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让那个叫林世文的记者来见我！

    1998年的春节近在眼前，大家显得更加忙碌了。

    程戈和市长每天的日程排得都很满。比如，这一天，上午到人大，下午到政协、民主党派和工商联，听取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社会各界人士对政府起草的政府工作报告的意见。第二天，走访慰问困难群众，给他们加油打气送温暖。第三天，还要走访慰问离退休老同志，听取他们对政府工作的意见和建议，向他们恭贺新春。

    其他的暂且不表。却说程市长走访慰问刚离休的市人大副主任高宜才。一套程序下来，大家都如沐春风。临别时，程市长握住高宜才的手，久久不放。

    孩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也不要老是耿耿于怀，现在保重身体为第一要务，政府这一块，还希望你老人家能够继续发挥余热，给我们出谋划策呢。

    程市长客气了。我们退下来就退下来了，还想过几天舒服日子呢，就不干扰你们的正常工作了。这一年，我看下来，政府这边干得不错。程市长领导有方。

    领导有方谈不上，一切都是居书记打下的底子，我们就是照计划执行罢了。

    程市长话中有话，纵横运江官场几十年的老江湖高宜才岂能听不出来？大家都明白，程戈和到运江这一年，基本被缚住了手脚，少有建树，难有大作为。作为一个一把手市长，说的话，好像还不如一个常务副市长的管用。

    居书记能力很强，很有魄力，也很有威信，这运江的干部群众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居书记身上值得我们学习的，还有很多。前两天，他刚从国外考察回来，就我与商议，要大力推进改革。下一步，将对一些机关和部门的工作进行调整。这不，要我帮忙拿方案呢，高主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程戈和此话一出，高宜才不由得一怔，这个消息很有含金量。居书记和他商议？居书记平时都是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这一次为什么要和他商量？当真是发扬民主了？联想到，建委主任朱启云最近被查，这位官场上老油子，似乎找到了答案。他们这是在交换呢。这对自己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居长龙之前长期在政府口，先是任临江区区长，短暂的区委书记任后，接着任运江市副市长、常委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市长，直到去年才升任运江市的市委书记。高宜才却是长期主政政法委，两人交集不算太多。虽然同在常委会，但一直相安无事。如果非得站队，他是唯当时的市委书记现在的副省长聂海峰马首是瞻的。

    程戈和真是好算盘。他是看准了我和居长龙没什么瓜葛。这是在寻找联盟来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就看他开什么价码了。我现在退休了，也该为长庚谋个发展空间了。

    高宜才沉吟了片刻，当即说道。

    我已经退休了，最近又因为外孙的事，头脑有点糊里不涂的， 哪里能提出什么好建议？倒是长庚比我坚强，毕竟年轻些，心理承受能力大。

    长庚确实不容易啊，我市的治安工作多亏了他，连年在全省领先。每次去省里开会，我都觉得脸上有光。不过，话再说回头，既然年轻，就要经得住打击，抗得住压力，更要勇于挑重担子。高主任，最近建委主任朱启云被查了，现在建委那儿群龙无首，一团乱麻。我有意让长庚同志去主持大局。就怕他思想上想不通，毕竟跳出公安系统了，不知道高主任能不能帮我做做工作？

    高宜才眼睛一亮。这颗甜枣儿给的不可谓不大。韩长庚和赵子平两位都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一个分管治安，一个分管刑侦。公安局长闻德平，不出意外，到今年年底前就会退休，局长的人选，韩长庚和赵子平他们二选一。但是，因为高宜才和居长龙走的不是很近。而赵子平据说常到居书记那汇报工作，所以，总体上看，尽管韩长庚工作业绩突出，但是，和赵子平竞争，赢面不是太大。这也是让高宜才费心的地方。

    现在程戈和市长建议韩长庚跳出公安系统，到建委去。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建委主任，一般就是政府副秘书长。以后，从政的空间就打开了。虽说公安局长可能直接任常委，但那是年底以后的事，这一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想到此处，高宜才心中不由得狂喜。

