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
岁芙先察觉栗秋的异样,低声问:“碰见了熟人?你先放开我吧。”说话间还有很浓郁的鼻音。
栗秋依言松开她。
“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岁芙开始掏手机。
栗秋又看了况鸣越一眼,有所顾虑地看回来,“你一个人行么?”虽然他很想去对况鸣越解释,但终究更放心不下岁芙,况鸣越顶多误会一段时间,明显岁芙回家的问题更紧要。
“行啊,肯定行。”岁芙已经跌跌撞撞往前走了,走到——一片共享单车前,扫码挨个试。
栗秋追上去,然后默默看她动作。
“我又没喝酒,只是蹲久了腿麻,别看我,没事。”岁芙偏头瞟栗秋一眼,解释道。
她骑上自行车,往前骑一段,居然挺稳。
栗秋大步赶上她,“那你回家给我发个信息?”
岁芙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告诉你个秘密,我家就在这附近,不到五百米。”其实说多了,只有一百多米,前面拐个角就是,这酒吧就在她住的小区后面。
“那你——”还骑车?栗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所以,你可以走了。”岁芙沉声道。
栗秋只能道:“注意安全。”
岁芙决定骑共享单车多绕几个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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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秋走回酒吧门口时,况鸣越还没离开。
他和岁芙的告别就几分钟的事。
“真是太巧了,又见面。”栗秋开口,为难之余不免觉得好笑。
况鸣越静静点头。
“刚才是我朋友,她——失恋了,不想再看到前男友,所以叫我来接她。”栗秋解释道,“我……是纯同性恋。”
其实高中以前他没想过喜欢男人,直到和学长谈恋爱,他那时以为自己刚好喜欢上一个和他性别相同的人。可惜那段恋爱的下场太过惨烈,他一气之下报复过很多男性人渣,到现在他已经没有想过再和女孩子恋爱了,他的目光只能放在同性身上。
“嗯,我知道了。”况鸣越后来看栗秋和那女生分开就明白自己误会,转过头来看栗秋。他漂亮的眼睛里好似闪着光。
栗秋只是想澄清自己的性向问题,但主动向相亲对象解释这件事仿佛让周围的环境升温,气氛逐渐变得胶着,像被路灯照亮的微尘那样浓郁。
他主动迎回况鸣越的视线,“你是么?”
“嗯?”
“你是纯同性恋,还是男女都可以?”栗秋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多余,况鸣越的亲姐姐都给他安排同性相亲,大概他完全不喜欢女孩子。
况鸣越却认认真真想过再回答:“我……不知道,我只对同性心动过。”说话时他依然望着栗秋的眼睛,眼中含着微光,近乎于说了一句表白。
二人之间静了几秒,一团浑浊的灯光把他们包围。
栗秋把视线移开,看见况鸣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有些好奇,便问:“你拎的什么?”
况鸣越晃晃手提袋,像是情绪还在缓冲,塑料袋“哗哗”作响,他想好如何回话:“这是食材。”
他心痛下午那顿没做成的饭,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忍,听这家酒吧的老板说空运到了新鲜的海鲜,晚上便急着出门。
“食材?”栗秋没理解况鸣越的思路。
“海胆、甜虾。你吃过晚餐了吗?”况鸣越又直视着栗秋的眼睛,眼神透彻,让人无从隐瞒,像是十分了解栗秋的前科。
栗秋想到他和萧琅玕\摊牌回来的那个晚上,他点外卖果然被况鸣越听到了吧。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栗秋干脆大方承认,“还没。”
“一起吃吧。”况鸣越邀请道。
“好啊。”
对话告一段落,两人走到况鸣越的车旁,况鸣越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帮栗秋打开副驾车门,再绕道到另一边去开车。
栗秋发现这家酒吧离他们家也不远,况鸣越只开五分钟就到了,是他之前和钱施施喝酒的那个酒吧比较远。
这次他们乘同一部电梯上楼。
两人走到况鸣越家门口,况鸣越正在拿钥匙开门,栗秋突然道:“等一下。”
况鸣越回望他,神色平静,既不意外也不遗憾,像是早知道栗秋会做出这个决定。
真的要进况鸣越家吗?在路上的时候栗秋没想太多,这一刻蓦地心生迟疑。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这一步。
虽然知道两个人作为邻居,互相串门的事早晚会发生,但不该在今晚,他应一个暧昧的邀约。
“我家有白葡萄酒,”栗秋最终只是说,“适合配海鲜吃。我回去拿。”
“好。”
似乎觉得抛下客人一个人进屋不太礼貌,况鸣越没继续开门,而是站在房门口等。
栗秋很快拿了瓶冰镇的气泡酒回来。
两人一起进门。
况鸣越打开灯的那一刹那,栗秋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悸动了一下。
明明和他租下的房子是镜像对称的相同格局,这扇门背后给人的感受却和他那边很不一样。
况鸣越的气质是清冷的,甚至是乖僻的,但他的家非常温馨。
大面积的原木色调和泛粉的墙壁营造了温暖的主旋律,一张巨大的画架摆在客厅中央,蒙了一块明黄的布做遮挡,其他大大小小的明亮色块和遍布的绿植增添一丝活泼气息,灯光暖白,恰到好处中和了过于昏黄朦胧的夜晚。
连靠在玄关旁的轮椅都奇异地褪去金属质感,反着雾蒙蒙的光。
这所房子就好像城市里的孤岛,一座世外桃源,闯进来的人似乎会获得某种隐秘的心理支撑,心里充满安全感。
栗秋下意识回头看况鸣越,本以为会格格不入,没想到是恰到好处,挂在天上的月亮被做成一盏小夜灯,十分宜家宜室。
客厅里忽然响起细微的杂音,细听“啪嗒啪嗒”地,很有规律。
栗秋顺着声源低头望去:是一只,鸭子?
