身男人衣裳。”
“照你这说法，倒是我的错咯？”索尼捋了捋颌下胡须，掀起茶碗盖蹭着茶碗，似不经意说道：“芳儿啊，你不小了。”
“您是觉着孙女儿该像汉人家的姑娘一样，整日待在书房里绣花了么？”赫舍里蕈芳自幼便受索尼宠爱，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对着索尼便有些没大没小，“只怕孙女儿真的绣了花，您又该嫌孙女儿没有满人家格格的飒爽气概了。”
被赫舍里蕈芳这么一怼，索尼愣了一会儿，才又说道：“玛法几时说过让你躲在闺房里绣花啊？可像你这般，日日在外面疯跑，总也不是一回事。以前你和小主子都小，小主子愿意有你这样一个小玩伴，这玛法不好说什么。可如今，你就快到该出阁的年纪，小主子可能也快大婚了，再像之前那么胡闹，可不成了。”
赫舍里蕈芳摘下瓜皮小帽扔给她的小丫头，笑着问索尼，“看来您已经给孙女儿挑好了人家？您准备把孙女儿嫁去哪家啊？”
“放眼整个京城，能配得上我索尼孙女的，的确为数不多。不过你玛嬷会仔细留意，势必要给你选个如意郎君啊。”老索尼看自家小孙女，真是越看越喜欢，若非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不是他年纪已长，不能护蕈芳一世周全，便是把蕈芳留在家中，一辈子不叫她嫁人，索尼也是乐意的。
赫舍里蕈芳却撇了撇嘴，“只怕玛嬷给芳儿寻的如意郎君，不会准芳儿日日碰那些瓶瓶罐罐、画那些连您老人家看了都挠头的图。”
“你这小丫头，是嫌你玛法身子太硬朗，活得太久，非要气我不成？”索尼瞪圆了眼睛瞧着赫舍里蕈芳，“你那些瓶瓶罐罐，还有什么图，趁早都给我收起来，没有哪个人家会准你陪嫁中带着那些洋玩意儿。”
“玛法。”赫舍里蕈芳不大会撒娇，不过当着索尼的面，她还是会耍些小脾气，毕竟隔辈儿亲，老索尼对她简直不要太好。“您等孙女儿等了这么久，一定是等累了，孙女儿给您捏捏肩膀。”她笑着走到索尼身后，一双手按到了索尼肩上。“孙女儿的确喜欢那些洋玩意儿，可喜欢也已经喜欢上了，改是改不了了。将来若是出嫁不能再碰，孙女儿势必一辈子要愁眉苦脸，您愿意看到一个日日以泪洗面、不见一丝笑模样的孙女儿么？”
“你这个小丫头！”索尼微转过身瞧着蕈芳，“你啊，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瞧瞧你玛嬷，哪儿还能得空摆弄你那些瓶罐啊？”
“您就不能给孙女儿寻个志趣相投的夫婿啊？”赫舍里蕈芳蹲下身子，扬起头瞧着索尼，“唯有志趣相投，才可琴瑟和鸣，不然就只剩下大眼儿瞪小眼儿了。”
“你那志趣有几人能投啊？”索尼摸着赫舍里蕈芳的后脑勺，他大概能猜得出他家小孙女儿的心思，当今小主子的志趣的确与蕈芳相投，可那是主子啊，他索尼即便已经做到了四辅臣之首，也还是皇家的奴才，他的孙女儿若是嫁给皇上……不敢想不敢想！索尼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道：“回屋去把你这身行头换下来！你啊，也该学学别家的姑娘，绣绣花儿了。”
诚如索尼所言，将顺治和他那两位皇后合葬之后，孝庄的确考虑起玄烨的婚事。
慈宁宫中，孝庄浇花浇得心不在焉，水都从花盆儿中溢了出来。
“我的格格。”苏茉儿正端茶进来，见状放下茶盘，跑去接过孝庄手中的喷壶，“您这是在想什么大事儿，走神走成这副模样。”
“我在想，该给玄烨娶哪家的格格做皇后。”孝庄由苏茉儿扶着坐到榻上，“我给福临娶了两个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他一个都没瞧上。如今情况不比当年，的确不必娶蒙古格格做皇后了。”
苏茉儿笑道：“咱们皇上不是喜欢索尼家那位小格格么，刚好索尼又是首辅，一举两得啊。”
“当初福临倒是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我怕……”孝庄的眉头皱了起来，“玄烨若是不那么喜欢索尼家的格格，这倒还好说。太过喜欢，未必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