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过把瘾就死?
在距离运江城区五十公里远的真县政府招待所的四楼,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孟平超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着茶。
他的对面,恭敬地坐着两个人,赫然是运江市委常委、公安局长郭坚,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蒋宏明。
邱淑香在运江期间,还算比较安稳,除了参与一次打架斗殴,会见了大慧寺的能觉大师之外,并未发现有其他异常举动。
能觉这几年的出境记录,我们也基本上查清楚了。由于运江与日本奈良是友好城市,大慧寺又与奈良的招提寺有着历史渊源,所以,近几年,能觉大师几乎每年都要去一趟日本奈良,进行佛学交流。此外,能觉大师还去过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另外还有我国的香港和台湾。
郭坚拿着笔记本在汇报,蒋宏明拿着笔在记着。孟平超却只管喝茶,时不时地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郭坚汇报的间隙,插话说道:
这么看来,邱淑香虽然以前没有来过大陆,她与能觉的结识基本可以确定是在境外,你刚才说的那些地方,都有可能。当然了,日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邱淑香与能觉之前不认识。她这次到寺庙来找他,是通过别人介绍的。
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结识的,这都说明邱淑香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运作。单是凭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哎,对能觉,上了监控手段没有
郭坚听问,回答道:
我正要汇报这件事。因为能觉是市人某大代表,还是市政某协常委,在运江有很深的基础。所以,要对他进行监控,难度很大。再加之他平时基本就在寺里不出来,也不用通讯工具,似乎特别安分守纪。另外,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的侦查员,也不可能天天抵近,毕竟,里面都是和尚,俗家人过分走近,怕引起怀疑。
孟平超点了点头。确实是不宜打草惊蛇,但是必要的监控手段还是要有的。当年,视频监控还属于高科技,尚未普及。但是,监控其使用的电话,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问道:
电话监控了没有?
寺庙里有一部电话,我们已经监控了,但是,从开始监控以来,能觉从没用过,都是寺里的其他杂务管理人员用的,说的也都是一些琐事,基本上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寺里还有其他电话吗
孟平超追问道:
寺里还有一部公用电话,在小卖部那,主要是为了方便游客使用的。
嗯,那部电话也要监控。
好的。
我那个小师弟,最近在忙什么
孟平超的思路有些跳跃,话题的中心竟忽然转移了周进身上。
你是说周进啊这小子,最近也不安分。和一个叫瘦猴的,原来是个惯偷,可能是在看守所里认识的,两个人合伙搞了个开锁服务部,专门替别人提供开锁服务,也算是发挥专长了。
开锁服务
孟平超感到很诧异,差点要笑出声来。这小子,什么脑回路啊?自己那天晚上,白带他出去敬酒,介绍他了。
事实上,那天晚上带他出去敬酒,是有考量的。他相信,运江的方方面面,很快都会知道周进的背后站着谁。给他提供一些方便,照顾照顾,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尽管这小子坐过牢,但是,有个省委常委站在身后,谁也不敢小瞧他,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哪怕是高宜才,运江的前政法委书记,人大副主任,也不行。他在真要使手段之前,也得三思三思。
这是他从正月初二那天晚上,刚开始有人想方设法想把周进送进去关起来,得到的反思。要不是周进打电话给市长秘书林世文,被人使绊子关进去几天,让你有冤无处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个劳改释放犯,你的同伴打架斗殴,而你说你没参与,有人信吗?不关你关谁?
只是这小子,不理会自己带他出去敬酒的深意。上层路线不走,竟玩出了下九流的招数,唉,到底是年轻人,格局还是不行啊。
真亏他想得出来呢。怎么样有生意吗
孟平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还可以。有几次,人家报警求到我们110指挥中心,我们直接就叫他们去了,也算是相互帮忙。
孟平超身居高位,他哪想得到,一个小小的开锁服务里面,商机是如此之大。他堂堂一位省领导,一年的工资收入,还真抵不上一个开锁的。
呵呵,我这位小师弟,头脑不简单。竟然能从这个里面,找到发财的途径,还能帮助挽救一个失足青年,让他重返正道,这也算是功德一件。怎么美国那边,没和他联系过
孟平超的思路终于又回到了正题。
根据我们对他手机的监控,邱淑香回美国后,他们通过一次电话,报了平安。倒是那个叫晓晨的,每天都有电话联系,说的都是些儿女之事,好像对周进有意思。并且动员他到美国去。周进答应考虑考虑,听他那口气,好像是在敷衍,不想去。
周进如果听到这话,手机估计会被他扔到八丈远去。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手机,竟然被公安部门监控了,真是荣幸啊。放眼全省,能够让公安部门监控手提电话的,还真没几个。他周进,何德何能啊,竟然就是其中之一,你说,是不是荣幸
但是,孟平超听了郭坚的话,却不以为意,相反还突然来了兴趣,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哦有这事儿
确有其事。阿香也在电话里和他说过。
郭坚以为孟平超的关注点是周进去不去美国这事儿。殊不知,孟平超关注的是,晓晨对周进有意思的这事。
这小子,也没听他给我汇报这事儿。
人家可能认为这是私事儿,就没必要和你说了吧
孟平超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给郭坚和蒋宏明各发了一支,蒋宏明给他点上火。他猛吸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嗯,这事儿,我知道了。现在是急不得,得有耐心,外松内紧。另外,还有件事,你们也得抓抓紧,不能松。最近,我们收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内部传真,说是有一个贩毒组织,已经开始试图在我省建立网络,你们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防止贩毒组织的渗透。这两年,我们省的吸毒人数,呈现出几何级上升的态势,不容乐观啊。
好的,我们回去后,就开会研究。做到贩毒吸毒,露头就打。
郭局长做事真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召开了由各个分局局长和城区的派出所所长参加的全市禁毒工作会议。传达了孟书记的指示精神,对下了阶段的禁毒工作进行了部署。
古河街派出所所长杨伯平,会后就亲自到看守所提审了前几天深夜拦路抢劫的聂伍。
聂伍对自己抢劫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是,这不是杨所长想要的。他关注的,是聂伍作案的前因。
一个好好的小老板,也算是有点见识,怎么会沦落到拦路抢劫地步的呢?