    年轻人，适应性都很强。再说了，他是一名党员，组织上安排他到哪里，他就应该到哪里，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就不配是一名党员。程市长放心，这个工作我来做。以后，多向程市长学习、多向程市长请示汇报，还怕工作做不好？

    高宜才拍了胸口，另外还传达了一个意思，以后，韩长庚就是你程市长的人，唯程市长的马首是瞻了。

    程戈和对高宜才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又握了握他的手，道了一声保重，然后一行驱车离去。

    却说林世文自从和田琳的关系有了突破后，情绪一直处于高亢的状态。见人带笑，走路生风，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哼几首小歌。工作的积极性更是空前的高涨。这几天，他跟踪报道市政府工作报告征求意见活动，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他以《1998新年展望》为题，做了一个系列述评。报道以政府工作报告讨论稿上的数据为素材，以一个记者的视角，分别从工业、农业、第三产业、城市建设、交通发展、私营经济等诸多方面，对新的一年进行了展望，也让广大读者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文章一经见报，社会反响强烈，好评如潮。部门领导周明军特地在编务会上，对他作了重点表扬。说， 记者，就要像林世文这样，不流于形式，不流于表面，不人云亦云，思路要独特，角度要新颖，这样的文章，才更具有生命力。

    程戈和程市长有个习惯，就是每天中午在办公室里间休息时，都要先翻看一下当天的报纸。林世文采写的这一系列报道，他当然也看到了。从第一篇，到最后结束的编者按，一篇不拉。这天看完最后一篇，他陷入了沉思。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把秘书小唐喊了进来。

    小唐，姓唐，名字叫晓唐。唐晓唐，连名带姓，怎么叫都对。今年32岁，之前一直在市政府研究室，专门负责写材料，在市府办里，属于不受待见的一类人，平时的一些苦活累活儿全是他，升官提拔却不见有他的份，尽管年纪才30出头，两鬓的头发却都已经花白了。程戈和到运江担任市长后，在挑选秘书人选时，秘书长向他推荐的秘书科好几个人员，都被他回绝了，偏偏指定了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唐晓唐。其实，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秘书科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前任市长留下的，要是担任了自己的秘书，恐怕自己今后就毫无秘密可言了。

    客观地说，唐晓唐担任秘书后，还是尽职尽责的。但是，程戈和总觉得小唐，沉稳有余，灵气不足，缺乏活力。这可能与小唐在单位长时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有关。时时小心，处处在意，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这样的人，其实不是程戈和心目中的合格秘书。他认为，自己的秘书，应该是自己的智囊，自己的耳目，甚至是自己的另外一双手脚，有时候，自己不能亲力亲为的事情，秘书要代劳顶上去。而不是，只会负责整理文件写讲话稿，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程市长，你找我

    坐下说话。

    小唐小心奕奕地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只有半个屁股在板子上，双腿前屈，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准备记录。

    不要记录，就是随便聊聊，闲聊！

    程市长看小唐一副低眉顺眼、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我身边做秘书，有一年了吧有什么想法没有

    小唐顿时一惊，汗就差要冒出来了。难道程市长对我不满，要赶我走到底我哪里做错了

    这一年，我跟在程市长身边学了很多东西，真的一辈子受用不尽。我也知道，这一年，我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做到位，今后一定努力改正。请程市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程戈和一看小唐这个状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也不准备和他绕弯子了。

    是这样，最近高宝县的县长武长生下半年不是快要退了嘛，居书记让我推荐人选，你也知道，我刚来一年，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我想让你顶上去，先去担任常委副县长 ，你看怎么样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这个就叫冰火两重天。小唐刚才一阵惊吓，心里冰凉到了极点，现在突然听到程市长这话，心就要飞出来了。眼眶里竟渗满了泪水。

    我、我舍不得离开程市长，我还想在市长身边多学习几年呢。

    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到了新岗位上，好好干，拿出魄力出来。你是从我身边过去的，大胆干，放手干，不要给我丢人。

    小唐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于掉了下来。

    我走了，那你这里怎么办

    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这也是我和你闲聊的，只是打算，先不要声张，可能要到节后两会开过，才能成行。

    我听市长的。

    嗯。你去吧。对了，你通知一下报社，让那个叫林世文的记者下午五点钟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