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火星如雨（4）
东方星，第二区地下仓库。
一道古怪的声音在三人的上方响起，它所说的并非星际语言，发音听上去如同一连串类似气泡爆裂，音色低沉而语调轻快，晦涩难懂。
入口处亮起灯光，顾情收回摁在舱门上的手掌。在三人的注视下，它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缓缓拉开收缩，展露出飞船内部的世界。
三人走入内部，就像走进了一片黑暗阴森的密林，他们脚下的地面随着前进的步伐蓝光流动，两侧的照明灯接连亮起。
“这是一艘生物飞船。”顾情最先注意到了这一点，低声向身后的两人介绍道，“这架飞船上也有和共生体植物嵌合的痕迹，只不过目前留下来的都是它已经脱落的外皮部分……前面是储存物资的地方，再向前，就是这艘飞船的心脏，和驾驶舱直接连接。”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恭林说。
“刚才输入精神力的时候，我就和这艘飞船的‘守卫者’交换了一些信息。”顾情一面给两人带路，一边道：“‘守卫者’相当于一个高度人格化的人工智能，不过它目前仍处于休眠状态，唤醒的只是最基本的那部分功能。”
出乎三人意料的是，这艘飞船的“心脏”的中心是一个三层结构的巨大立方体，这个立方体最中间的部分装满了蓝色的液体，外面一层的液体颜色稍浅，最外层的液体已经接近无色透明的状态。整个装置像是由水晶打造而成，嵌合在周围复杂的机械结构之中。
这些机械结构层层叠叠紧密连接，共同组成了一个约有十米高的宏伟球体，球体的外层被一层坚硬透明的硬壳包裹着，底部悬浮在半空中。
这层透明的球壳之外还有一层同样质地的支撑壳，两层球壳之间密密麻麻地支撑着许多纵横交错的细小晶管，每一根晶管的主干只有人类的小手指粗细，从主干上又延伸出了许多更细的分支，接连不断地细分，最细的地方甚至接近一根脆弱的发丝。
整颗“心脏”被安置在一个密闭的舱室之中，宛如巨婴身上的器官。光是它停跳休眠时的外形已给顾情三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整个舱室的墙壁都以玻璃质地的光滑曲面构成，顶端灯光的照耀下，三人感到自己仿佛身处一只在海浪中漂浮的蓝色水母的胃囊中。
“最中间的立方体就是驾驶室，”顾情抬头说，顶端的强光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激活驾驶室，‘心脏’就会重新开始跳动。”
——心脏跳动的时候，舱室是不需要光的。
这个想法冷不丁出现在顾情的脑海中，他看着面前的心脏，忽然想起了一片发亮的蓝——
他浸在亮蓝色的水液中，在飞船能够自动航行时短暂地放弃操控权，凑近驾驶室的内壁，视线穿越层层机械装置交错而成的缝隙，向外望去。
舱室里什么都没有，光滑的墙壁被“心脏”跳动时散发出的幽蓝光芒照亮。最外层的毛细管中充斥着透明的交换液，这些透明的液体和驾驶室的营养液交换废料后，也染上了淡淡的蓝光，随着机械装置的运转，在压力下不断循环流动。
“顾情、顾情。”恭林发现了他在出神，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了一下，顾情立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身后的仓库管理员道：“它还能启动吗？这么久了也没有维修过。”
“也许可以，”顾情打量了一下周围，“驾驶舱要从最上面才能进去，我们得绕个路。”
原本用于升降的装置也没有启动，幸好飞船内还建造了类似于楼梯的装置。
三人走在一根蜿蜒而上的巨大藤条上，它供人脚踏的地方很少，但上面的握把极多。顾情废了一些力气才走到这颗心脏的最顶端，这里有一道从藤条楼梯延伸出去、搭在入口平台上的弯曲触手，看上去已经风化干枯。
拧开心脏上方的密闭舱门后，就能看到立方体中晶莹的蓝色液体。
“要激活飞船，就得从这跳下去。”顾情看了一眼，说。
恭林谨慎地观察了一下立方体中能看见的部分，“这又没有梯子，你倒是可以跳下去，但要怎么上来呢？我的意见是带点液体回去做个成分分析。”
他话还没说完，顾情就已经跳了下去。
“扑通。”
大量的冰凉水液一下子涌入眼耳口鼻，浸润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但奇异的是，顾情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他悬浮在驾驶室中央，顶端灯光骤灭，立方体的外壁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
“欢、迎、回、来，我、的、驾驶人。”
一道青年的嗓音生涩笨拙地道，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字一顿。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顾情听见它的那一刻就可以完全确认，这声音的模仿的多年前自己的声线。
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心脏中层的机械装置开始以高速全力运转，守卫者的声音逐渐流畅清晰。
“驾驶者，这艘飞船已经损坏，作为您的守卫者，这将是我短时间内最后一次和您见面。距离我上次苏醒，一共过去了三亿两千一百四十万年。”
“很高兴能与您重逢。由于飞船损坏，所有的资料都已加密。在飞船中，有一道锁正在等待您解开，锁的存放位置已经为您标明。一分五十秒后，飞船将再次进入深度休眠状态，直到您解开锁的秘密。”
“驾驶者，我将一直怀揣着如火种般不息的希望，等待着与您再次相遇。”