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平安
生这个孩子, 蕈芳从一早就开始用力，这都已经入夜了，她实在费了太多太多精力，只点了点头, 便昏睡过去。
“张睿你过来, 瞧瞧皇后娘娘怎么了？”蕈芳就这么晕了过去, 还是给玄烨吓够呛, 不叫太医院院使细致瞧一瞧，他不能安心。
张睿原本跪在屏风后面，以备蕈芳生产时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如今突然被玄烨点了名,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背上药箱走上前去。
诊过了脉, 张睿提起来的一颗心放松下来，道：“皇上放心，娘娘是太累, 睡着了。不过生产时间过长，还是伤了些元气，待臣给娘娘熬药, 吃上一个月, 身子当可恢复如初。”
张睿的医术是太医院里面首屈一指的,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 玄烨便安下心来。
“去开方子熬药吧, 调理好皇后娘娘的身子, 朕自有奖赏。”
“这是臣分内之责。”张睿躬身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见蕈芳还在熟睡着, 玄烨这才想起他已经做了人家的阿玛，有了一位嫡长子了。起身找收生嬷嬷看儿子的时候，发现人家收生嬷嬷已经把他的承祜抱了出去, 此刻已经在孝庄的臂弯里了。
玄烨示意蕈芳的宫女好好伺候着主子，他轻声走出去，朝孝庄拱手道：“孙儿恭喜皇玛嬷得了一位嫡重孙。”
孝庄原本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重孙儿，听到玄烨的声音，她抬起眼皮瞟了玄烨一眼，“听说你一直守着芳儿，小阿哥你一眼都还没看？”
玄烨一时间有些尴尬，“皇玛嬷，芳儿费尽千辛万苦给孙儿生下了小阿哥，孙儿若是不关心她，直接去看了孩子，是不是无情了些？”
“你啊，就是巧舌如簧！”孝庄将小阿哥放进了玄烨的臂弯里，“瞧瞧你的儿子吧，跟你有六成相像。”
“是么？”小小的一团到了玄烨的怀里，玄烨真真正正感觉到了什么是碰在手心儿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孝庄在坤宁宫里守了一整日，这回蕈芳和小阿哥都平安了，她也放松了精神，总算能踏踏实实坐到卧榻上，“你的嫡长子，准备取个什么名儿啊？”
玄烨捏了捏小阿哥的脸蛋儿，道：“之前同芳儿商量过了，叫承祜，玛嬷觉得如何？”
“承祜？”孝庄仔细品着这两个字，点头道：“不错，是个嫡长子该有的名儿。看你这样子，今儿个是预备守在坤宁宫了？”
“孙儿睡惯了坤宁宫的床，若是让孙儿换一张床睡，怕朕是要失眠了。”蕈芳闯过了人生最大的这道难关，玄烨打从心底里高兴，吴三桂他们那些烂事他自然也懒得想了，也乐得说些俏皮话。
孝庄含笑瞪了玄烨一眼，转头对皇太后道：“仔细瞧瞧你眼里这个好儿子，有个做皇帝的模样么？”
皇太后上前扶着孝庄起身，“玄烨他也担心一整日了，如今芳儿总算平安，他自然免不得跳脱些。”
孝庄叹了口气，握住皇太后的手，道：“还是你陪我会慈宁宫吧。玄烨不在坤宁宫睡就睡不着，你在慈宁宫应该能睡着吧？”
“老祖宗玩笑了，您让我陪您睡，我哪儿敢不应啊。”
玄烨小心翼翼抱着孩子送走了孝庄和皇太后，转身便又进了血房。
彼时奴才们已将血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玄烨将承祜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摇床中，挥退了在血房中伺候的奴才们。
蕈芳还在睡着，梦中也蹙着眉头，想来疼痛还没有减少。
