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意思，不成敬意

    居长龙嘴里的老程，指的是运江市的市长程戈和。程戈和接任运江市长才一年不到。之前的市长是居长龙，上一任书记调任副省长后，居长龙升任书记。而之前在安水市做常务副市长的程戈和调任运江接任市长。居长龙是本土派，最先从秘书做起，一步一个台阶，直到今天这个地位。所以，现在整个运江市委市政府的大小官员，都是他的故旧。而程戈和不同，他是外来派，运江体制内，他是两眼一抹黑。再加之，常委会一直由居长龙把控，所以，一年来，程戈和很难有所作为。这次运河大桥的垮塌，给了他机会。他知道，这个机会再不用上，以后，就只能在运江做寓公了。趁着大桥垮塌时居长龙不在家，他先是作为暂时主持运江市全面工作的一号首长，去了现场，组织抢险救援，然后联系了省纪委的同学，把情况上报给了省纪委。接着由省市相关部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进驻，果然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朱启云，是居长龙的故交，两家相处有二十年了。居长龙做区长时，他做办公室主任，任市长时，他做市建委主任兼市政府副秘书长。本来，按照居长龙的计划，今年春节后召开人代会，他有意安排朱启云做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这边，不能没有自己的人。这样以后，在运江市，程戈和哪怕真是条龙，也只能盘着，翻不出什么大浪。怎奈人算不如天算，运河大桥的垮塌，这一切都沦为了泡影。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居长龙没有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来到市政府的大楼。市委市政府虽然都在一个大院，但分别在两幢大楼里办公。东大楼是市委机关，市委书记在701室。政府大楼位于西侧，市长办公室在719。居长龙做市长时，办公室其实也是701。只是程戈和上任后，政府办征求他的意见，他就把市长办公室由最东头的701搬到了最西头的719。

    市长秘书小唐正在整理文件，抬头却看见居长龙阔步走了进来。慌忙站起来，喊了声：居书记。

    居长龙却向他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程市长在吗

    在的。

    说话间，居长龙已推开了市长办公室的大门。

    哎呀！居书记，你怎么来了你有什么事，直接通知我过去就是了，还要劳烦你走一趟。

    程戈和的姿态放得很低。走到门前，主动和居书记握了手，又引导他到沙发坐下。秘书小唐给他们泡上茶后，轻轻地把门掩上后退出。

    我不在家这个星期，程市长辛苦了。

    居长龙扔过一支香烟。程戈和接住，掏出打火机，先给居长龙点着，然后再给自己点着，猛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柱。

    哪里哪里，都是份内事。居书记出国考察，整天奔波，旅途劳顿，才真是辛苦。

    马上春节后，就要召开两会了，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市府办和政策研究室忙了好几个星期了，初步文案已经形成了。我马上叫他们先打印一份出来给你送去过过目，请居书记多提指导意见。

    不用不用，这些事，你拿主就行。

    那怎么行市政府的工作也要在市委的领导下。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不是这件事。我这次出国考察，深受震撼，也深受启发。别说人家是资本主义国家，人家的那个工作效率，那个工作节奏，真的很值得我们学习。所以，我想借着两会即将召开的当口，对一些工作进行调整。

    我个人没有意见，完全服从市委的安排。

    别呀，你是市委第一副书记，是副班长。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呢。总不能让人说我搞一言堂不是这样，你先酝酿酝酿，下个星期，我们书记办公会，先碰个头，然后让组织部拿方案，你看怎么样

    我听市委的。

    一般的干部如果与书记谈话，一定会说，我听书记的。但，程戈和偏偏却说，我听市委的。虽然说，居长龙为市委书记，听市委的就是听书记的，但这个中间细细揣摩，是有差别的，而且是很大的差别。居长龙似乎没听出来，竟还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两人大约谈了有半个多小时。秘书小唐看到程市长把居书记一直送到了电梯口。他进去清洗茶杯，打扫卫生之时，程市长回来了。小唐感觉到，今天市长的情绪，特别的好。