“盘盘。”况鸣越放下手提袋,弯腰俯身,手伸到地板旁,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
那只羽毛雪白、大嘴橙黄的小鸭子一路狂奔到他手中,亲昵地在主人手上蹭了蹭它的脑袋,很是享受的样子。
况鸣越把它托在手上抱起来,捧到栗秋面前,“这是我养的柯尔鸭,叫盘盘,盘山公路的盘,你要摸摸它吗?”
栗秋在近距离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细节,这只鸭子很小,大概才成年猫三分之一大,人一只手就可以抓住,羽毛叠在一起,像打了蜡一样。
他犹豫着伸手,在鸭鸭翅膀上撸了一把,手感果然很顺滑。
鸭鸭不太适应地张开喙,“嘎嘎”两声,可能是觉得痒。
况鸣越抓着鸭鸭的腿,掌心摇晃,鸭鸭的身子也跟着摆动,但晃来晃去头也不动,始终保持在原位,看起来很稳。
栗秋看得有趣,张开手,正准备再薅一把,况鸣越顺势把鸭鸭放到他掌心。带蹼的脚掌有点糙,但沾染了人类的体温,还是温热的。
鸭鸭一开始没发现换人了,豆豆眼猛地瞅到主人就在面前,两只手都自然下垂没有抱着它,便“嘎嘎嘎嘎”惊慌地叫了起来。
况鸣越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戳进鸭鸭胸口的羽毛窝窝里揉了揉,叫声戛然而止。
况鸣越移开手指,鸭鸭晃了晃脑袋,张嘴想叫,又不太想,迷惑片刻,拐着脑袋给自己理右边的羽毛去了。
“我去洗手。”况鸣越重新拎起放在门口地板上的食材。
栗秋以为他们要开吃了,没想到况鸣越又从冰箱里拿了些材料,准备现场做饭。
刚刚被栗秋好一阵玩弄的柯尔鸭被放在地板上自由活动,栗秋也去洗了个手。
两个人类在摆满原材料的餐桌边落座,栗秋面前有一个空盘子,而况鸣越坐在放满食材的桌面另一端。
况鸣越拿紫菜和寿司米饭铺好,先开了盒海胆,卷了个卷,做好后先推至栗秋面前。
栗秋有种身处某家日料私厨的错觉,等着寿司大师做什么他吃什么。
他尝了一口海胆寿司,味道不错,于是开玩笑道:“你去日国进修过吗?”
况鸣越摇头,很诚实地说道:“随便做做,不能让自带酒的客人光吃生的食材。”
“啊,忘了开酒。”说到这里,栗秋开了他那瓶很甜的气泡酒。海鲜终究有点腥,配上酒味道更加鲜甜。
况鸣越仿佛是贯彻他的“随便做做”,再给栗秋卷了几个海胆和甜虾手握后,站起来敲两个鸡蛋搅匀,加海胆和水,放进微波炉搞了个海胆蒸蛋。
味道竟然很不错。
栗秋吃了许多,发现况鸣越一口没吃,一直在做东西招待他,便招呼道:“都是我在吃,你不吃些吗?”
说完也不等况鸣越回答,他想起下午况鸣越打包的几个菜,况鸣越刚才没有拿出来,他想到就问:“说起来,你下午打包的那些菜呢?”
“吃了。”况鸣越含糊应道,在栗秋身边坐下,吃了一个自己做的寿司。
“那么一大锅砂锅鸭你都吃了。”栗秋乐不可支,他喝了许多酒,脸上浮起薄红,“等等,你养鸭,又吃鸭?它不会有意见吗?哦,它叫盘盘,不会是一盘菜的盘吧……”
气泡酒虽甜,酒精含量并不少,栗秋喝了很多,加上傍晚还喝了另一种酒,他已有三分醉意。而他家就在对门,心态放松之下,这三分酒意他毫不掩饰地挥发出来。
“嘎嘎嘎嘎嘎——”鸭鸭听见自己的名字,以为有人在叫它,赶紧做出回应。
“不是……”况鸣越否认了,却没作出更多解释,显得像在狡辩。
栗秋简直越想越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