玄烨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到床边，轻轻翻看着。
直到月挂中天，蕈芳才因为口渴而醒过来。
“三哥你就一直在这儿守着？”蕈芳扶着床榻坐了起来，声音还是哑的，“怎么不回乾清宫歇息？”
玄烨早料到蕈芳醒来之后会口渴，倒了温茶送到她手里，“我和皇玛嬷说，我不睡坤宁宫，就睡不着。”
“胡说！”蕈芳瞪了玄烨一眼，眉梢眼角却含着笑意，“我挺过来了，真好。”
“活着真好吧？”玄烨又起身把正在睡梦中的承祜抱了过来，“新晋皇额娘不瞧瞧你的小阿哥？”
“是承祜？”蕈芳又向玄烨确定了臂弯中孩子的姓名，抱进怀里后，撇着嘴道：“难为我费了这么大气力才把他生下来，这相貌倒是像你更多些。”
“集你我之精华么。”玄烨不以为意，“小阿哥若是像你多些，将来选妃可难选吧。”
“你这说法倒也不无道理。”蕈芳碰了碰承祜的脸蛋儿，却又怕把孩子碰醒了，索性小心翼翼把他放到床上，“承祜往后就睡在皇额娘身边吧。”
玄烨眉毛一挑，却也没说什么。新晋母亲大人，当然还是希望和自家孩子亲近亲近，他这个做皇阿玛的总也不能吃儿子的醋，“床这么大，他又那么小，放在里面也放得下。”
蕈芳忍住笑，“你又知道我不会慢待了你？”
“康亲王的事儿我还没对你说，你总不能就赶了我走吧？”玄烨索性厚脸皮地挤到了床上，“朕今日舌战康亲王，让他乖乖去给朕打耿精忠去了。”
“舌战康亲王？”蕈芳白眼一翻，道：“难道不是因为骆平押着轻炮去而又返，康亲王实在觉得得胜无望，这才放弃挣扎，选择去福建戴罪立功？”
“总之也是朕的计策好。”玄烨轻抚着蕈芳的脸颊，目光中写满疼惜，“为了承祜，你实在是辛苦了。”
“他也是我的孩子么。”蕈芳转身看着那小小的一团，“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母亲和孩子之间那种剪不开、扯不断的联系究竟有多紧密。他是我几乎用生命换回来了，为了这个孩子，我真的愿意舍弃我的一切。包容他，爱护他，成全他。”
“没想到，蕈芳你竟然还是个孩子奴。”玄烨侧身将蕈芳揽进怀里，“承祜是你我的长子，你喜欢他、心疼他，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喜新厌旧，有了皇子，就忘了朕这个夫君。”
“那自然是不会的。”
如今清廷和三藩之间的战争正处于胶着状态，三藩还隐隐有些要得胜的意思。在这个关键节点上，爱新觉罗玄烨，大清的小皇上竟然有了一位嫡长子！这就相当于向天下昭告，大清后继有人！吴三桂其实已经老了，玄烨又在清军出征当日斩了吴应熊和吴世霖的头鼓舞士气。如今的形势，虽然吴三桂还占上风，不过天下百姓，乃至跟在吴三桂身边的将领们偶尔都会想，小皇上后继有人，吴三桂却后继乏力，跟着这个叛了大明又叛大清的人打天下，真的会有出路么？
“跟着吴三桂的，当然没有出路！”
六月底，蕈芳出了满月，玄烨急不可耐地带着蕈芳跑到京城西边的园子里游湖。坐在乌篷船中，玄烨如此这般感慨着。
蕈芳却说：“如今一封捷报都还没收到，三哥你就这么有信心了？”
“天下事尽在掌握么。”玄烨其实也不清楚这场仗会不会打上八年之久，不过他知道，他一定会赢，而吴三桂一定会输。不止是因为历史，还因为上苍多少是公平的，不可能让吴三桂那种人得天下。
“你们当皇上的，遇事都如此自信？”蕈芳给玄烨斟了一杯酒，“还是要有一些心理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了。”玄烨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我这些年的准备也不是白做的，你猜南边的百姓究竟是向着他吴三桂，还是向着朕这个爱新觉罗家的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