    在向电视台交了三万块钱宣传费后，商贸公司售假的新闻终于被压下了。总经理戴金财先是委托归口记者小刘出面邀请，后来，干脆主动上门，新闻部主任徐康健拗不过，终于答应赴宴。电视台这边一共去了四个人，主任徐康健，副主任陈东扬，归口记者小刘，还有一个，是田琳。

    晚宴安排在市区一家高档的酒店。当晚一起赴宴的，还有市工商局市场监督科的科长王敬业，市商务局的局长吴天明，商务局女办公室主任吕仕红。看来，戴老板已把能管着他的领导都拿下了。餐桌上，除了这几位，还一个，就是戴金财的总经理秘书，王丽霞。

    王丽霞今年二十六七岁，她这个总经理秘书很称职，酒量也大得惊人，五十三度的九粮液，桌上包括她在内九个人，其余八位，她都是连敬三杯，以一杯三钱计算，一圈下来，已是七两下了肚，但见她除了脸色微红，显得更加娇艳之外，神态自若，举止有度得体，不时妙语连珠，撒娇卖萌，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王丽霞敬过了，其他人起哄，要求另外两位美女跟上。躲不过去了，却见田琳端起了红酒杯，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

    各位领导，刚才王姐放了样子，但是，小女子酒量实在太浅，这样，我一起敬大家一杯，以表心意。

    那怎么行人家是白的，你是红的。这样，红的，你每个敬一杯，怎么样

    却是工商局市场监督科的王科长在起哄。今天他本是拿架子不来的，但是，经不住王丽霞的软磨硬泡，在办公室差点就坐到他腿上了，所以才来了。此前，戴金财售假的案子，就是他查获的。戴老板后来派王丽霞负责公关。这位总经理秘书也是好手段，先是和王敬业的老婆挂上了勾，给她送上了两万块。再然后，天天到办公室粘住王科长，让他揩了几次油，最后，市场监督科作出了罚款一万元的从轻处罚。至于当时扣押的假冒皮衣以及鞋子等商品，除留下了少部分掩人耳目之外，其余又被戴金财拿回，没两天又出现在了货架上。

    王科长，你真是没出息，难为人家女孩子作甚

    却是商务局的吴局长在发话。田琳感激地看了一眼吴局长。殊不知，吴局长这是在为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吕仕红打埋伏。倘若田琳每人敬了一杯，底下就意味着，他的心肝宝贝也要每人敬一杯。而吕仕红的酒量他最清楚了。喝过酒，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他也最清楚。

    要说吕仕红，今年三十岁出头，原来是一大型国有商场鞋帽柜的组长，要说相貌有多惊艳，却也不见得。不知怎么的，竟然入了吴局长的法眼，对了他的胃口。此后，吴局长就把她调到局机关，先做文员，然后就是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原先的主任退休后，吕副主任就变成了正主任。

    吕仕红早已结婚，女儿才上小学一年级。丈夫是运输公司的一名长途货运司机，经常出差。

    今天在这个桌上，好象我年龄最大，我就倚老卖个老，这样，我就作个主，田主持，你把杯子加满，半心半意的可不行，来个满心满意。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吴局长继续说道。

    好！

    王科长率先鼓掌同意，叫好。两眼却不自觉地朝田琳瞄了一眼，然后眼皮子跟着跳动了几下。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王丽霞及时地给田琳斟满红酒。田琳也不扭捏，端起来，做了个手势，一饮而尽。

    好！

    一片叫好声。却见田琳一大杯红酒下肚，脸颊绯红，更加明艳不可方物。引得在场的男人，不住地偷偷地瞄上一眼，心猿意马。

    宾主尽欢。酒席散场之后，戴金财提议，去唱个歌，醒醒酒。奈何，吴局长要和吕主任先走，王科长的老婆打电话来，要他回家辅导孩子作业，所以只好作罢。最后，戴金财安排司机送吴局长和吕主任，安排王丽霞打的送王科长。临别时，王丽霞又拉开抻包，拿出一叠信封，每人发了一个。戴金财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两拨人走了之后，徐康健为首的电视台几个也准备打车离开，却见戴金财，一路小跑，跟了过来。

    徐主任，请留步。

    戴总，有何事情，请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附近有间茶室，我们去喝口茶，聊聊天，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