这里面,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值得深挖。
聂伍进了看守所,没少受折磨。再加之毒瘾发作,人显得有些萎靡,回答问话有点心不在焉的。杨伯平让人点上一支香烟,然后递给他。聂伍贪婪地连吸几口,待一支烟被吸了一大半,这才似乎有点还了魂。
你是怎么染上这玩意儿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打死我也不会碰这玩意儿。我后悔,真的很后悔。
聂伍又吸了两口烟,吐出来的烟雾,把自己的整个面孔都笼罩了,飘飘缈缈的。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杨伯平见他说话停顿了,却也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着,听他的下文。
我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一年净赚,没有个五十万,也有个三十万。老婆不在身边,我有了钱,就经常到一些歌舞厅、洗浴中心找小姐。
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小姐,叫王蕙。每次与她到宾馆开房,事前她都会陪我抽一支烟。
烟是谁的
开始时,抽我的,后来她嫌我的不带劲儿,就抽她的。
陪同杨伯平审问的另一位年轻民警,忍不住开口问道。
确实,抽了她的烟,我就觉得很兴奋,玩起来,也特别过瘾尽性,觉得全身都充满了男人的力量,真的很满足,很满足。
聂伍沉浸在对那段时光的回忆之中,看得出来,那段日子他很向往,至今仍然很向往。即使现在明知是个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过把瘾就死,爽吧?可是,过瘾后却死不掉,怎么办呢?
毒瘾的可怕,就可怕在这个地方。
聂伍手上的烟已经烧到了海绵屁股,发出一阵焦糊味,他仍不自知。染上了毒瘾的人,对味觉甚至是触觉的感知度严重下降。
杨伯平使了个眼色,民警又点了一支烟递给他。聂伍接过猛吸几口后,才又说道:
和她玩过,回去之后,就特别想她。就想每天都去找她。一天不找她,浑身就不得劲儿,就像现在一样,流鼻涕,打嗑睡,萎靡不振。反正找她玩过后,就立马精神百倍。有时候,她来月事了,不好那个,但是,只要抽了她给的烟,也是一样的舒服爽快。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对王蕙有了感情,是对她的香烟有了依赖。
聂伍又三口两口,把手上的香烟吸到了屁股根,从口腔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才继续说道:
再后来,她的香烟就不给我抽了,因为她也不多了,要我拿钱买。买就买呗,反正我有的是钱。底下的事,我相信,你们猜也能猜出来,大差不差。
是你直接买,还是她替你代买
都是她代买。我也问过她,她说是向一个男方来的老板买的。人家只做熟人生意,生人不卖,也见不着。
这位王蕙,你现在还能和她联系上吗
那审讯的民警问。
早就找不着了。她以前在市区的一家叫“右转湾”的休闲中心,做按摩。后来,被你们公安部门查封了,以后我就找不着她了。在她身上,我前前后后,花了不低于五十万。
杨伯平想起来了,去年,郭坚局长刚到运江上任,就来了个异地执法大检查,端掉了一批卖淫嫖娼窝点。“右转湾”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在山河镇派出所,正好参与了查封“右转湾”浴场的行动。后来,他也了解到,这家浴场,是常务副市长丁佐春的小舅子开的。但是,抓获的卖淫女里面,是不是有个叫王蕙的,他就不知道了。因为,聂伍口叫的王蕙,很可能是个假名字,没有哪个从事皮肉生意的小姐,会对客人说出真名字。不过,当时,好像也没有查获到毒品之类的东西。
杨伯平没有想到的是,郭坚当初组织那次行动,直接目的,也不仅仅是什么扫黄打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立威。郭局长初到运江,要让大家都记住他。也是告诉大家,以后,运江的公安,是他郭坚执掌。据说,当时丁佐春与程戈和市长有点不对付,正好也杀杀他的气焰,卡卡他的脖子,让他知道点好歹。这不,自从那次立威之后,丁副市长,在工作中对程市长配合得多了。
你找不到王蕙了,后来毒瘾发作,是怎么解决的
我没办法,只好去戒毒。
戒毒
是的。领导,能不能再给我来颗烟
杨伯平点了点头,民警又点了一支,递给他。
谢谢。
戒毒不成功
也不能说不成功。我在城北的戒毒所,住了一个多月,确认已基本戒除了毒瘾。只要不再吸,就基本上不会再犯了。
这不是挺好的嘛后来怎么又吸上的呢
民警有点替他可惜,追问道。
我出了戒毒所,重操旧业,做我的服装批发生意。可是,不到一个月,就有人找到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反正直接到我店里找的我,说是谈生意谈合作。我们相互递烟。但是,我抽了一口他的烟后,一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